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大膽!”玄烨聽宋晉說起遇刺之事後将茶幾拍得邦邦響,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怒色。

宋晉倚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剝着荔枝,“乖,有什麽好生氣的,不是早就料到了嗎?”

“可朕還是很生氣!”玄烨擰巴着眉毛,“朕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着急上火傷身體,來,吃顆荔枝敗敗火。”宋晉将半剝好的荔枝塞到玄烨手中。

玄烨暫時被轉移了注意力,“哥哥不是說吃太多荔枝會上火嗎?”

“嗯?我有說過嗎?”宋晉手中不停,說話間又炫了兩顆荔枝,“那不是我說的,是蘇東坡把人家廣東話‘一顆荔枝三把火’聽成了‘日啖荔枝三百顆’。”

玄烨哼哼了兩聲沒再說話,他哥說話都知道拐彎了,居然內涵他火氣大到都可以用荔枝敗火,果然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在空間裏吃荔枝不怕上火,宋晉買來的十斤荔枝很快被炫了個幹淨,吃飽喝足的哥倆默契地倒在沙發上安靜消食。

“哥哥,你新認識的那個姓黃的小孩真的有那麽厲害?”遇刺的事暫時翻番,玄烨提起了宋晉新撿的小孩兒。

宋晉“嗯”了一聲作為回答,聽起來快要睡着了。

小孩子的精力總是無限的,玄烨得不到滿意的回答誓不罷休,于是昏昏欲睡的宋晉被泰山壓頂了。

“玄!烨!”宋晉将大秤砣玄烨從肚子上掀下去,捏着小家夥的耳朵斥責,“崽啊,你知道你有多重嗎?我剛吃了滿肚子荔枝!”

第一次被拎耳朵教訓的玄烨驚呆了,少見多怪的小家夥萬萬沒想到還能這麽做。

“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這麽做了,哥哥快松手!”玄烨麻溜地道歉。

宋晉很無奈,“我記得上次你就是這麽說的,屢教不改?”

玄烨赧然一笑,“忘記了嘛~”

“忘記了?”宋晉表示不相信,他家這個崽的記憶力那叫一個頂呱呱,抵得上一臺超大內存的計算機,只有玄烨想忘忘不掉的,沒有忘掉記不起來的。

玄烨乖巧點頭,“哥哥再原諒我一次嘛!”

“我看你不是忘了,就是仗着空間和外界的區別為所欲為。”宋晉揉了揉玄烨軟乎乎的耳朵。

“嘻嘻。”玄烨用手捂住耳朵,明擺着一副“我知道錯了,但我就是不改”的态度。

“壞家夥。”宋晉笑罵。

被這麽一鬧騰,宋晉的睡意早跑沒影了,“你剛才想說什麽?”

“沒什麽。”玄烨後知後覺有些害羞。

“嗯?沒事?”宋晉給了玄烨一個腦門崩,“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玄烨扭扭捏捏,“好吧,我想問的是那個姓黃的小孩兒真的很厲害嗎?”

“嚇”,宋晉被逗笑了,“我猜你更想問他有你厲害嗎?”

“哥哥的答案呢?”玄烨眨巴着眼睛,滿含期待。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小孩子家家的哪兒來那麽多閑心?”宋晉知道小家夥想聽什麽答案,盡管他也那麽認為,但他能老老實實回答嗎?必不能。

玄烨已經看出宋晉的心思,得意洋洋地翹尾巴,“哥哥不想說就不要說啦,反正我是最棒的!”

“可你要當皇帝,不能專心致志搞研究。”宋晉也很遺憾,事難兩全,玄烨要想搞副業,也得做好本職工作再說。

玄烨窩在宋晉身邊,很不服氣地哼哼唧唧,“我是皇帝,我想要什麽,都會有人奉上,才不用我自己動手。”

宋晉點點頭表示贊同,“他們都是你的臣子。”

“所以我很重要。”玄烨得出結論。

“好吧。”宋晉輕笑,沒弄懂小家夥的邏輯鏈,但玄烨很重要卻是真的,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誰比他更重要了。

玄烨撇撇嘴,他哥好敷衍,“哥,要不然你讓那個黃履莊直接來北京吧?我想見見他。”

“呦,怎麽突然想起來人家的名字了?剛才不還是姓黃的小孩兒嗎?”

