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 33
Chapter 33
夜晚,建築外牆打上了沉浸式燈光。
閻齊穿了羽白色的定制西服,站在古牆下,身後是起伏潮汐,浪花濺開,好似從海洋深處來。
祝初一想裝不認識他。
騷氣。
同學裏開始交頭接耳讨論,碰巧撞見有錢人高調出街,言辭間無不乏誇贊與酸意。
“炫富可恥。”
“不會啊,那男的好帥!”
“拍下來拍下來,好高好帥,素人帥哥天花板。”
“哪兒那麽多天花板,喲,這個确實可以,手指挺長的。”
只有明瑾華認識閻齊,她忍住翻江倒海的胃,醉眼迷離看祝初一。
後者沒反應。她又看向閻齊,手指着他故意大聲說:“帥不帥?”
明瑾華的初戀俞柏今年結婚了,據說今天陪老婆産檢去了,忙着當二十四孝老公,實在抽不開身。早知這樣,祝初一今天不用來了。
明瑾華打着酒嗝,瞥過闵甜的背影,“那是祝初一男人,她值得那麽好的。”
人群又開始起哄。
喝高的人最愛大聲喧嘩,街巷裏的人頻頻看他們。
閻齊沒過去,也沒說話,靠車門前等,朝那撥人揮手,目光直勾勾鎖住祝初一,帶有侵略性和占有欲。
他想看她的反應。
丢臉死了。祝初一心裏只有這句。
搞不懂他在鬧哪出,平時也沒見穿這麽正式,經常穿人字拖和褲衩跟她吃宵夜。
明瑾華護祝初一是出名的,高中那些欺負過祝初一的人,全被她修理慘了。
當年明瑾華就是良性女校霸,打架從不用她出手,不少人願為博美人一笑出力辦事。
今天她也不能讓祝初一輸。
明瑾華推了推祝初一,把她往閻齊的方向推,恨鐵不成鋼:“過去,宣個主權會死啊!”
牆上的潮汐并未湧成海嘯,氣氛膠着。
喬繼晖正好開了車出來,白色奔馳。副駕車窗搖下,闵甜大方地問明瑾華,“送你們一段吧,晚高峰不好打車。”
明瑾華沒理,眼角掃過闵甜的臉,重重推了把祝初一,話說得大聲,“快去快去,還不上車,趕緊走,你老公一直把路堵着!”
闵甜這才看向後視鏡。那款跑車和那個男人讓她小小驚嘆一番,狀似不經意地問喬繼晖:“祝初一結婚了嗎?她老公挺帥的。”
女人,結婚前比外貌打扮,結婚後比老公孩子。自拍都不能輸,婚姻更不能。
喬繼晖沉默着,沒說話。
後視鏡裏,祝初一拉開跑車的門,裙子貼身段,曲線竟有點勾人。
藍色超跑找準空隙,“轟”地一聲,速如一梭子彈,竄得沒影了。
他按上車窗,轉動方向盤,也開出去,彙入萬千紅塵車海。
祝初一,祝你幸福。
想想又覺遺憾,她倒是越來越漂亮了,不知現在睡起來是怎麽個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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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車陷落黃花園大橋,八車道滿滿當當塞車。
喇叭聲跟地鼠似的,這邊按了,那邊又起,速度還沒自行車快。
閻齊撐着腦袋,懶懶散散的,臉上沒表情,上車後沒跟祝初一說一句話。
生着無名氣呢。
祝初一發現了,也不招他,低頭看照片。
她剛被拉進同學群,已經有聚會照片發出來了。
第一張,剛好有她。梁旌挺會拍,暖黃燈光虛化,她正在笑。
第二張,飯後大合照。喬繼晖一家三口在左邊,懷裏的女兒阿不比上次在香港見時更甜了,臉型像他老婆。
小女孩兒笑意嬌憨,祝初一難免多看幾眼。
車內氣壓低穿地心。
閻齊生了半天悶氣,沒人哄,開始冷臉找茬:“我說今天穿這麽漂亮呢,原來是來開同學會啊。不早說,我送你來啊,省得人家以為你沒主。”
“沒主”二字,閻齊咬得特別重。
祝初一很想問,跟你什麽關系啊,何必拈酸吃醋。
閻齊挂了手剎,往她身上審視,開始雞蛋裏挑骨頭:“你這鞋不怎麽樣。怎麽不穿我給你買那雙?”
祝初一想到那雙誇張的鑽鞋,“那是婚鞋。”
閻齊冷嗤:“噢,那不正好嗎,你剛看誰那眼神不是餘情未了。”
祝初一不理他。
他們顯然不是那種要解釋的關系。
閻齊今天是吃錯藥了,“見了舊情人這麽難受?”
