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說是讓玄烨參加除夕宮宴，但玄烨收到旨意沒多久宮裏便來了人，有負責量體裁衣的，有負責教導禮儀的，甚至還有負責帶小家夥排練宴會事宜的，如此等等，各司其職，孤陋寡聞的宋晉着實大開眼界。

頭一天宋晉還看個稀奇，但玄烨日日學天天練，宋晉少不得要心疼。滿人入關雖不到二十年，但許多規矩都已經定下了，給這個行禮，給那個磕頭，動不動下跪，宋晉有些頭疼。好在孫嫫嫫一向靠譜，玄烨的膝蓋那一塊被特制加厚，不然宋晉還得冒着暴露的風險給小家夥戴上護膝。

直到臘月二十三，這群特派宮人才離開，只留下一個負責監督玄烨每天早晚把宴會禮儀要點過一遍的老嬷嬷。

“可算是走了。”宋晉倒在沙發上，跟自己學了各種禮儀和注意事項似的。

真正的當事人玄烨無奈地攤了攤手，“哥哥為什麽會覺得學這些比較難呢？明明夏日讀書比較辛苦。”

宋晉向他投去一個疲憊的眼神，“崽啊，你不懂。”随後憂傷地嘆了口氣。

“哥哥不說怎麽知道我不懂呢？”玄烨大多數時候都有小孩子追根究底的特性。

宋晉便向他解釋，“這是觀念問題，我認為你在夏天裝模作樣地學習有用且有其必要性，但花一個半月為參加一場除夕宴會做準備卻不值得——至少我不理解。”

玄烨歪了歪腦袋，“其實哥哥不需要理解，有些東西不需要理解只需要做就好了。我認真學習禮儀，最直接的好處就是更得皇瑪嬷喜歡——從小養在她膝下的二哥都不如我。”

宋晉聽出了小家夥話中的驕傲，“那當然，我家玄烨就是最棒的！”

玄烨笑得像一只找到小魚幹寶藏的貓咪，兩頰的小酒窩襯得嬰兒肥小臉更加可愛。

宋晉沒忍住伸手捏了一把，又若無其事收回手，“太後讓你提前進宮就是她滿意的表現喽？”

“應該還會留我在宮裏住些時候。”玄烨猜測。

“寶貝要好好表現，多刷刷太後的好感度，至于皇帝，盡力就行，不強求，随緣吧。”宋晉定下此次入宮方針。

玄烨點頭表示認同，“哥哥放心吧，皇瑪嬷一定會喜歡我的！”

“有什麽好得意的？”宋晉逗玄烨，在小家夥生氣之前連忙把話說完，“我們玄烨這麽可愛，受人歡迎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剛要生氣的暴躁小公雞立刻變成了臭美小孔雀，宋晉看得很是樂呵。

“總之，一切要靠你自己，我除了陪着你什麽也做不了。”宋晉并不想給玄烨施加太多壓力，但形勢不等人，争與不争的主動權并沒有掌握在他們手中。

宋晉以前很不理解歷朝歷代關于皇位的流血事件，但養了一只幼年康熙崽後，有些事情無需旁人講解，潛移默化便無師自通了。

按古代的說法，順治剛加冠沒多久，離而立還差很多年，如果沒有意外，他的人生還很長。在這樣的情況下，皇帝與太後、滿漢蒙、入關前後八旗貴族、皇子母家等各方勢力的矛盾與角逐或多或少都呈現出來。

孩子們做不了什麽，但當他們背後站着不同勢力的時候，他們本身就是分裂合作與鬥争的标志。身處其中，宋晉越發體會到權力中心的漩渦與人的無奈。

或許感覺到了宋晉心中的惆悵，玄烨伸出手牽住了宋晉，熱乎乎的溫度從掌心傳來，宋晉展顏一笑，“抱歉，又讓你為我擔心了。”

“哥哥本來就是擔心我嘛~”玄烨吐吐舌頭，“哥哥放心，我嫌棄誰也不會嫌棄哥哥的。”

“乖崽。”宋晉捏了捏他的小胖手。小家夥的身高拔高了不少，手上的肉肉卻沒有減少，每個指關節處各有一個可愛的小肉窩窩，宋晉閑着沒事兒總喜歡戳小家夥手上的肉窩窩玩。

臘月二十八，蘇茉兒奉太後的命令接三阿哥進宮，宋晉跟在玄烨身邊一同前往皇宮。

宋晉為這次出行做了大量準備。在現代那邊查了許多資料做好攻略，并買票在被開發成旅游景點的宮殿轉了兩天；随後來到清朝這邊按照攻略上的路線去順治和太後宮裏轉了轉，排除掉小說裏常見的“龍氣”等危險因素的存在，他可不想因為種種原因在其他人面前顯露身形，被人看見倒在其次，為玄烨帶來危險是宋晉萬萬要避免的。