“對呀,剛剛才想起來~”玄烨當做沒聽到宋晉話裏的笑意,一本正經地回答,“能讓他提前來嗎?”

“不能哦。”宋晉搖一搖伸出的食指,拒絕了小家夥的請求。

玄烨有點不開心,“為什麽?”

“黃履莊才十歲,黃母還生着病,不适合趕路。”宋晉從最基本的事實出發。

“難道不是因為哥哥可以随時教導他嗎?”玄烨心裏很不舒服。

宋晉眨眨眼,咦?玄烨崽似乎像二胎家庭的大寶啊,怪不得今天一直奇奇怪怪的,得好好哄一哄。

“當然不是,我原本準備返程時再帶他走的。”宋晉解釋道。

玄烨咬牙切齒,“該死的刺客!”說來說去話題又繞到刺殺上了。

“有什麽好生氣的?一報還一報,這塊兒地方還有的磨呢。”宋晉頗有些心寬體胖的潇灑。

“還好哥哥沒出事,不然我就不止生氣了。”玄烨是個成熟的小孩子,他只在空間裏自由宣洩他的情緒。

宋晉嘆了口氣,“兵刃利器傷不到我,但能傷到你,我很擔心。”

“放心吧,哥哥,我不做冒險的事。”玄烨通過宋晉對一路上所見所聞的描述,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大清統治下的危機。

“時間可以沖洗一切,但要等很久。”宋晉揉着玄烨的腦袋,說了一句富有哲理但說了跟沒說似的廢話。

玄烨蔫蔫地點頭,“唉。”

宋晉也跟着嘆了口氣,“慢慢來吧。”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宋晉的下兩站便是蘇州和杭州。

蘇州城很熱鬧,從內而外散發出繁華的氣息,有一種和揚州相似而又不同的美。

宋晉到蘇州的第一天接待了各路官員和富戶,第二天便帶着納蘭明珠一行人大搖大擺地去了寒山寺。寒山寺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寺廟,唐朝張繼《楓橋夜泊》就有寫過它。

走在上山的路上,納蘭明珠四下打量着周圍的環境,“長遠何必理會他們?直接差人把妖言惑衆者拿了便是。”

“治标不治根,還是去一趟吧,好不容易來一回蘇州,不去寒山寺豈不是少了些什麽?”宋晉拿了根草在手中把玩,閑适得緊。

納蘭明珠聞言笑道:“他們怕是沒有想到我等本來就要走這一遭。”

“害,那些人發現刀槍劍戟對我無用,可不就燒香拜佛了嗎?”宋晉無所謂,他變成阿飄狀态後又不是沒有去過寺廟,只是沒有大張旗鼓而已,那些人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逛寺廟逛的是一種氛圍,宋晉這趟寒山寺之行逛的可沒勁了。為表示對神仙的尊重,寒山寺方面派來佛識最淵博、慧根最深的方丈做導游,然而宋晉又不是佛教愛好者,方丈滿嘴佛偈佛語,別說聽懂,能保持清醒就不錯了。要不是明裏暗裏有許多人看着,宋晉得邊走邊睡。

沒滋沒味地逛完寒山寺後,宋晉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蘇州這潭水安靜了許多。不過這跟宋晉沒多大關系,他本來就是明面上的魚餌,剩下的事情有別人來做。

和寒山寺相比,蘇州園林更享譽天下,拙政園園更是大名鼎鼎,宋晉便住在其中。

說來也巧,這園子剛被收歸官産不久,還未定下其用途,就遇上宋晉南下,蘇州上下官員一商量,把這園子重新收拾了一番當做宋晉在蘇州的落腳地。

國家有興衰,人生有起伏,拙政園也有其獨有的起承轉合。宋晉剛住進園子時,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就是未來那個要花八十塊錢才能進去游玩的5A級景區,直到從寒山寺回來後逛園子看風景時聽明珠講古才意識到他住在了景點裏。

