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宋晉無奈地用指尖點了點小家夥的額頭,“他是你哥哥。”

玄烨吐了吐舌頭,“哥哥和哥哥是不一樣的。”

“那當然,不過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能和他搞好關系。”宋晉提出建議。

玄烨點點頭,“本來也準備表演一番兄友弟恭。”

“這種事情也是能表演的嗎?”宋晉挑眉,他家崽有點過于鬼機靈了哦。

“吖~不就是哄小孩子嗎?”小家夥嘆了口氣,“當然是哥哥怎麽對我,我就怎麽對他啦~”

“啊?”宋晉回憶自己和玄烨的相處時光,覺得小家夥兄友弟恭的目标可能不大好完成。

玄烨歪歪腦袋,疑惑道:“有什麽問題嗎?”

宋晉當然不可能承認自己養崽時候時不時冒出的惡趣味,只能叮囑玄烨收斂一些,別以為他不知道玄烨和他一脈相承的惡趣味,平時和他相互逗樂還好,把這種相處方式運用到另一個普通的小孩子身上,那個小孩一定會被欺負得很慘。

好在玄烨很有分寸,極好地把握了和福全的相處方式和交往節奏,在第二天的兄弟會面中表現出色,并獲得了太後的玉佩獎勵。

福全剛出生沒多久就患上了眼疾,有一只眼睛失明,因此被太後養在膝下,免去了被抱出宮避痘的命運。他的生母也來自董鄂氏,但此董鄂非彼董鄂,她是滿洲正紅旗人,長史喀濟海之女,位分為庶妃中的小福晉;而皇貴妃董鄂氏滿洲正白旗人,內大臣鄂碩之女。

福全的母親位分也不高,按照清朝宮廷規矩,也沒有親自撫養皇子的資格。因禍得福,患有眼疾的福全能夠經常見到他的生母。小福晉董鄂氏也非常疼愛這個兒子,所以在某些程度上福全被養得有些嬌憨。

宋晉很喜歡小胖子福全這個性格,至少他家心眼賊多的玄烨崽不會吃虧。只有備受寵愛的孩子才會有福全這樣天真的性格,宋晉也不知道為何他家崽就鬼機靈成這樣,雖然崽的爹娘在小家夥的成長中隐身,但有他這個長兄如父的哥哥在,宋晉自以為他家崽不缺愛。

宋晉的判斷并沒有錯,正是因為玄烨不缺愛,才能不把順治和佟氏當回事,不渴求父母關注,也能夠理智看待太後向他伸出的橄榄枝。只不過玄烨就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他本身就很聰明,在空間裏吃了太多東西刺激了智力增長,又在年幼的階段經歷了朝堂謀劃打磨和現代基礎知識啓蒙,才在宋晉沒有注意的時候長成了現在小天才的樣子。

和福全這位帶有血緣的同父異母的哥哥的相處比玄烨想的還要簡單和無聊,小家夥在成長中從來沒有見過其他年紀相仿的小孩子,所以見到福全時,他的好奇情緒占了上風。

大人對于小孩子總是有偏見的,太後讓兩個孫子互相自我介紹,然後就打發他們去後殿自己玩去了。

“你就是弟弟呀!”福全牽着玄烨的手,雄赳赳氣昂昂地把他帶到了後殿。

宋晉聽到小胖子的這句話瞬間想歪了,反應過來後自嘲地笑了笑,被現代的不良用語荼毒了。

好在宋晉在玄烨面前平時比較注意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玄烨沒有聽出福全這句話裏根本沒有的另外一層挑釁的意思,乖乖巧巧地回答,“是鴨~二哥好~”

“三弟好~”小胖子嘿嘿笑,帶動臉上的肉肉一顫一顫的。

玄烨和宋晉的視線都難以抑制地停在福全的臉上。

宋晉想:這小胖子的臉看起來手感很好的樣子。

玄烨想:他臉上好多肉哦,哥哥一定很想捏。

于是宋晉心虛的目光和玄烨斥責的眼神在虛空中碰撞在一起又飛快地錯開。

旁人無法看到宋晉,也沒有人注意玄烨那一瞬間的不自然。福全比玄烨年長一歲,兩個小孩兒的性格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

福全是個小話痨,對玄烨這個素未謀面的弟弟相當熱情,帶着他在太後的宮殿裏到處參觀,還拿出珍藏的各種玩具和漂亮珠寶給他看,并帶他吃太後宮裏好吃的點心。

“怎麽樣?好吃嗎?我超級喜歡這一款點心!”福全嘴裏吃着小糕點,說話含糊不清,“如果是牛嬷嬷做的就更好吃了,牛嬷嬷你知道嗎?就是小廚房裏那個最有福氣的嬷嬷。”

