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預言

預言

一碗皮蛋瘦肉粥,青色的菜葉灑在粥面上,下面鋪着一些零碎肉絲,皮蛋被切成了碎碎。

程瑤看着端着粥,期待望着她的謝堅,又開始犯迷糊了。

阿堅他究竟是怎麽了。

謝堅并沒有留意她的疑惑目光,只是拿起勺子開始一勺又一勺耐心地喂她。

“阿堅,我自己可以喝。”

“不行。”

謝堅不顧她的反對,硬是把粥帶勺子塞進了她的口中,勺柄咯上了她小巧的牙齒。

濃重的血腥味嗆得她眼角都泛起淚花來。

“咳咳咳……”程瑤撫着顫動的胸口,尴尬地小聲說道:“這粥好像沒熟。”

豈止是沒熟,簡直就是像将剛割下的生肉随便放進去攪了攪,泛着古怪的血氣。

只是喝了一口,程瑤整個胃就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不行,你必須把它喝完。”

謝堅眉眼一瞬間冷了下來,先前的喜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直直地盯着她,盯的程瑤呼吸都緊張起來。

“好吧,我肯定會把它全部喝完。阿堅下廚一定是最好的手藝。”

她在謝堅目不轉睛的注視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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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粥以後,自己竟然很快恢複了一些力氣。

趁着謝堅沉默給她喂着粥,程瑤手指動了動,撫上了他紅痕點點的手背。

鮮紅的顏色,上面還覆蓋着一些舊傷。

“疼嗎?”她心疼地問。

謝堅眼神躲閃了一瞬,袖口迅速蓋住了傷痕,不以為意地說道:

“不痛。”

“睡吧,再睡一覺醒來,我們就要出門了。”

謝堅扶着她躺下。

“可是我才剛睡醒啊,是要去哪裏啊。”

程瑤還想再問清楚,但是突如其來的困意席卷全身,她在謝堅冷淡的目光中眼皮打架,逐漸沉睡過去。

“睡吧。”

謝堅撫着她的發,執起她的手緊握在手心,俊臉輕輕貼了上去,就那樣一眨不眨地凝視着程瑤的面容,看了很久很久。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直到天光微暗才清醒過來。

淺金色的陽光落在黑發上,暈染出淺淺的光暈,程瑤揉了揉眼睛,身子上下颠簸,這才發現自己是被人背在了肩上。

“阿堅。”

她俯身,黑發絲絲縷縷,落在了身下那人的面上,冰冰涼涼,女兒家的香氣夾雜着藥味,微澀。

謝堅抿了抿唇。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程瑤好奇地問。

她幾乎沒有一個人出過這麽遠的門,去的最遠的地方還是賣藥材的小鎮上。

沿途一路經過漫天的花圃,奔流而下的瀑布,飛舞的彩蝶,日行千裏。

程瑤想,阿堅她肯定不是普通人,她是沒有見過凡人能夠日行千裏的,也只有畫本裏那些仙人可以做到這樣。

仙人啊……

她偷偷觑着少年精致的眉眼,俊美的面容,忽然覺得要說是阿堅是仙人,那也是說得的。

只是阿堅若是仙人,那樣她就更配不上他了。

謝堅并沒有怎麽理會程瑤滿腹彎彎繞繞小女兒的心思,只在她問的多了,煩了,皺了皺眉,回道:

“去看煙火。”

“煙火?”

在哪裏看呢。

望着少年沉默不願多言語的模樣,程瑤雙手輕輕環着他修長的脖頸,靜靜地趴在他寬厚的背上,貪心地汲取着他自胸膛傳來的一絲絲溫暖,不說話了。

夜色降臨,鼻尖有鹹濕海腥味泛來,程瑤迷迷糊糊地睜眼,困得打了個哈欠。

糟糕,她好像又睡着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段日子,她總是很困,随時随地都能在路上睡着。

茫然地掃視了一圈,沒看到謝堅的身影。

暮色昏暗,淺白色沙灘上,只有點着燭火不停叫賣着的商人,玩耍的行人和來來往往衣着高貴,腰間挂着佩劍的修士。

一個淺藍色大風車矗立在沙灘上,慢悠悠地随着海風轉圈。

阿堅他這是抛棄她了嗎?

眼眶紅了紅,程瑤垂頭喪氣地用手扒拉着腳下的綿綿細沙,撿起一個又一個藍色海螺,對裏面喊着氣話。

眼前突然一片陰影落下,程瑤小心翼翼地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大袋香噴噴的栗子糕,綿軟可口,泛着饞人的香氣。

“拿着。”

謝堅俯身,當着衆人的面,輕輕抱起了程瑤,将栗子糕塞到了她懷裏。

簡單施了一個術法,程瑤掌心裏的沙子頓時消失不見了,又幹淨如初。

謝堅手指勾過她垂下的發,将夾雜在其中那一根發白的發絲悄悄扯掉,伸出食指溫柔地碰了碰她的面頰:

“吃吧。”

這個蹲在沙灘上的少女居然和這個少年認識!