激動尴尬只是一瞬間的事,宋晉對此做出的最真實的反應是拿着相機滿園子拍照,比拍到玄烨的黑照還興奮。同行者不理解宋晉的心情,但各有各的事情做,各有各的關系需要聯絡,正好給了宋晉放肆狂歡的時間和空間。

等到宋晉拍的照片差點将儲存卡撐爆時,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宋晉有些羞愧,他本來想着停留三兩天就行了,沒想到一待待這麽久,玄烨每天晚上都在催他,他答應但不行動,小家夥很惱火,每天晚上都得哄。

“讓大家都收拾一下,明天啓程去杭州。”作為南巡團隊中的核心和首領,宋晉說一不二,盡管大家都玩嗨了不想離開,還是有一個算一個老老實實收拾行李。

在大家收拾行李的時候,宋晉在做旅游規劃,杭州應該是他南下的最後一個城市,再往南就不太安全了,盡管宋晉不怕,也得為身邊人考慮。

這時,納蘭明珠拿着一張拜帖風風火火進來,“上仙,有人慕名而來。”

“嗯?怎麽又變成上仙了?”宋晉接過拜帖,“咱們明天出發去杭州,端範有什麽要帶的記得讓下人帶上。”

明珠點頭稱是,眼中滿是興奮。

“說起來還是頭一次有人給我下帖子呢。”宋晉唏噓不已。

明珠搖頭,“不,您收到過許多,只是被攔下了而已。”

“攔下了?”宋晉眨眼,他還真不知道這回事兒。

“是皇上的吩咐。”納蘭明珠朝北行禮。

宋晉點頭,“玄烨吩咐的?那沒事,下帖子的肯定多是些不懷好意或者想占便宜的。”

明珠沒說話,宋晉的形容是樸實了些,卻沒有絲毫問題。

“這份拜帖能通過層層篩查和考驗送到我手中,它的主人肯定有獨到之處,”宋晉很好奇,“倪觀湖?這人是做什麽的?有什麽才幹?”

“倪觀湖號竹冠道士,在蘇州外同裏隐居,懂得日月交食的原理和計算方法等天文歷法知識,我想您一定對他感興趣。”

宋晉激動得站起來,“是啊,我對他非常感興趣,通知下去,推遲離開時間——端範,快幫我回帖!”毛筆苦手宋晉如是說道。

第二天天蒙蒙亮,宋晉就起來洗漱,美噠噠換了一身畫滿星辰日月和物理公式的改良漢服,焦急地等待倪觀湖到來。

天知道宋晉看到倪觀湖的頭發時有多麽激動,一是為發型,二是為發量,研究天文物理的人居然有那麽豐厚的頭發!

倪觀湖感受到宋晉停留在他頭發上的目光後,整個人都僵住了,難道這位神仙不知道中“儒從僧道不從”的破例嗎?不應該啊,這位神仙的頭發才是特例獨行,放在以前這種發型的人不是僧人還俗就是受了鬓刑。

宋晉也意識到了他的失禮,連忙請倪觀湖和他的弟子們坐下。

“倪先生,你好。”對于文化人,宋晉總是尊重的,尤其是這個文人中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是腐儒的時代中悄悄孕育的不到百分之零點一的理科苗子,倪觀湖年紀大了些,不過他有徒弟呀,他還能教徒弟呀!宋晉一直在規劃中的學校非常極度超級缺老師。

倪觀湖急忙起身還禮,“當不得,當不得,貧道惶恐。”

“不必拘泥虛禮,我們來談一談日月交食的原理吧。”宋晉直接開門見山。

倪觀湖有些懵,原來神仙是這樣的嗎?這也太直接了吧,不迂回含蓄一番嗎?

