第18章 合歡
合歡
一瞬間的對視，就足以讓她心神激蕩起來，翻江倒海。
江清清紅着眼想，自己是喜歡過謝堅的。
怎會不喜歡？
當時修真界五閣四宗裏，幾乎很難找得出不喜歡謝堅的女子。
問劍大會上，少年一身玄色道服，玉冠攏起長發，腰上系着一塊碧色環形玉佩，右手執劍，面上波瀾不驚就已經是絕世風華。
誰人能不迷謝堅，只是修煉幾年就能劍意破天，将其他宗最優秀的弟子打的節節敗退，絲毫無招架之力。
更何況即便面對偷襲自己的競争對手，他也只是随性地笑了笑，落葉瞬間，将對方攻勢劃破，破陣無無形，同時也給對方留夠了臉面，只是微微挑破了他的衣襟。
怎能不愛謝堅？
那是落霞宗的首席弟子，也是顯赫塗氏家族的大公子。
玉面君子，清俊高雅，只是低頭和人說句話，就讓人感覺清風徐來。
少年風流，對酒當歌，一劍劃破萬重天，九州寒士俱歡顏。
可是，為什麽謝堅會變成如今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江清清望着眼前少年痛苦的模樣，胸中一副暢快之氣，氣他舍棄大好前途，氣他叛出師門，更氣他竟是從頭到尾未曾看過她一眼。
“謝堅，你這叛徒。”
嗓音嘶啞着開口，江清清努力咽下胸中那股心酸與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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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出宗門寶物寫輪眼，我會把你帶到我爹面前，求他饒你一命，保你不死。”
聽見這話，少年手指動了動，微弱的燭火照亮了他的臉。
江清清這才看清他的眼睛竟是被鮮血彌漫，眼皮耷拉着，淺色的瞳孔裏沒有焦點，已經完全不能視物。
——
“咚，咚，咚！”
寂靜洞穴中，突然有一陣鈴铛聲響起，清脆悅耳。
程瑤豎起耳朵去仔細聽卻又發現沒了聲響。
“你聽見鈴铛聲了嗎？”
她望向正呆呆啃着餅子的小少年。
塗清落頓了頓，終于吞下了最後一口餅渣，慢吞吞地用帕子擦幹淨了手，搖頭道：
“沒有。”
“也許是我聽錯了吧。”
挖了半天，地上的流晶石還是一點缺口都沒有，紋絲不動，程瑤垂頭喪氣地看了最後一眼，起身，對着塗清落說道：
“走吧。這流晶石長得太堅固了些，我确實挖不動，只能等和師兄師姐們彙合後，再來試試。”
“等等。”塗清落卻是半天沒動，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眨了眨扇子般的睫毛，問道：
“你很想要收集這些流晶石嗎？”
“其實也還好。”
她只是想着師姐最喜歡煉器，要是有了這麽多流晶石，她見到肯定會很高興。
程瑤喜歡看見別人因為她送的禮物而快樂的模樣。
“我幫你采。”塗清落快速說了一句，沒顧得上幹淨的袍子，就彎下腰來去觸碰那些流晶石。
“哎，你不也沒有靈力嗎？怎麽采，光靠力氣是沒用的。”
程瑤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但凡是塗清落觸碰過的流晶石，都相繼一塊塊自動脫落了下來，竟是沒有費他一絲力氣。
甚至這些流晶石有的滾的遠了，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推動，又自動朝着塗清落的腳邊滾去，不多不少，正好停在他能夠到的距離。
程瑤：“……”
這就是老天爺給人喂飯吃嗎？
好羨慕這種運氣，怎麽辦！
程瑤直勾勾地盯着塗清落，把他一張薄薄的臉皮都給盯紅了。
“你在看什麽。我臉上有髒東西嗎？”他問道，慌張地擡起袖子去擦瑩潤的面龐。
卻見程瑤緩緩對他勾起了一個笑容，雙手合十，朝着他拜了拜，“幸運之神啊，分我一點好運氣吧，拜托拜托。”
噗嗤一聲，在少女驚訝的目光中，塗清落笑出了聲。
有了塗清落幫忙，就方便多了。
程瑤彎下腰用儲物袋去撿滿地閃閃發光的流晶石，結果還沒碰到它們。
這些流晶石就自動被吸入了塗清落所在的方向。
在兩人震驚的目光中，程瑤眼睜睜地看着那流晶石一塊接一塊被塗清落自帶的那一輪金色光環吞沒進去，金環的光芒也變得更加耀眼。
“+100,+100,+100……”
她呆呆地看着塗清落頭頂靈力值蹭蹭上升着，直到全部流晶石都消失才停下來。
只是一瞬的功夫，他的修為已經到了元嬰大圓滿，只差一步就能突破進入化神期。
程瑤：“……”
這是多麽恐怖的能力啊，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要知道，修真界進階一步難于登天，多少人一輩子困在練氣期，築基期郁郁而死，能達到元嬰期的大都是門派大能，塗清落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自動進階了。
