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德天殿內,甚是安靜。

就連非石都退了出來,安靜地守在外面。

姚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身後,非石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很快,有個二等侍從接替了他的位置,非石和姚英退讓到一旁說話。

非石:“可是辦好了?”

姚英:“自當是順利。”

“你一定要出宮去?”非石皺了皺眉,“你要是留在宮裏,才是安然無恙。要是出了宮去,可未必能活。”

“當初官家救我,也許諾我可離開。”姚英平靜地笑了起來,“事情既結束,我自是想要離開的。”

非石沒有再勸。

姚英這張臉,常年跟在明康帝的身旁,早已經為人所知。要想順利離開皇城,不是那麽容易的事。非石确也知道,離開皇宮是姚英一貫的念想,

姚英此次前來,不過是為了最後一件事。

不過此時殿內,太史令與鹿安清幾位都在裏面,姚英便不适合進去。他躊躇了片刻,低聲說道:“非石,有一件事……”

他擡眸看着非石,俯身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兩句。

非石臉色微動,扭頭看他。

“此話何意?”

姚英斂眉:“你當知道,先帝身體衰敗後,京都頻繁出現災禍,已經惹來不少風言風語。此一番,先帝從前曾得知,民間隐隐約約有人試圖再起從前神教之事。只是,還沒等先帝查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就出了這樣的事故。”他的聲音輕輕的,在風聲裏,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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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官家已經知曉。”非石道,“你不是為了這事,才特地過來的罷?”

姚英:“這其中,另有些許因果。”

他的聲音漸漸又低了下來。

低低的絮語裏,聽着不太分明。過了好一會,姚英這才離去。

姚英的身份在宮裏還是有些尴尬,畢竟他是先帝最信任的太監,卻在緊要關頭旗幟鮮明地為新帝說話,不少人心中也有猜想。

這也是非石為何說,他要是離開皇城未必能安全的原因之一。

他慢吞吞地走着。

身後跟着個小太監,正亦步亦趨地跟着他。

“阿和,待我離開後,你就跟着非石總管,他會好好照看你的。”

“您當真要出宮嗎?”

“是啊,惦記了十來年,總算得了個機會,當然要出去。”

“可是,您在外,肯定是要吃些苦頭的。”

姚英聽了這話,回頭看着小太監,笑呵呵地摸着他的肩膀,搖頭說道:“誰和你說,在這宮內,就不用吃苦頭?”

小太監:“可您在這宮裏,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出去那可不好說。”

姚英:“這位置,可不好做。”

他想起剛剛還在和他說話的非石……每一次見他,姚英總有種奇怪的錯覺,仿佛這一次見到的非石,和上一次見到的非石,不是同一個人。

可是姚英是在皇帝身邊伺候慣的人,本就觀察入微。

不管是身高還是容貌,看着應當都是同一個人,卻偏偏有這樣奇怪的感覺……他看着小太監,輕聲說道:“那位鹿祝史,若是能與他結交,你往後才是無憂。官家待他,是真的上了心。”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神也有些飄忽。

姚英是在公西子羽被打入冷宮後,這才頻頻與其有所接觸。

那個時候,姚英剛開始得明康帝重用,不知皇帝出于何種心思,廢除了太子後,又經常排姚英過去,有時是送些東西,有時只是探望。

跑得多了,姚英也逐漸明白。

明康帝不是真的在意公西子羽,而是出于某種,誰也不知道的原因,這才頻頻想要知道公西子羽的情況,這更像是某種……監視。

也正因為如此,姚英才得以發現,明康帝畏懼公西子羽的緣由。

不僅僅是因為公西子羽的天賦。

姚英心口一顫,沒再想下去。

左不過,他在宮裏待了這麽多年,總算得見曙光,其餘之事,與他再無幹系。

德天殿內,明武和江臣正坐在一處。

他們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太自在,或許是因為鹿安清炯炯有神的目光。

江臣:“鹿祝史,你為何這麽看着我們?”

方才進宮時寒暄話已經說過,明武和江臣并不知道他們入宮為何,再加上太史令和鹿安清在,原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可瞧着新帝笑眯眯的模樣,又不像是那般嚴重。

“有一樁事,寡人一直心有不解。”公西子羽淡笑着說道,“今日請諸位前來,正是為了此事。”他看向鹿安清,鹿安清緩緩起身,幾步走到明武和江臣身前作揖。

江臣忙起身扶住了他。

“鹿祝史,這是為何?”

“得罪。”

鹿安清輕聲說道,他之精神觸須在這一刻緩緩搖曳起來。江臣微微皺眉,正想問鹿安清想做什麽,腦袋驟然嗡鳴一聲,好像被人重重敲擊了一下。他捂着自己的頭搖晃了兩步,倒在明武的懷裏。

明武在意識到他的表情不對的那瞬間就起身,穩穩抓住了江臣的胳膊。

明武:“鹿祝史,你做了什麽?”

“一個嘗試。”鹿安清道,“不過……”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強有力的意識從深處浮現而出,拽住鹿安清的精神觸須往後撤,正如明武擁着江臣的動作,仿佛一道無形的隔閡。

鹿安清挑眉看向公西子羽,只聽得新帝淡淡說道:“看來已經有了結果。”

江臣抓着明武的動作緊繃,混亂地說道:“鹿祝史,你……明大哥……”他的眼神逐漸迷離了些,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麽別樣的存在。

明武的臉色愈發嚴肅:“鹿祝史!”

他臉上那種純粹的保護欲,鹿安清異常熟悉。

在公西子羽出事那日,鹿安清的心裏同樣是如此猛烈的情緒。

“明祝史,你可有什麽感覺?”鹿安清道,“在你和江祝史之間,其實已有聯結,只是你們一直都不曾發現。”

公西子羽正是察覺到了這點,這才阻止了鹿安清。

不然鹿安清和明武間,肯定要起了争執。

在這種霸道的,不講道理的本能下,誰也無法保證自己可否控制得了。

“什麽聯結?”明武皺眉,江臣身上的變化,顯然讓他的情緒有些暴躁,“鹿祝史,可否直言?”

就在這時,江臣悶哼了聲,眼睛總算有神采了些。

他扶着明武的胳膊,喃喃說道:“……明大哥,你聽……”

明武眉間的皺痕緩緩松開,而後,臉上浮現出驚訝的表情。

他聽到了遙遠之外的聲音……遠比之前江臣能做到的……還要遼闊。

“這便是聯結?”

鹿安清:“這便是聯結。”

他輕輕松了口氣,那就說明,這的确是大有可為。

在祝史內,的确有不同的人才,擁有着不同的能力,而在這麽多的祝史裏,又或許能夠分為兩大類,一者如鹿安清明武,一者如公西子羽江臣。

太史令低低笑出聲來:“看來,官家和安和,早有定論。”

鹿安清朝着太史令欠身:“不敢。”

公西子羽漫不經心地笑起來,眉眼微彎,俊美的臉上帶着的笑意,讓他的神情愈發柔和起來,“寡人與鹿祝史,的确是有緣。”

他的手指摩挲着手邊的茶盞,熱度燙得指腹微紅。

“畢竟,如鹿祝史這般風采的人物,天下也難尋一人,寡人自然得好好地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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