所謂日月交食,本意就是指日蝕月蝕,這是高中地理課本上最最最基礎的知識,對重新拾起高中課本的宋晉來說沒有一點難度。宋晉和倪觀湖就這個問題切入,越聊越深,在不懂行的人看來頗有相見恨晚之意。但倪觀湖卻知道他遇見了真的神仙,不為其飄渺身軀,也不為其巍峨身高,只為其淵博學識。他像一個初學的蒙昧幼童被一位歷變滄桑的老者引領着前行,一步一步,未來看得清楚。

“神仙!請您允許我跟着您學習!”

眼看倪觀湖要行大禮,兩邊的侍衛眼疾手快扶起了他。

“不用跪,”宋晉微微笑道,“你想學就來學吧。”

倪觀湖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宋晉耐心地等他平複好心情。倪觀湖向宋晉介紹他的三個弟子,梅文鼎、梅文鼐、梅文鼏。

“他們三人同跟随我學習天文理法知識,有‘雛鳳清于老鳳聲’之态,未來成就必在我之上。”

沒等倪觀湖說完,宋晉就興奮地承諾,“如果他們願意,我會盡我所能教導他們。”梅文鼐、梅文鼏二人不出名,但梅文鼎這個人,他是認識的!這是一個被世界科技史界譽為與英國牛頓和日本關孝和齊名的“三大世界科學巨擘”的牛人!

他這是什麽運氣?!宋晉在某一瞬間産生了“天命之子舍我其誰”的澎湃,先有黃履莊,後有梅文鼎,天吶!

梅家三兄弟紛紛表示想跟随宋晉學習的意願。

“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占了時代的便宜,才能比你們看的更遠,我要做的就是把你們拉上巨人的肩膀,接下來就看你們了,”宋晉激動極了,“希望你們能變成新的巨人。”

宋晉的形容樸實無華但很生動,師徒四人很輕易就聽明白了。納蘭明珠在同樣激動的師徒四人注意到宋晉的失态之前打了圓場,邀請他們一起用膳。

“把履莊叫來一起吧。”宋晉沒有忘記黃履莊小朋友。

這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至少在宋晉看來這是他南下途中吃的最開心的一次飯了。

吃過飯後,倪觀湖師徒四人離開去準備遠行事宜,黃履莊追在宋晉身邊問問題。

宋晉對天才小朋友這類生物既愛又恨,愛其聰穎恨其過于聰穎,問的問題不是淺顯得讓人答不上來就是深奧的讓人答不上來。

迫于無奈,宋晉不得已再次進入學習模式。還有網絡進行支持不假,但上面的東西太多,不懂就随便打印出來會出大問題的。

為了等倪觀湖師徒四人,宋晉又在蘇州停留了五天,他特別希望能再來一張S卡拜帖,自帶SSS卡的那種。這種時候,宋晉特別羨慕歐皇漢武帝,娶了一個衛子夫,得到了SSS卡衛青SSS卡霍去病SSS卡霍光。然而人才難得,送上門來的人才更難得,有四個就不錯了。

令宋晉驚喜的是,S卡倪觀湖不僅有三個徒弟,還有各種故交舊友,盡管還在觀望中,沒有跟倪觀湖一同前來,但近在咫尺!宋晉相信只要他把學校成功開起來,稀缺的人才肯定一波一波來。

“這叫‘栽得梧桐樹,引得鳳凰來’。”玄烨對宋晉的大白話表示鄙視。

“哎呀,差不多就行了,哪兒那麽多詩詞,沒背過沒背過。”宋晉哼哼着小曲兒,恨不得竄上天。

然而“留守兒童”玄烨非常非常非常不高興,他哥哥在外面玩瘋啦,拖拖拉拉就是不回家,撿一個小孩子就算了,還撿了一個老頭和三個青年人!玄烨崽耍小脾氣了。

宋晉敷衍地哄了哄孩子,連玄烨的回應都不等,就坐在電腦跟前打開知網看論文。俗話說的好,和優秀的人在一起會變得優秀,宋晉顯然已經進入了狀态。

玄烨兩頰鼓鼓地看了眼宋晉的背影,知道他哥再一次将他忘到了腦後,憤憤不平地拿起小本本記仇,然後捧起奏折打發時間。等着吧,反正總會回京的。

船隊繼續南下,不久便到了杭州。

初到杭州,照例花了兩天宴請,宋晉便帶着他搜羅來的天才團隊開始了為時三天的純游玩活動。

西湖十景、靈隐寺、雷峰塔……宋晉玩了個遍。封建特權在手,宋晉的游玩之旅特別順暢,和旅游旺季人擠人的感覺沒有一點相似度。這才是真正的旅游啊!宋晉嘆氣,他越發堕落了。