宋晉也在前往皇宮探路的時候第一次看見了順治皇帝和孝莊太後。順治皇帝比他想的要稍好看一點，忽略那個醜到爆炸神仙也撐不起來的發型，順治是一個清俊秀朗的有些書生氣的年輕人，中上等水平。孝莊太後目前還不是孝莊，她比宋晉想象的要年輕許多，看起來不到四十歲，宋晉看到她的時候她正端坐在上首，神色冷漠地吩咐身邊的宮女做什麽事，頗為威嚴的樣子。

宋晉專門在順治皇帝和太後面前晃了幾圈，确認他們看不到後松了一口氣，沒有過多停留抓緊時間返回玄烨身邊。

此次和玄烨一同入宮，宋晉才有閑心逸致欣賞皇宮中的景色。300多年的時光裏，這座歷史悠長的宮殿發生了很多變化，許多宮室經歷了火災、拆遷、重建、戰火、保護等各種事情，才變成了後世人眼中那顆古老卻璀璨的明珠。

行走在其中，滋味也大為不同。現代的故宮古老幽靜裏難免透露着繁華與熱鬧，飽含着朝氣與蓬勃，而古代的紫禁城卻滿是肅穆和冷寂，周圍的宮人井然有序腳步匆匆，一舉一動都被規矩框着，宋晉不太喜歡充滿古代特色的宮殿。

但必須承認的是，古代紫禁城象征的權利與至尊，最鮮明的一點在于衛生方面。宋晉曾經在古代的北京城轉過，無論是最繁華的街道還是幽深小徑，無論是達官貴人住的闊街還是窮苦百姓住的小巷子，路面上少不了的是垃圾。各種動物的排洩物、菜葉子等生活垃圾、灰塵與泥土，甚至于人的屍體。

生活在和平盛世的宋晉何曾見過這番景象？第一次看見宋晉回空間吐了半天，之後長達兩個月都不敢再去清朝一步。

皇宮裏有形形色色的宮女太監，其中有一部分是負責道路清理的灑掃太監，宮外那些肮髒混亂的街道在宮內根本不可能看到。

冬日的皇宮其實并沒有什麽好看的，擡頭是紅牆綠瓦，低頭是灰色石板，牆角偶爾有幾株枯萎的草，北風掠過，看起來極為蒼涼。

注意到宋晉的走神，玄烨偷偷戳了戳他的肩膀，宋晉回過神來，遞給玄烨一個安撫的微笑。

皇宮之中除了皇帝皇後太後這三大巨頭和一些被特許的人可以乘車之外，包括皇子在內的其他人都必須步行，好在玄烨年紀尚小，可以被抱着前往目的地，不然宋晉會為了這個規矩大罵順治三天。宋晉知道這規矩不是順治定下的，但這不妨礙他尋個由頭發洩情緒。

皇宮占地面積不小，從宮門口走到太後的宮殿足足花了有一個小時。經過傳報後，宋晉陪着玄烨終于見到了太後。

祖孫二人神交已久，卻是事實意義上的第一次相見。說起來宋晉都覺得奇妙，玄烨被送出宮之後居然一次也沒有見過順治佟氏和太後，又是感嘆皇家塑料親情的一天。

玄烨和太後一見面就噓寒問暖親親熱熱，看起來比親孫子還親，盡管确實是親孫子，但宋晉總覺得很別扭。他看不得這虛僞的祖孫情，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地方待着等他們寒暄完。

太後和玄烨見面後相處的時間比宋晉想象的要多很多，噓寒問暖過後，是長達兩個時辰的考教。宋晉越聽越麻木，這是什麽魔鬼家長，比他還雞娃？

中途并沒有其他人來打擾，祖孫倆的交流一直到了晚飯的時候。兩人親親熱熱用完晚飯，第一次見面的熱情才告一段落。太後讓蘇茉兒帶玄烨去偏殿休息，一天的時光就這麽平淡地過去了。

玄烨躺到床上閉上眼睛後，宋晉也迫不及待回了空間。

“太後她可真能說啊，”宋晉感慨，“方方面面都問到了。”

玄烨笑笑，“皇瑪嬷和皇父相争能立于不敗之地，除了皇父尚且年輕之外，皇瑪嬷的手段也不弱。”

“所以寶貝你的表現太棒了！”圍觀了那場考教的宋晉為他家表現出衆的的玄烨崽鼓掌，還好他學了滿語，現在的滿語水平也就比玄烨差上那麽一點點，不然連太後和玄烨之間的對話都聽不懂。

被誇獎的玄烨眼睛亮晶晶，嘴上卻不以為然，“皇瑪嬷提的問題都太簡單了，回答不上來才令人奇怪。”

“是嗎？可是哥哥覺得問題再難一些我們玄烨也能輕松答上來。”

“再難許多也可以！”玄烨驕傲的本色顯露出來。

宋晉笑了笑，提醒他道，“聽說福全明天就回來了，注意一些。”

玄烨小大人似的點點頭，“知道啦，哥哥，你都說過很多遍了，我會盡量不把他欺負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