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什麽嘛。”見艾爾海森并不打算告訴自己他究竟看到了什麽，卡維覺得有些無趣。

他環顧四周，突然看到了一個在地上掙紮的小東西。

是那個娃娃！

卡維走向前去，把娃娃撿了起來。

艾爾海森有些嫌惡地往後退了半步：“不要随便撿地上的東西。”

“這個就是那個娃娃啊。”卡維有些困惑地看向艾爾海森，看來他連娃娃也看不到。

艾爾海森并不打算告訴卡維，在他的視角裏，卡維只是從地上撿起了一團血糊糊。

“救救，姐姐。”娃娃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你說清楚點，她人在哪，我們要怎麽救？”卡維把娃娃拿得近了些。

“姐姐，在，病床上，她，生病，了。”娃娃一字一句。

卡維擡起頭看向遠處，果不其然，那裏有個小房子。有房子的地方就應該有床吧。

“你放心好了。”卡維拍拍娃娃，現在的他已經完全适應了娃娃的詭異長相，把娃娃臉上的血擦幹淨後，卡維甚至覺得娃娃醜萌醜萌的。

“我們去那裏看看。”卡維拉着艾爾海森往房子那裏走去。

這依舊是個二維平面的蠟筆畫屋子，卡維思索了半天如何打開，結果手剛剛碰到門把手，門就開了。卡維沒有猶豫，直接走了進去。

“……”

看着前面盤踞着無數黑色人臉大蜘蛛的房間，艾爾海森有些無語。

不過不能放任卡維一個人進去，他嘆了口氣，也跟着進了門。

卡維看到，一個小女孩毫無生氣地躺在一張蠟筆畫小床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她還活着。

他立馬走上前去，查看小女孩的狀況。

卡維輕輕探了一下小女孩的額頭，才剛剛碰到，小女孩就疼得尖叫起來，突然蜷起的身體又很快重重砸向床面。淩亂的頭發下，一顆顆黑色鱗片映入卡維的眼簾。

“這是——”

“魔鱗病。”只有這個女孩，艾爾海森和卡維能夠同時看到。

回想起在船艙中小女孩提到自己生病了很痛所以睡不着，艾爾海森摸了摸下巴。原來她患的是魔鱗病。

“她看起來很痛苦，怎麽會這樣？”卡維有些擔憂地看着疼得哆嗦的小女孩。

“你那裏或許看不到。”艾爾海森出了聲，“在我的視角裏，這個女孩被很多黑色的線纏着。”

她像一具提線木偶，黑色的絲線連結在她身上的每一處，哪根線一動，小女孩就跟着抽搐。

“好疼……爸爸，媽媽，救救我，好疼……”小女孩無意識地□□着。

卡維有些不忍心看她，他轉向艾爾海森：“要不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把那些線扯斷。”

艾爾海森點點頭，伸手扯了一下線。

扯不斷，小女孩反而更疼了。

“不行。”艾爾海森搖了搖頭。

“姐姐，不哭。”卡維懷裏的娃娃掙紮着爬到小女孩身邊，伸出小胖手笨拙地女孩擦冷汗。

“妹妹……”小女孩睜開眼睛，露出一個牽強而蒼白的笑。

就在這時，暴動再起！

蠟筆畫的小房子被破土而出的巨大黑色觸手們撐破，地面裂開了一道大縫，宛如畫紙被裁紙刀從中間刺穿。

小女孩像一個破布袋，墜落在地，黑色的觸手相互纏繞、凝聚，變成一支黑色的長矛。

那長矛對準了小女孩，直刺而下！

來不及！

剛剛黑色出手破土而出時，卡維和艾爾海森被甩到了遠處，現在兩人根本無法前去拯救女孩。

“姐姐！”

卡維懷裏的娃娃發出一聲悲鳴，随即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從卡維的懷裏彈射出去。

娃娃在半空中越變越大，最後差不多變成了兩個小女孩那麽大。

在黑色長矛即将刺穿小女孩的時候，娃娃及時趕到，暖洋洋的金光從它的身上迸發出來，吞噬了周遭的黑色淤泥。

艾爾海森看到，地面上無數白森森的人臉漏出痛苦的表情，它們哀嚎着被金光吞噬，地上的血液也盡數蒸發，露出了蠟筆畫的綠油油草地。

他擡頭看去，看到一只巨大的布娃娃用雙手接住了那黑色的長矛。

娃娃造型簡單，兩條粗粗的麻花辮垂在腦袋旁，碎花小裙子随風飄蕩。

它的身上，還有一條紅色的小披風。

一條在童話故事裏，王子和超級英雄才有的小披風。

“妹妹！”

黑色的絲線瞬間被斬斷，小女孩仿佛重獲生機一般，從地上慌忙爬起，抱住了眼前的娃娃。

“姐姐，沒事，真是，太好了……”黑色長矛消失後，娃娃像洩了氣的氣球，逐漸變回了原來的大小。

“是妹妹保護了我！謝謝妹妹！”小女孩抱着娃娃，一邊哭一邊笑。

卡維和艾爾海森走上前來。

“大哥哥，也幫了忙。”娃娃道。

“謝謝大哥哥！”小女孩笑道。

“沒事沒事，準确來說，我們也沒有幫上什麽忙就是了。”卡維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