宋晉發現,在他的小團隊中“文盲”只有他一個,不說和尚武的滿人格格不入的納蘭明珠,也不說曾經考取功名的梅文鼎,只說在學堂學了兩三年的黃履莊都能吟誦很多首應景的詩,偶爾還能作首小詩。宋晉只能笑呵呵地看着他們舞文弄墨,不參與他們的讨論,不是什麽故作清高,也不是什麽不問世事,單純因為他聽不懂。

納蘭明珠剛開始還會注意着些宋晉,試圖不着痕跡地将宋晉拉入群聊中,後來聊到興起早把宋晉忘到了腦後。納蘭明珠喜愛漢學,然而他的友人圈子裏多是舞槍弄棒騎馬射箭的,為了振興家族,明珠在武學方面也不能差,于是學漢學的時間就更少了。

不論是出仕前還是出仕後,明珠很難找到志趣相合的人,就算遇到也因出身、地位等各種因素不能相交。而倪觀湖師徒四人是被神仙認可的人,他又是神仙身邊的侍衛,此時不相交由待何時?等回到京城,就算是有人想巴結也找不到巴結的地方。

充做南巡侍衛的八旗子弟們要羨慕嫉妒壞了,是他們不想阿谀奉承嗎?是根本找不到機會。不知道那個納蘭明珠給神仙吃了什麽迷魂藥,讓神仙那麽看重他走哪兒帶哪兒。其實宋晉只是沒有拒絕,納蘭明珠多聰明的人,順杆往上爬幹脆當宋晉默許。據他了解,宋晉不想人跟着的話,會直接變透明阿飄,除了皇帝,誰都找不到。

宋晉可沒有忘記他此次南下的最初目的——阻止明史案乃至束縛思想的文字獄。

這事兒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說簡單是因為只要控制住其中幾個關鍵人物就可以,說難是因為只有改變人的思想才能杜絕此類事件發生。

後者意味着不可能,前者卻是很輕松,哪怕鬧到朝堂上,只要宋晉橫下心阻攔,哪怕是鳌拜也要給他一個面子。但書的立場不對,人命可救,書卻不行。

阻攔這一件事可以,再出現另一個換湯不換藥的“明史案”呢?宋晉能攔住嗎?攔不住的,當統治者發現懷柔不可行的時候,舉起屠刀是必然的。

這時候的明史案應該已經發生,只是事态沒有擴大化,原版沒有擺上鳌拜案頭,再加上宋晉出發前向玄烨要的那份聖旨,希望涉案人員聰明些,不要再白白丢了命。

至于那個叫吳啥啥的告發者,宋晉已經差人去找了,他是真想不起來那人的名字了,只記得姓吳,是一個不僅貪污還為求高官厚祿不擇手段的小人。這人只要舍不了權貴,肯定會蹦跶起來的,宋晉要做的就是在他蹦跶起來之前将他按回去。

由于宋晉提供的信息過于模糊,派遣的人數也不足,所以一直沒有找到吳某某的下落。找不到吳某某沒關系,派人去大小書局和藏書家家中打探一番也行。

他記得那本書叫《明史xx》來着,記不清沒關系,找一個姓莊的瞎子編纂的明史書就行。這個命令指向性明顯,宋晉身邊的人都是玄烨給他的,不管宋晉的命令有多麽奇葩,他們都會一絲不茍的認真完成,更別提找書這件小事。

下面的人很快将搜羅的書帶來,宋晉艱難地檢查了一番,沒有在其中找到舊版,可喜可賀。宋晉沒有掉以輕心,明史案就是因為那個姓吳的小人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不敬朝廷的舊版才造成了牽連千人的文字獄冤案。雖然那封聖旨勉強堵住了這個漏洞,只要以後不刊發,只論持有者罪,但誰知道沒有下限的小人會怎麽做?

