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Chapter 15

閻齊還是會堅持送祝初一上班,應酬晚歸,也會給祝初一說,但更多的,祝初一不問,閻齊不會主動交代。

五月底,祝初一到香港出差。

閻齊送祝初一到機場,順手給她辦了升艙。

“你們老板也太摳了,對這麽漂亮的員工都不好點。”閻齊吻了吻祝初一的睫毛。

今天起得早,她沒來得及化妝,原生睫毛自然,彎彎的,像把小扇子。

又膩歪了一會兒,閻齊放開祝初一,“到休息室再睡會,嗯?”

人來人往,祝初一帶着口罩,仍不習慣在公衆場合親密,推開閻齊,“好,你快回去吧。”

閻齊忍不住發脾氣,“祝初一你行啊,過河拆橋。”

“……”

祝初一敷衍地親了親閻齊。

閻齊終于摘了她的口罩,結結實實地吻,直到她半缺氧,才放她進安檢。

-

結束公事後,祝初一和謝可然當起了游客。

到最負盛名的茶餐廳點了菠蘿包和鴛鴦奶茶,港劇裏最經典的套餐。

謝可然喜滋滋地拍照。

祝初一拿出索尼黑卡也拍了張,發了個朋友圈。

她不常發朋友圈,沒屏蔽誰,照片一發,一大幫學徒和同事立刻點了贊。

閻齊的視頻通話彈來時,她剛好上出租車。

主辦方送了兩張迪士尼的票。

祝初一看了眼謝可然,妹子流連都市街頭風景,意猶未盡地複盤:“勝恩這次是貸款辦的發布會吧,竟然把女神請來了,她怎麽保養的,身材跟拍電影時一樣,皮膚也很能打,不行,我今晚得重溫一遍,她穿旗袍太美了!”

“欸,Zoe,你手機響很久了,怎麽不接?”

閻齊的視頻邀請沒斷,以免他吐出禁詞妄語,祝初一十分謹慎地塞上耳機。

果然,“想不想我啊。”他不着調地問。

祝初一目光定住,誠實搖頭。

閻齊噎了下,笑得邪:“啧,早知道往你的行李箱裏塞條我的短褲,晚上能派上用場是吧。”

明知沒人聽到,祝初一還是做賊似地,瞥了眼身旁的謝可然。

然後切換鍵盤,打了“變态”兩個字發過去,臉上挂着端雅的笑:“信號不好呢,挂了。”

看祝初一裝扮不對,閻齊頑劣的笑換成疾言厲色:“祝初一你敢去夜店就死定了,老實待在酒店聽到沒有?”

祝初一眨眨眼,聽着閻齊遠隔好幾座城市的威脅,毫無心理負擔挂了電話。

這衣服是臨時買的,謝可然拖着她去的商場。白襯衫領口套了蝴蝶結,下搭短裙和絲襪,是祝初一從不穿的少女風。

謝可然看她換完衣服就哇哇大叫,“這麽長的腿平時是怎麽浪費了”,嚷嚷着要送她。

祝初一哪裏能讓小朋友破費,自己刷卡買了。

祝初一有些煩,閻齊越來越黏人。就分開了一晚,她明天就要回去了。他昨晚非纏着她聊天到半夜。祝初一倒是無感,閻齊把自己撩上火了。

“這事兒跟吃飯一樣的,也有生物鐘的,你不知道啊!”不等祝初一說什麽,閻齊在那頭抱怨。

那瞬間,祝初一覺得閻齊要結婚了,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老婆出去工作。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按了手機的關機鍵。

祝初一不是第一次到香港,但從沒來迪士尼玩過。

接近暑假,游客很多。

祝初一受氛圍感染,買了米奇發箍,壓着一頭波浪卷,裙擺下兩條長腿,勻稱纖細。整個人青春且妩媚,真像個女高中生,回頭率很高。

玩了一圈,她去買了杯飲料,一轉身就看到喬繼晖。

喬繼晖抱着兩歲的小女兒,旁邊有個小巧玲珑的女人,打扮時髦,很溫順,在喂喬繼晖吃冰淇淋,一手舉着自拍架。

喬繼晖眉眼彎彎,沖着鏡頭笑,看起來很幸福。

很溫馨的一家三口,祝初一紅了眼眶。

聽人說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

祝初一曾和這個男人有過七年的緣分。

-

祝初一現在都記得第一次見到喬繼晖的情景。

盛夏的午後,梧桐高大繁密,整個校園都是蟬鳴,叫得聲嘶力竭。濡暑輕籠,令人煩躁。

祝初一高中為了省錢,不住校,住在任孟嘉家。

開學第一天,對學校環境不熟,所以她中午沒地方去,在操場閑逛。

喬繼晖在給低年級同學補課,濃蔭下,他的聲音溫潤,穿過竹林,清清涼涼的,很好聽,像飲下一口冰鎮酸梅。

祝初一聽得入迷,鬼迷心竅地在他們鄰桌坐下。

等她回過神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後,額頭上薄薄一層汗珠。

刺耳的午睡鈴聲敲響,緊接着是校園廣播。

喬繼晖早發現了她,走過來,擋住她面前的刺眼的陽光,彎下腰逗她:“同學,你也想找我補課嗎?”