“所以，這裏到底是哪？”艾爾海森問。

“這裏是我和妹妹的秘密基地！”小女孩擦幹了淚水，“我和妹妹一起創作的小家園！”

“所以，這裏真的是你的畫？”卡維有些驚奇地環顧四周，“畫得真好看！”

小女孩害羞地笑笑。

“啊對了，你的病……”卡維突然想起了什麽。

“我的病？哦哦！”小女孩撈起袖子一看，“剛剛恐怖的東西消失之後，我的病好像就好了！”

卡維看向小女孩的手臂，确實，黑色的鱗片不見了。

魔鱗病居然可以自愈？

卡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姐姐……”懷裏的娃娃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怎麽啦，妹妹？”

“我可能，沒辦法，和姐姐，一起，捉迷藏，啦。”娃娃的四肢正在消失。

“欸？怎麽會？”小女孩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有些慌忙地捂住娃娃消失的四肢，企圖阻攔娃娃的随風而去。

“不要，不要……”小女孩的眼淚順着顫動的眼睑墜落，“啪嗒啪嗒”砸在娃娃的臉上。

“和姐姐，一起，我很，開心。”娃娃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希望，姐姐，能記住，和我一起的，快樂時光。”

“嗚嗚嗚嗚，妹妹你不要走，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嗎！”小女孩嚎啕大哭起來。

“大哥哥，可不可以，請你們，幫我，照顧，姐姐。”娃娃僵硬地把頭轉向卡維和艾爾海森，“不要，讓她，太難過啊。”

卡維有些懵，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明明好不容易兩人才相聚在一起，好不容易抵禦了魔鱗病的侵襲，這就要說分別了嗎？

卡維有些生氣，不知道在生誰的氣，他啞着嗓子道：“你得自己留下來照顧你的姐姐，讓別人照顧像什麽話啊！”

“我也，想，但是，好像，并不能，實現了，呢。”娃娃輕嘆。

它的臉逐漸化為碎片，消失在空中。

“姐姐，對不起，那個人告訴我，你的病，好像是我，害的，真的很對不起，姐姐。我只能，用這種方式，挽救，姐姐。”娃娃的臉上流下一滴淚水。

“但是，我還是，很喜歡，姐姐。我還是，很想，和姐姐，一直，一直，在一起。”

“姐姐，不要忘記我，好不好？”

娃娃消失了。

小女孩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你是大騙子！我讨厭你！”

陽光，熄滅了。

彩色的蠟筆畫世界慢慢變成灰色，孩童稚嫩的畫作也漸漸淡去。

灰黑色的空間內，只剩下孤零零的三人。

“嗚嗚嗚嗚……”小女孩一直在哭。

“你別哭了。”卡維有些心疼，他蹲下身去安撫小女孩，“娃娃走之前，治愈了你的魔鱗病，這是它送給你的禮物。所以你要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娃娃看見了也會快樂的。”

小女孩依舊在哭泣。

“怎麽辦，她完全聽不進去。”卡維有些為難地看向艾爾海森，“我們好像又被困在這裏了。”

“确實如此。”艾爾海森這一路走來，也有些心累。

愚人衆如何利用儀式來擴散魔鱗病已顯而易見，不過這樣的手段對于孩子們來說太過殘忍。

每個孩子的童年都會有一個幻想的同伴。愚人衆借助這一點，将禁忌知識融入孩子們的幻想的朋友身上，在與朋友的朝夕相伴中，孩子們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感染上魔鱗病。

魔鱗病就是這樣繞過了世界樹，感染上孩子們的。

然而不管是孩子們，還是他們幻想出來的朋友，他們都不知道災難的降臨。在他們眼裏，彼此都是最值得信賴的夥伴。在不知不覺中，最信賴的夥伴，成為了殺人的幫兇。但是他們依舊單純無知，沒有辦法，找不出原因，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朋友輾轉難眠，最後痛苦地死去。

這個娃娃，可能是第一個發覺自己是讓朋友生病的源頭的。

它應該很難過吧，也應該很自責吧。

它早已下定決心要毀滅自己，救下自己心愛的朋友。

它在離開之前，和它的姐姐玩了最後一場捉迷藏。

它是微笑着離開的。

可是，小孩子們最是單純，也最是固執。

艾爾海森看向那個無論卡維如何安慰，都保持一個姿勢抱頭哭泣的女孩，嘆了口氣。

她并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知道魔鱗病背後的巨大陰謀。

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她只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背棄了她們之間的誓言，化作一縷孤煙，離她而去了。

這個空間是小女孩創造的。他和卡維應該都是由于某種特殊的原因進入到了小女孩的幻想世界中，如果小女孩沒辦法走出去，他倆也會被困在這個幻境裏。

就在艾爾海森沉思之際，卡維擡起頭睜大了眼睛，驚奇道：“艾爾海森，你感覺到了嗎？”

艾爾海森扭頭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是風！”卡維的碎發随風而動。

灰黑色的幻境裏，一陣陣溫暖的微風蕩漾而來，吹散了陰郁的灰黑，帶來了點點璀璨的陽光。

小女孩茫然地擡起頭，聽見一串動人的琴聲。

“你若陷入無風之地，我便為你奏響高天之歌。”

“醒來吧，莉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