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2

Chapter 22

返程時,閻齊特意留出購物的時間。

祝初一全程沒發表意見。

她對大牌沒什麽研究,薪資不允許她有這樣的消費水平。

或許錢不是主要因素,自卑是各方面綜合起來的。

閻齊把祝初一按在椅子上給她買鞋的時候,祝初一終于坐不住了。

祝初一對這家店有點了解。魏雅跟她炫耀過,王阗給她買的鞋,腳後跟都磨破了還到處招搖。

店員特別熱情地接待閻齊,也許早已練就識別有錢人的火眼,全程把他當VIP伺候。

祝初一好心地提醒閻齊:“你拿這雙是婚鞋。”

鞋有夠浮誇,渾身是鑽。

閻齊從容接話:“那不正好嗎,提前送你結婚禮物。”

店員會來事兒,立刻說:“閻先生,我幫您包起來吧。”

祝初一心裏泛起漣漪,他竟真是VIP,他上次帶來的女人是誰。

閻齊對她忽然又回到拿腔拿調的态度,祝初一反而覺得自在,看他刷卡再沒有無所适從。

快過年那段時間,閻齊心情很不好的樣子,每晚回家就去書房,很少跟祝初一交流。

祝初一把冷掉的菜放進冰箱,敲開他書房的門,“你怎麽了?”

閻齊抽着煙,破天荒地把她推出去,“讓我自己待一會兒。”

祝初一敲門的手垂下,她從沒聽過閻齊這種語氣,“噢,那我去樓下了。”

睡到半夜時,閻齊又來抱她,兩只手把她的腰扣住,額頭貼着她的脊椎。

祝初一轉過身來,“你還好嗎?”

閻齊渾身酒氣,身上很燙,意識還剩半點,“嗯,你不要走。”

祝初一再醒來時,閻齊已經不在房子裏了。

一連幾天,杳無音信。發微信不回,打電話不接,林至舫也聯絡不上。

祝初一那時驚覺,自己對他了解甚少。

或許他們從不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他總有辦法找到她,而她不能。

他們這般疏離,好像那夜沉入深海後近乎窒息的吻從沒有發生過。

-

大學畢業到現在,祝初一沒敢真正地休息過。

趁現在職業自由,生活不愁,安心地過遲來的間隔年,正好想想未來的職業規劃。

她對物質要求低,還完王阗的二十萬,也存了好幾萬,暫時養活自己不成問題。

當了這麽久的社會人,說不厭煩打工是假話,格子間,格格不入。

惡補前幾年被偷走的消遣娛樂,烘焙,電影,小說,輪番來,非常殺時間。

她霸占着閻齊的家,懶得一塌糊塗。

深夜,透過潔淨巨大的落地窗,薄紗簾外綿綿細雨悄無聲息地落,地上流瀉出枝桠輕顫的樹影,淺淺的,光移開便不見了。

床頭一盞小燈,漆黑房間裏唯一的瑩瑩光亮。

祝初一躺在大床上,一個人摸不到邊。

其實她錯了。

總有孤單,總會落單,伴侶和孤獨并不會互相消融,它們各自占據生命裏的紅與黑,從不跟對方和解。

她想不出那些丈夫不歸家的家庭主婦怎麽能活得灑脫。

至少她不可以。

川城天氣挺神經,這幾天總是白天太陽,晚上雨。

有回她接待過一個英國人,老頭兒歲數挺大了,到川城那天也是下雨,結果機場高速走完,天兒又晴了,太陽射過車窗毒辣灼人,老頭兒跟祝初一攤手,說英國也是這樣,晴雨不定,要是真不喜歡某刻的天氣,大家會相互勸勸,說再等一會兒就好了。

夾了雨的山風冷,祝初一拿了羽絨被出來,還是冷。

她在這時候想起閻齊。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今天是閻齊的生日,她買來的生日禮物還沒有送出。

有幾天沒見到他了?三天,還是一周?