少年身型挺拔修長,面皮白淨,能看到臉上的絨毛,眼裏盡是笑意。

祝初一沒想到會被他發現,她捏着英語書的書脊,怔住了,結結巴巴地解釋:“不…不是…我是…”

少年卻在她的語塞中伸出手,主動介紹自己,以緩解女同學的尴尬,“你好,我叫喬繼晖。”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像下大雪的森林。

陳曉東的聲音就在這時響起,他那首很有名的情歌,飄蕩至每個角落。

祝初一在星星點點的桂花香中,沒有回握喬繼晖的手,她對新同學有下意識的逃避感,只是有些臉紅地說:“我知道。”

他就坐在祝初一前排,自我介紹時,她把他的名字記得最清楚。記清楚了是哪三個字。

喬繼晖笑意更深了。

上大學後,喬繼晖和祝初一想方設法做生意,賺學費和生活費,倆人約定好畢業後結婚。

他倆家境都不好。喬繼晖是農村戶口,雖說家裏只他一個,又是兒子,父母當然寵,但身上也背負着所有希望,壓力大。

碰上節日,他會給祝初一買禮物。耳釘,手鏈,筆記本,廉價而用心。

倆人都是初戀,他對祝初一是真心的。

川城人民嗜辣,無論酷暑寒冬,他們就做串串香的生意,底料炒得入味,一到飯點,辣椒香飄十裏,生意自然火爆。一年下來,小賺3萬多。當時物價低,算一筆不小的收入。

喬繼晖一分沒要,全都給了祝初一,存進她卡裏,自己還兼職家教,省下來的錢寄回老家給父親看病。

大四那年,他倆忙着寫論文,都在實習,晚上不回校,住在出租屋。

熱戀情濃,擦槍走火理所當然。祝初一抱着喬繼晖,手指輕輕滑過他的脊梁,眼淚潤進枕頭,發誓一輩子跟他好。

正式上班後的第一個月薪資,祝初一帶着喬繼晖跟祝晉鴻吃飯。

那晚祝晉鴻喝得有些高,渾濁的眼漾開真心的笑,喬繼晖被灌了酒,出門就吐了,抱着祝初一傻樂。

很久以後祝初一才明白祝晉鴻的用意:他不能給女兒很好的嫁妝,不是女兒堅實的物質後盾,但他希望喬繼晖待她好,不許喬繼晖欺負祝初一,他永遠會護着祝初一。

父親永遠深愛女兒。

祝晉鴻檢查出肝癌晚期,誰也沒告訴,仍然叼着煙在麻将館泡着。

那時他已經跟馬雯離婚,外頭都說他跟一個三十多歲的□□勾搭不清。

五月最後一天,祝初一下班回家,心悸動得厲害。

小賣部張婆打電話給她,說她爸沒了。

喬繼晖幫她爸料理後事,攬祝初一在懷裏,她瘦得就剩一把骨頭了。

祝初一埋在喬繼晖胸膛,哭得聲音都沒了。

喬繼晖沒辦法,笨拙地哄,怎麽也哄不好,就給她唱歌,手撫着她手臂。

他忙着勤工儉學,沒其他男孩兒那麽多娛樂的資本,也學不會油嘴滑舌逗女孩那套,唱來唱去只會一首:

“祝福有許多種/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費我狼狽退出”

祝初一蜷在他胸口聽了一陣,抹幹淨眼淚,小聲嘟囔:“歌詞都是些什麽啊。”

“我們會分手嗎?”

喬繼晖摟緊她,手掌着她的後腦勺,安慰她:“不會的,小初,我們永遠不會分開。”

兩個月後,祝初一查出已孕三個月。

那時喬繼晖的工作不穩定,并未轉正,祝初一的狀态也不好,看不清自己未來要做什麽。倆人都沒活明白呢,自然不能把孩子生下來遭罪。

祝初一做手術那天,喬繼晖臨時陪領導出差請不了假。

躺在手術臺上,她任由冰冷的手術器械在她身上鑿出傷口,挖出親生骨肉。

她這輩子的第一個孩子,化成不被祝福的一灘血水,沒能保住。

術後要修養,祝初一暫停了很得上司賞識的工作。但資本家怎麽允許職位空缺太久,派了人事跟她好意交談,談話的結果是,祝初一主動辦了離職。

喬繼晖求婚後,父母從鄉下趕來照顧祝初一,起初都還和睦,大家客客氣氣。

四個人住在祝初一家裏,像極她渴望的家。

喬媽給她炖湯,把她當親閨女。

久而久之,老一輩和年輕人的代溝就出來了,發現婆媳不和時,喬繼晖也能調解。

喬爸從外頭聽了些風言風語,覺得祝初一家世很有問題,喬媽還勸喬爸,祝初一挺好的,雖然她爸是荒唐了點。

但疙瘩就此在心裏埋下。

九月的某天晚上,讨債的不知怎麽找來了。

祝初一和喬繼晖都不在,家裏只有老兩口。

門被砸得砰砰響,給砸出兩個深坑,搖搖欲墜的門一踹就開。

幾個小流氓兇神惡煞,手裏拿着家夥,吓得喬爸當場心髒病就發了,人“轟”地倒在地上。

喬媽吓壞了,急急忙忙打120,醫院救護車卻調度不過來。喬媽架着喬爸,一步步挨下樓,在路邊招了好半天的出租。

祝晉鴻不知被人下套還是怎麽,寫下二十萬的欠條。

祝初一涉世未深,只身去見了所謂的債主,咬牙都扛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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