玄烨小口小口地吃着點心,他的口味早就被宋晉拿來的那些現代小糕點養刁了。現在那些小零食雖然有各種添加劑防腐劑,但味道極其吸引小朋友喜歡,玄烨最喜歡的就是甜絲絲軟乎乎的奶油蛋糕。

雖然他感覺這種糕點并沒有像福全說的那樣好吃,但仿佛天生知曉人情世故的小家夥并沒有說出來,反而點頭贊同,獲得了福全更為熱情的回應。

太後對于玄烨和福全兩人之間和諧的相處也非常滿意,沒有搞出檢查功課這種容易挑撥小孩子關系的騷操作。讓兩個孩子自由相處了一上午後,太後将他們叫到跟前一起用飯,然後讓他們各自到相對應的嬷嬷那裏複習宴會的規矩。

旁觀的宋晉從這些舉動中沒有感受到太後的偏好,他對于兩個孫子的态度看起來都一樣,這對于玄烨來說并不是一個好消息。

放不下心的宋晉分別到玄烨和福全那裏觀看,發現負責教導福全的嬷嬷對福全劃水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負責玄烨的嬷嬷卻一板一眼毫不放松要求。說起來有些令人難過,兩位嬷嬷如此大相徑庭的态度反而讓宋晉放下了心。

宋晉陪在玄烨身邊,看小家夥認真地演練各種動作,心緒起伏不定。他不知道讓玄烨千辛萬苦登上帝位值不值得,也不知道歷史上的康熙在繼位前有沒有像玄烨這麽辛苦,總之,他很心疼活得不像個孩子的玄烨崽。這個年紀的孩子本應該躲在父母懷中不通世事,只用享受關心與愛護,所煩心的只有糖果和功課。

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以玄烨的聰明才智,不可能當一個單純的小孩子,只能被推着前進當一個被時勢所塑造的帝王。依打小有主見的玄烨的态度,就算他注定要當這個皇帝,也必須是他想要并且主動争取的。

最重要的是,宋晉發現小家夥非常享受這種廢腦細胞的狀态,算計和謀略都是一場游戲,其他人都是棋盤上的棋子。宋晉在意識到這一點時其實覺得他家崽有點子可怕,但崽是他家的,再可怕能怎麽辦?還不是他寵出來的?該怎麽寵還怎麽寵,還該怎麽樣還怎麽養,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把崽丢掉的。

令宋晉比較欣慰的是,他家玄烨崽對他是真心的,再沒有比這個更令人愉悅的事情了,宋晉的阿爸心滿意至極。

玄烨安安生生在太後宮裏待了兩天,和太後的關系更近一步,和福全也相處良好。在宋晉的示意下,玄烨還從太後口中得知了早被他忘在腦後的生母佟氏的消息。太後說佟氏一直卧病在床,不方便和玄烨見面。

經宋晉的刻意探查,佟氏的身體并沒有差到這個地步,只不過由于種種原因,她并沒有和玄烨相見的打算。宋晉不知道她有沒有苦衷,總之心裏很不爽,但沒有将事實告訴玄烨。就算玄烨對佟氏沒什麽母愛幻想,宋晉也盡量做到保護小孩子的心理健康。

不愛自己孩子的母親終究是少數,宋晉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偏見讓玄烨對母親産生不好的印象。歷史上的玄烨對佟氏的感情極為深厚,宋晉不明真相,便讓事情自由發展。

玄烨主動提及佟氏後,太後對他的态度更加親厚,原因是“玄烨這孩子是個念情的”。宋晉并不意外這個發展,按照各種宮鬥劇宅鬥劇的套路,沒有一個後宮大佬會不喜歡記恩念舊的孩子,感情不能太充沛也不能太寡淡恰到好處為佳。

首次聽到這種理論的玄烨若有所思,然後将宋晉的理論付諸實踐,并取得了良好的成果。事後玄烨對此發表了感想:“我本來以為哥哥對此并無經驗,是我小看哥哥了。”

宋晉失笑:“你整天在想些什麽?我确實不太擅長,但有些東西是共通的,正所謂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玄烨早就習慣哥哥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沒有深入糾纏,然後專心致志準備除夕宴會,他終于要見到哥哥口中常說的渣爹皇帝啦!