怪不得之前在街上，即便塗清落的靈石落在地上都沒人敢撿，原來不是不想撿不敢撿，是根本撿不了。
天靈地寶注定為他本人，主角之子而生。
——
“歐嚯嚯，這裏有一對癡男怨女。”一個稍顯粗犷的公鴨嗓叫道。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不對不對，這男子與女子本該糾纏大半輩子，難分難舍啊，怎麽現在是這幅視若仇人的模樣。”另一個輕靈的聲音疑惑道。
“哇哇哇，我看見了，他們兩人命線上的情緣線居然被人活生生給扯斷了。”粗狂聲音繼續叫道。
原來她和謝堅本該有半生情緣，怪不得當初在落霞宗見到謝堅的第一面起，她就面紅如飛霞。
朝陽下，當時他不過是站在那裏與父親說着話，她路過的時候就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俊郎的面容，飛揚的眉眼，一顆心砰砰直跳。
一向驕傲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第一次在男子面前說話小聲如蚊蠅，時刻注意着自己的妝容打扮。
雖然不知道是誰在說話，江清清還是被這話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驚的緊緊咬着粉唇，看了一眼謝堅的方向。
少年沒有理會任何人，只是靜靜地望着手心中的紅紙片。
一滴，兩滴……
源源不斷從那雙淺色眼眸中湧出的鮮血融入了紙片裏，襯得它顏色更加紅豔。
江清清的目光不免被少年吸引着，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少年冷淡的眉，蒼白的唇色，優美的蝴蝶骨，勁瘦的腰線，汗水浸濕了他的額角，透着鋒利的下颌線劃入修長脖頸，沒有一處不是完美。
“大師兄……”
“好熱……”
腦海中突然一陣眩暈，渾身上下一股莫名的熱，江清清手中的鞭子無力垂下，臉紅如火，右手攥了攥衣襟，一截雪白皮膚立馬顯現出來，裸露的雙臂上泛着薄汗，嬌柔喚道。
“糟糕，這小妮子種了合歡花的香氣。”剛才那個粗犷聲音又叫道。
“急什麽，這不是好事嗎？天意如此，正好把這對男女命線上出錯的姻緣給糾正過來。良宵苦短啊，好好享受吧。”輕靈的聲音充滿了無限暧昧，引人遐想。
腦子已經燒成了一團漿糊，分不清天南地北，渾身燙的直冒熱氣兒。
江清清面色潮紅，尋找着周圍能讓自己感到渴望的一切東西，熱到神志不清，不由得朝着角落裏那個人一步步爬去，粉色裙擺在地上一層層暈開水漬。
“大師兄……”
女子嬌媚的聲音如同溫柔刀，一聲又一聲讓人憑空酥了半邊身子。
粉面含腮，膚白貌美，人間尤物，不過如此。
即便是在美人如雲的修真界，修道者可永葆青春，江清清也無疑是美的，不愧她三界第一美人之稱。
謝堅紋絲不動，垂下了眸子，冷笑。
眼看着朝那人越來越近，鼻尖已經能嗅到他身上傳來的陣陣檀香，江清清擡眼看見少年唇角的嘲諷，心一跳，還沒清醒過來又被無邊的灼燒熱意折磨過去。
大師兄會原諒她的，她想着。
當初在落霞宗，誰讓不說他們兩個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一個落霞宗宗主之女，一個塗氏家族長公子。
她美若天仙，他清俊不似凡人，誰看了都會默默說一句般配。
多少次，其他閣的人都會私下羨慕她有這樣一個完美的大師兄，爹爹寵着她，說到了及笄就會跟謝堅提結為道侶的事，她也如此期待着，欣喜着。
只是，後來爹爹又反悔了，看中了天生錦鯉附體的塗清落那個臭小子。
她哭泣，她難過，她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沒用。
爹爹還是執意給她和塗清落定了親，定親那日雨很大，她一身火紅嫁衣，哭到眼睛腫的像核桃，強行被人壓着與塗清落并肩而立，轉身看見謝堅渾身浴血出現在她面前。
“大師兄，你是為我來搶婚的嗎？”她掙開塗清落的手，緊張地問。
只要他點點頭，她就願意抛棄一切随他浪跡天涯。
少年沉默不語，袖口滴着水，狼狽不堪，緊握雙拳，眼角泛紅，只是看了一眼她的方向，轉身離開，腳步踉跄。
後來，她才知道，那晚謝堅闖入秘閣奪走了落霞宗秘寶寫輪眼。
江清清心裏嫉恨着謝堅他打傷爹爹奪走寶物但又隐秘地歡喜着，大師兄他這是因為失去她而嫉妒要報複吧。
所以，現在，若是抓住了這次機會，想必爹爹也不能奈她何。
江清清終于下定了決心，抛棄了身為女兒家的羞恥心，伸手輕輕去觸碰謝堅膝蓋上那片衣角。
洞穴頂端，粉色的合歡花幽幽綻放着芳香，仿佛在無聲注視着下面的這對男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