這種失聯情況少見,大多半時間,閻齊會聯系她,跟她打視頻電話,賤兮兮撩她。

似乎從假期結束起,閻齊總在出差。

因為他,她重新定義了這個世間的空蕩。

如果她是可有可無的,那要不要到此為止。

趁一切還來得及。

春節臨近,小區物業挨家挨戶地送花。

祝初一這天其實熬了夜,剛從書店回來,面容慘淡地開門,臘梅的香氣迎風撲面。

那是束包裝雅致的花,淺褐枝幹,結滿了嫩黃花朵。

給她送花的物業管家是個女孩兒,“新年快樂啊。”

祝初一道了謝,“新年快樂。”

物業挺盡責,順道宣傳安全知識:“女士是一個人住吧,晚上要鎖好門窗哦。”

祝初一不想暴露具體情況,支支吾吾地,捧着花束,跟誤搶到新娘捧花的賓客似的,目光那麽一轉,就看到了閻齊和他的行李箱。

那人估計早就到了,穿了身深灰風衣,頭發長了些,饒有興致地靠在牆角,看她神智恍惚地社交。

物業女孩兒也看到了閻齊,馬尾辮甩了回來,恍然大悟的表情,“嗨,原來你有老公呀,那就好。”

獨居女人總教人擔心她的安全。祝初一笑而不語,笑他人的誤會,也笑自己甘心被誤會。

祝初一舉着滿手的馨香,回屋找了花瓶,接了水,把臘梅養起來。

屋子有了春暖花開的味道。

大門還開着,某人滾着行李箱進來,坐在玄關不動。

祝初一愣了下,“你坐這兒幹嘛?”

他先前打過電話,說要接她去吃飯。

閻齊眼神搭在她身上,懶懶地說:“等主人接我進門啊。”

他總是有辦法,把不尴不尬的氣氛攪亂,然後祝初一能夠不再去想,他究竟去了哪,往後還會不會找她。

閻齊洗完澡,在冰箱裏找冬棗吃,順手撥了撥島臺上的臘梅,“好香啊這花。”

這夜祝初一在他身上沉淪時,想起他從來沒有送過花給她。

年後,祝初一又開始在書房加班,修改編輯反稿中的标紅部分。

閻齊挺無聊,把着手機在落地窗前打游戲,塞着耳機。

他打游戲還算理智,從不罵人,不鬧騰。

所以祝初一能把他當個擺設看,改稿到抓狂時,盯着他看幾秒。

三番五次過後,閻齊難免察覺,扔了隊友,走到她的書桌前。

祝初一放下咖啡,疑惑地問:“你幹嘛?”

閻齊手撐在桌面,背脊像山川,竟有點為難,“這要看你。”

跟他周旋許久,祝初一明白他是在找茬,垂着睫毛,很淡定,“哦,暫時用不着你,出去吧。”

閻齊氣得掐她,“我就是一工具是吧,比廚房的菜刀都不如,菜刀生鏽了,廚師都知道拿着它磨,我只能自我維修是吧。”

祝初一笑得不行。

閻齊轉過她的屏幕,默默讀了幾行,挑眉,似乎被驚豔到,“文筆可以啊。”

祝初一生怕他按錯,強迫症發作,按了幾下Control+S,“誇文字工作者文筆好,并不是真心的誇獎。”

這說法新奇,閻齊問:“哦?怎麽說?”

“這是入行的基本功。就像在某些交際場合,不得已誇一個面容平庸的女孩兒,找不出亮眼特點,只好說她笑起來好看,或者有氣質。”

閻齊不認同,“你說那些已經很特別了。啧,你就是太犟,死鑽牛角尖。”

他又躺回去,閉上眼,曬着難得的晴天,“誇你就說謝,心安理得受着,你值得,別深究,沒什麽當不當得起的。這年頭,‘資質’是魔幻的詞。記住我這話啊,永遠別輕易自我拔高标準,那樣太累。別人逃避內卷都來不及,你倒好,自己卷自己?”

祝初一有幾秒沒說話,教誨般的金句竟出自他口。

閻齊不喜歡沒有回應,“不同意?”

祝初一耐着性子說:“那你對自己有什麽要求?”

“我?”他回頭看了眼祝初一,沒人能在眩暈的光裏捕捉他的眼神,“我倆這樣,就很好。”

兜這麽大一圈,原來他意在沛公。

這種無力感怎麽形容,她在想什麽,他就像住在她心底。但仿真植物永遠不會活過來。

加濕器吐着煙霧,閻齊失神看了片刻,忽然提議:“你怎麽還在找工作?幹嘛不自己做。”

他剛看到了她簡歷的文檔。

祝初一正戴着眼鏡校稿,話根本沒過腦子,學他一樣不着調的語氣:“行啊,你給我投資啊。”

閻齊如釋重負地笑了下,“這有什麽難的。”

隔天傍晚,不知是早有預謀還是天意巧合,祝初一被迫營業了。

川北商圈附近,開了家口碑不錯的小衆咖啡館,在一條小巷裏,窗外黃桷樹影輕晃。

閻齊點了酒,不經意往窗外瞥了眼,門口坐了一對情侶,穿格子情侶衫。

他戳了戳祝初一的手臂,“看看人家女朋友,多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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