這個時候的清朝習慣上只有早晚膳,至少宴會遵循此規則,除夕家宴不到下午兩點就開始了。

皇帝和太後兩位入場很靠後,首先到場的是後宮的莺莺燕燕。宋晉陪着玄烨跟在太後身邊入場後,被下面百花齊放百花争豔的景色吓了一跳。宋晉從來沒有單獨在這麽多女孩子堆裏待過,忍不住往身後縮了縮,然後接着暗暗唾棄順治皇帝,來自封建社會的渣男。和順治相比,宋晉産生了一種奇妙的優越感。

宋晉本來想近距離觀賞一番争寵大劇,但太後積威甚重,不管嫔妃在太後來之前有沒有争吵,反正和太後同時到場的宋晉只看到了一場默片。

宋晉心裏暗暗嘀咕,不愧是能在和皇帝争鋒中隐隐壓制皇帝一頭的實權太後,她的手段果然十分了的。令宋晉可惜的是,那位出名的董鄂妃因病滞留在避暑行宮,無緣得見,他對這位皇貴妃還挺好奇的。

宴會開始前的氛圍挺不錯,太後用蒙語說了幾句家常話,下面幾位妃子紛紛回應,太後被哄得很舒心,場面和樂融融。玄烨的生母佟氏依舊稱病缺位,佟家如今只是漢軍旗,并沒有以後“佟半朝”的勢力,打探消息已經是他們能做的極致,宋晉也不知道佟氏哪裏來的底氣裝病。

玄烨乖巧地坐在靠近上首的皇子席位上,一邊和福全說話一邊聽着宋晉的吐槽。

宋晉來之前研究過順治後宮的配置,對順治和太後之間的矛盾有一點點私人心得。聽着場上飄來飄去好不順暢的蒙古話,宋晉露出了牙疼的微笑。他又想起了那篇寫單親母親長期把生活和情感重心放在兒子身上很容易産生占有欲和支配欲的文章,也怪不得那篇文章的作者會用順治皇帝和孝莊太後來舉例。

不怪宋晉想瘋狂吐槽,順治皇帝的後宮博爾濟吉特氏占比太大了!這些妃子百分之七十不是阿巴亥博爾濟吉特氏就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其他才是各種姓氏的女子。

也許其中摻雜着許多宋晉難以理解的政治因素,但太後的控制欲令他惡寒。宋晉憂心忡忡,他家崽就算當上皇帝也要依靠太後慢慢發展自己的勢力,好在歷史上的康熙皇帝的婚姻并沒有受到太後擺布,雖然康熙的後宮中有蒙古妃子,但前面十幾個兒子都不是她們所出。

想起歷史上的康熙的後宮和那些兒子們,宋晉不僅牙疼,頭也疼了起來。

不過他沒有讓玄烨看出他的煩惱,嘴裏還在絮叨着順治的不幸:“……其實如果太後別那麽看重身份,挑一些比較漂亮的蒙古姑娘,他們的母子關系可能不會鬧得很僵硬。”

作為一個潛在的顏控,說實在的,順治的後宮裏沒有一個宋晉能看得上眼的。不是宋晉要求太高,而是順治後宮裏一個特別好看的都沒有。宋晉也猜測過也許大概有可能他們的審美不大一樣,不過看玄烨的表情就知道審美标準應該是一樣的。

“以後你結婚的時候一定要把要求跟長輩說清楚,喜歡好看的就不要害羞,愛美是人之常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這個時代的婚戀太不自由了。”宋晉感慨,因為某些限制,他不确定哪些是玄烨可以聽到的,但他把他認為正确的說給玄烨聽。

宋晉啰裏啰嗦吐槽了一大堆,直到順治皇帝到達才停止。順治皇帝一到,宴會的氛圍又不一樣了,整體上又嚴肅又躍躍欲試,矛盾得不得了。

順治皇帝對于這場宴會肉眼可見地敷衍,除了官方話場面話,一戳一動,太後不問話順治從不主動說話,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他的态度影響了整個宴會的走向,宋晉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僵硬且死氣沉沉的除夕家宴,盡管他是第一次親身體驗清朝皇家除夕宴會,但無論怎樣,一場擁有繁瑣禮儀和高等配樂的宴會總不可能如此虎頭蛇尾。

太後也被順治的态度影響了,宴會剛開始沒半小時,便讓到場的兩個孫子福全和玄烨表演詩文朗誦,然後借口身體不适匆忙離場了。宋晉有些理解這位身份尊貴的老太太,面對兒子的臭臉,不腸胃不适才怪。

太後離場不過十分鐘,順治皇帝也帶着他從宴會開始就一成不變的冷臉離開了。

宋晉也想帶玄烨離開,大殿裏燒着火盆卻總不如房間和被窩暖和。但是皇後卻一板一眼讓宴會進行下去,一衆嫔妃只能配合,宴會的氛圍越發詭異了。

在宋晉差點坐不住之前,太後終于遣人來接福全和玄烨,宋晉松了口氣,和玄烨一起回了寧壽宮。

“我欲把你記在皇貴妃董鄂氏名下。”太後張口就是這麽一個令人目瞪口呆的大雷。

宋晉愣了好久,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仗着別人聽不到他的聲音,破口大罵:“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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