一時之間,衆人都被他們所吸引。

這少年渾身氣度不似常人,面容俊美,神色冰冷,一出現就奪取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私底下暗暗讨論着這估計又是哪個大家族的公子偷溜出來玩了。

沒想到他居然是和這個凡人女子一起來的。

怪不得這凡人女子一直被堅固的陣法保護着,他們默默圍觀了許久,還在猜測着這是哪家豢養的爐鼎,居然會出現在望月灘上。

這一月,望月灘上幾乎都是來碰運氣希望能撞上落霞宗開宗門的修士們。

百年隐世門派落霞宗,大能遍布,只在每百年朔月那幾天随機開一次宗門,如果能遇上宗門的人出來采買,被邀請結伴同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進入落霞宗。

誰不想進入這天下最神秘最強大的門派呢。

望着四周或好奇或惡意的目光,謝堅不着痕跡地護住了程瑤的面容。

修真界弱肉強食,程瑤只是個凡人,若是被人留意記住了容貌,只怕以後沒有他的日子裏,會遇上危險。

海上升明月。

昏暗的天色下,海浪波濤洶湧,拍打着沙灘。

一輪彎月從天涯海角漸漸浮現出來。

空靈缥缈的歌聲從海的那邊傳來,如歌如泣,一個足有三層高的漁船遠遠地出現在了海面上,燈火通明,富麗堂皇。

曲折的船面修建成了魚的形狀,高高的帆上鑲嵌着夜明珠,即便是夜裏也泛着瑩瑩玉光,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是預知船。”

有人驚喜叫道。

“預知船?”

望着四周人興奮的目光,程瑤疑惑地戳了戳謝堅的手臂,“阿堅,這是什麽啊。難道這預知船真的能像它的名字一樣,預知未來嗎?”

“都是虛妄之言。”謝堅冷冷說道。

“無知小兒,切莫信口雌黃”有空靈的聲音從船上傳來,竟是直接跨越了遙遠的距離,傳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這需要多麽深厚的靈力才能做到千裏傳音。

一時之間,圍觀衆人都明白,他們這是遇見了一位修為高深的隐世大能。

聽到這話,謝堅不慌不忙地将外袍脫下,蓋在了程瑤身上,将她擋在身後,徑直向前一步道:

“天命在我,怎可預知。”

“好一個天命在我,好啊好啊,老身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猖狂肆意的小輩。”

海浪驟然翻滾起來,那輪小船搖晃着,竟是漸漸沉了底。

一個輕盈的身影在船中奔了出來,踏月而行,空靈的聲音虛無缥缈,面上籠着薄紗,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見她一雙極其美麗的眼睛。

“呵,老身只是看上一眼,便知你身後的少女印堂發黑,已是死相,她一出生就是在奔赴死亡的路上,而且會一次次為你而死。”

“少年,你又該如何。”

他又該如何?

謝堅冷着面,沉默不語。

程瑤摸索着去牽他的手,卻摸到了一手滑膩的冷汗。

她指尖蜷縮了一下,看見少年低頭向她望來,死死地盯着她,面色發青,卻是不肯放手半分,那雙死寂的眼裏分明是清楚清楚地寫着“別怕。”

——

等了一整晚也沒等到落霞宗開宗門。

沙灘上一行人陸陸續續地離開,修養生息。

程瑤太困了,早就靠在謝堅的肩膀上睡着了。

睡到半夜,一陣涼意襲來,她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客棧。

這家客棧臨近海邊,價格昂貴,她也不知道阿堅是哪裏來的那麽錢租的這家,但是既然他不想說,那她就不問。

程瑤半睜着迷蒙的眼,向身旁摸了摸,沒有摸到人,只摸到了一手硌人的窗框。

“阿堅。”

她習慣喚道,下意識想踮腳下床去找人。

卻被一雙泛着涼意的手給按住了。

“別動,我在這裏。”

程瑤低頭去看,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被人放在了高高的窗框上面,足有一人高。

只要稍微不留意,就會從五樓墜下去。

謝堅站在窗邊,身影清瘦,一只手牢牢地護住了她的後背,防止她跌下去。

可是天生恐高,程瑤只是望了身後一眼,就忍不住腿肚直打顫兒。

“阿堅,你為什麽要把我抱在這麽高的地方,我害怕。”

程瑤哆嗦着嘴唇,四肢并用,要爬下來。

結果被謝堅狠狠地按在了懷裏,帶着笑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低沉悅耳:

“怕什麽,你不是想看煙花嗎?”

謝堅望着少女畏懼的模樣,彎了彎唇角。

其實,他騙了程瑤,為了避免危險和不着眼的人來窺伺,他早就在他們的房間布下了層層禁制。

別人根本看不見他們,她也不會跌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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