祝初一明白自己的動機,挺沒意思的聚會,當年跟那夥人不熟,這麽些年過去,緣分也不會憑空長出來。
而且,她并不期待見到喬繼晖,不是還有感情,是沒必要。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
只是她變得很好了,想讓當初的同學看看。沒有颠倒衆生的妄念,但有一雪前恥的傲氣。
傲氣,對她太難得了。
閻齊以為祝初一對前男友念念不忘,綠燈亮的時候,他故意沒走。
車停在路口,後面霎時按起震天響的喇叭,急剎車聲連連刺耳。
他是不是瘋了。祝初一吓一跳,“怎麽了,快開走啊。”
這車本來就很惹人注目了,她不想陪他上微博熱搜或是社會新聞。
閻齊卻不慌不忙,好整以暇地說,“回答我。”
如果她問,他就不要臉地說,對,我就是吃醋了。
你不在意我,是不是真的對舊愛耿耿于懷?
“沒有沒有,都過去了。”
祝初一連忙否認,“別鬧了閻齊,大馬路上能不能有點社會責任感。”
閻齊笑了,不知是為哪句。
趕在交警過來前,他終于踩下油門。
祝初一的手機早鎖了屏。閻齊收回視線,專心開車。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今夜有月,他們陷在城市車流,和千萬下班回家的人一樣。
開到斜拉橋,又堵上了,閻齊找鄰座的朋友聊天:“祝初一,你座位上有個鏡子,對,就那,扯下來看看,你現在什麽表情。”
祝初一撥了風吹亂的頭發,“你今天很有空?”
閻齊抿唇,“人家都結婚了,肯定不能送你回去。我好心來接你,不值得一句謝謝?”
祝初一乖巧地點頭,“嗯,謝謝。”
敷衍。
“你高中就談戀愛,是不是有點早熟啊?”
閻齊突然很想知道她小時候的事。
“閻總,您這段位年輕時候也沒閑着吧。”
閻齊怎麽好意思說,他之前沒好好交過女朋友。
“那你們倆是怎麽分手的?他提的?”
這麽多年過去,祝初一也能雲淡風輕地說:“不是啊,我提的。”
“為什麽?”
祝初一不願揭開傷疤,只說:“識人不清。”
“我看你活該被人欺負。”
憤懑之外,閻齊只覺得那人眼瞎,換作他,到歲數就往民政局領。
祝初一自嘲笑笑。
閱歷和財富會讓一個人成長。趟渡社會泥漿這麽些年,再傻也學聰明了。嘴笨就去改變,不懂為人處事,很抱歉,那用吃虧補。
“是啊,所以後來學乖了,想着強大了把以前的人都欺負回去。但真的強大後,就沒必要去計較了。因為過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不要拿大好人生去介意別人的錯。”
“你這态度,佛系少女呀。”
“也不是,我喜歡平淡生活,有一點奔頭,穩定,玩命工作,退休了去各地旅游。”
閻齊笑,跟他南轅北轍的未來。
他突然不敢去想以後。
“等會陪我吃飯,上次那家江湖菜出了新品,老板送我三斤牛蛙。”
晚上十點了,祝初一無情拒絕:“我剛吃過了。”
閻齊不給退路:“可我沒有。我還來接你了,給你當免費司機。”
“......”多委屈似的。
閻齊的音響又在放歌,那是一首祝初一常聽的民謠曲。
他跟着旋律吹口哨,過了一會兒,說:“祝初一,考慮考慮。”
“嗯?
“真的喜歡我。”
祝初一記得自己沒有答應。
大量外賣充斥的世界,感情塑料一點怎麽了。
閻齊偏索要答案:“怎麽?跟我在一起沒意思?”
祝初一明顯假意讨好:“很刺激啊,玩斷軌過山車那麽刺激。”
“說謊。”閻齊一眼識破。
毛毛雨落在院子石板上,整個世界蒙了層白霧。
霧裏烏雲薄渺。
閻齊吻着祝初一,那種狼吻,門外到門內,燈也來不及開。
消弭宴席散後的孤寂感,要麽靠酒,要麽靠吻。
百種歡愉,他們偏選了最古老的那種。
雨下過,屋頂游泳池髒了。
清幽深山,世俗之外,他們在良夜沉淪,沒人知道。
窗戶大開,天上疏星朗月,情人卻未在意。花開,一樹又一樹。風卷,一遍又一遍。
整棟屋連同整座南山,注定供人沉淪,也供人言不由衷,有始無終。
閻齊等祝初一睡熟,點了一支煙,去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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