這天一進空間,玄烨就給了宋晉一個大驚喜,“哥,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叫吳之榮?”

“聽着耳熟,好像是叫這麽個名字吧?”宋晉很後悔,學歷史也沒好好學,光顧着看故事了,當時他覺得他學的挺認真來着,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玄烨很生氣,“哥哥就為了這麽個事兒繞這麽大一圈子?!”

“什麽個事兒?”宋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信號接觸不良。

“不就是吳之榮意圖告發《明史輯略》有諸多礙語嗎?”玄烨簡直要氣死了。小孩兒很聰明,聯系吳之榮的所作所為很輕松就弄明白宋晉的意圖了。

宋晉笑着搖頭,“你真的覺得這是小事嗎?”

玄烨皺眉沉思,這确實不是小事。如果不是他哥帶着聖旨下江南安撫,就算沒有吳之榮,就算沒有《明史輯略》,也會有其他人和其他反書。這是朝廷所不能容忍的,和謀反罪名相當。不動刀子事情絕對不會止,但動了刀子便停不下來了。

“我找這吳之榮找了那麽些天都沒找到,你怎麽一找就找到了?”宋晉很疑惑。

“因為我讓人監察江南官員動向,不論是誰,想搞什麽事,不經過官府是不能成事的。”玄烨很驕傲。

宋晉伸手拍了拍玄烨驕傲的頭,“所以你就看着我像只無頭蒼蠅一樣什麽都找不到?”

玄烨伸手捂住腦袋,“哥哥不要用那麽惡心的比喻呀!我昨天用顯微鏡看了蒼蠅的腿,一點都不想吃飯了!”

“哈!有沒有看其他更惡心的東西呀?”宋晉想起他上生物實驗課時用顯微鏡觀察的各種東西,頭皮屑、腳指甲、老鼠尾巴……各種千奇八怪,沒有最惡心只有更惡心,現在想想只覺得年少輕狂,怎麽會幹那麽惡心的事。

玄烨臉上的表情變了,宋晉一看就知道他們看了其他更倒胃口的東西。

“很神奇吧?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那是生物放大後的樣子。”

“太可怕了!”玄烨做呲牙狀欲咬宋晉。

宋晉指着玄烨的豁牙哈哈大笑,成功惹毛了小家夥。宋晉拿出裝玄烨乳牙的小盒子擺弄,裝模作樣浮誇地唉聲嘆氣,“哇呀,我家玄烨崽怎麽還有這麽多顆牙要換呢!”

“哼。”玄烨背對着宋晉不想理他。

宋晉心裏惦記着事兒,拿出終極手段——撓胳肢窩成功逗笑了玄烨。

“你耍賴!”玄烨笑出眼淚,控訴道。

“哪裏耍賴了?我怎麽不覺得?”宋晉聳肩。

玩鬧多了,宋晉總是能卡着玄烨爆發的界限,眼看玄烨真的要哭,連忙服軟道歉,“好啦好啦,對不起,我錯啦,我向玄烨道歉,玄烨原諒我可以嗎?”

“哼。”玄烨依舊氣鼓鼓。

宋晉将小孩兒扛起來放在肩上,讓玄烨久違的體驗了一把暈機的感受,“怎麽樣?感覺好點兒了嗎?”

玄烨還沒有從快速旋轉中回過神,無力地趴在宋晉肩頭,聞言弱弱答了聲“嗯”。

宋晉将玄烨放下,為小家夥倒了杯水,待小家夥坐穩後将水遞給他。

“哥哥想問什麽?”玄烨已經恢複了理智。

“就是一個小問題,哥哥想咨詢一下吳之榮的處理方式。”宋晉不是很放心,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社會性死亡了。”玄烨回答。

“啊?”

“如果哥哥想,他就會真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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