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您不必憂心，好事多磨，臣等得起。”
宋晉垂眸，如今工業發展完全是畸形的，等配套設施跟上至少得等十幾年，因為他近來不準備插手這部分，“嗯，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對了，船隊走到哪裏了？”
索額圖臉上的笑容一僵，若無其事地從厚厚的紙堆中抽出一張，“今早剛來的消息，已經到山東地界了。”
“已經到山東了？”宋晉驚喜，他這才回京幾天，“還挺快。”
“納蘭侍衛急于返京，讓船隊以最快的速度行進，只在需要補給的時候靠岸。”索額圖暗戳戳上眼藥，他消息靈通，知道船上有宋晉非常看重的五人，其中還有個孩子。
奈何宋晉在這方面的敏銳度不高，思慮不大周全，一時沒想到這方面，壓根沒聽懂索額圖的暗示，“端範果然很懂我，船的速度要是能再快些就好了。”
索額圖突然有了緊迫感，他原來并沒有把納蘭明珠放在眼中，畢竟一個是輔政大臣之子，一個是沒落貴族出身，正常人都知道選哪個。
但宋晉不是正常人啊，他外裏披着神仙馬甲，內裏是個知道兩人都雙雙失敗晚景凄慘的穿越者，在他看來索額圖和納蘭明珠都是一樣的，凡事有先來後到，宋晉自然和納蘭明珠更親近些。
索額圖端正了态度，嘴角含笑，悄悄轉移話題，“上仙的意思是有速度極快的船只？”
“當然有，提高輪船速度的關鍵是發動機，暫時做不了。”宋晉沒說實話，做倒是能做，只是有點難度，他準備将這部分交給倪觀湖。一通百通，擅長天文的倪觀湖的機械物理學得很不錯，其實學的最好的是黃履莊，但黃履莊年紀太小，又不像玄烨有金手指。現在才康熙元年，第一次工業革命還沒開始，時間說緊也不是很緊，還沒到迫不得已必須使用童工的時候。
索額圖有些失望，上仙拿出來東西哪有不好的，如果能做的話，他們赫舍裏家肯定要分一杯羹，可惜不行。索額圖沒有懷疑宋晉話語的真實性，在他樸素的觀念裏，宋晉沒有說謊的必要。就算這名叫“發動機”的神物能做出來，但神仙不想給，他們還能強搶不成？別說神仙了，換成小皇帝要護着的随便某個人，也沒人敢明目張膽欺負。這小皇帝不愧能得神仙青睐，小小年紀就頗有成算，他阿瑪對小皇帝的評價極高。
“走，我們去買套宅子。”數錢令人沉迷，宋晉差點忘記給倪觀湖幾人準備在京停留的地方。
京城居，大不易。從古至今在京城買房都是大難事，多少文人墨客遇到過買房難的問題，其中最出名的有官至左拾遺的白居易“游宦京都二十春，貧中無處可安貧”，入仕二十一年才在長安買到房子。
但這對于要錢有錢、要身份有身份的宋晉卻是不值一提，只要他透露些風聲，最好地段兒宅子的地契肯定跟醫院的那塊地一般輕松到手，好些人整發愁找不到途徑讨好他。
索額圖也是其中一員，“不必這麽麻煩，您把事情交給臣，臣肯定辦得妥妥的。”他算是發現了，這位不愧是守護神，做什麽事都喜歡親力親為。如果神仙凡事親力親為的話，他們這些做侍從的還有什麽用？他得在納蘭明珠回來之前展現出自己的價值。
宋晉曲起中指輕敲桌子，猶豫了一番，“還是算了，暫時讓他們住我的莊子上吧。”當初要建醫院的時候有不少人送來莊子的地契，只不過都在西郊，離皇宮有些遠。
“您莫不是擔心擾民？”索額圖敏銳的察覺出宋晉的擔憂。
宋晉沉默，京城住得滿滿當當的，又大又好的宅子都屬于達官貴人，倒算不上擾民，他就是覺得麻煩，和老狐貍們打交道很磨人。
“臣在太醫院附近有一套宅子，您若是不嫌棄的話，随時可以遣人入住。”索額圖見縫插針推銷自己。
“太醫院旁邊？”宋晉眼睛一亮，“那就讓他們住那兒吧，太感謝你了。”宋晉也不矯情，他很樂意有更好更方便的地方給大科學家們住，美好的未來全靠他們吶。宋晉沒提錢的事情，無論是索額圖還是他背後的赫舍裏家都不缺錢，他們想要和他搭上關系，沒有玄烨的提示宋晉也看得清楚。
宋晉想到他回來後還沒有去太醫院看過，當即決定去太醫院看看。
索額圖有些窘迫地攔住宋晉，“那個，上仙，太醫院最近可能有些忙碌。”
“忙碌？”宋晉不明所以，太醫院不就是面向前朝後宮、在出現疫情時才會派出去治療貧困百姓的醫療機構？剛拿到資料研究藥物的那段時間忙也就罷了，現在磺胺都能流水線生産了，還有什麽可忙的地方嗎？
“那是因為、因為……”索額圖不大想回答。
宋晉看到索額圖臉上的表情福至心靈，“是不是有關子嗣？”
索額圖點頭，還好上仙猜出來了，這麽難為情的事他實在不想說出口，畢竟他也是其中一員。他在太醫院旁邊的那個宅子就是為此而買，赫舍裏府和太醫院方向相反，在太醫院旁邊買好宅子才方便近水樓臺先得月。索額圖沉得下心，不像好些人急吼吼地去太醫院做檢查，使得大家都心知肚明。
宋晉默默坐回原處，他決定過一段時間再去，反正也沒什麽事情做。那些大臣們是怎麽想的，去太醫院遇到同為看男科的同僚難道不尴尬嗎？不能請太醫上門診脈嗎？盡管還是有些尴尬，但比在太醫院碰見要好吧？宋晉沒意識到這是他的鍋，他曾經多次強調包括高倍顯微鏡在內的醫療器械的貴重，使得太醫們不接受出外診。
也許是大臣們排隊去太醫院檢查一事太過令人印象深刻，晚上宋晉看到玄烨忍不住有些擔心，他家崽應該沒問題吧？
玄烨被宋晉看得發毛，“哥哥有事嗎？”
宋晉一激靈，“沒事沒事！”他真是傻了，康熙帝有那麽多兒子女兒，他家崽肯定沒有受到騎馬的影響。
玄烨雙眼一眯，“哥哥又在騙人，究竟遇到了什麽事？”玄烨瘋狂回想着近兩日收集的情報，前朝後宮都很平靜，沒有發生讓哥哥憂心忡忡的事情。
“啊，這個……”宋晉露出了和索額圖一樣為難的表情。
玄烨坐到宋晉正前方等宋晉交代實情，他哥這個樣子肯定發生大事了，或者他哥做了什麽心虛的事。
“你有沒有聽說太醫院最近有很多患者？”宋晉旁敲側擊，頗為委婉。
“當然聽說了，不就是有幾個官員後院出問題引發的潮流嗎？”玄烨撇撇嘴，不以為然。
“對，就是這個。”宋晉點頭。
“其中有哥哥認識的人？”玄烨狐疑，他哥就為了這個坐立不安？
宋晉飛快搖頭，“那倒沒有。”
“所以哥哥在為何郁悶？”
“沒事，就是覺得騎馬有些危險。”宋晉捂臉，造孽啊，他家崽還沒到年紀，這個話題不合适。
玄烨聰明的腦袋瓜一轉就猜到了宋晉的所思所想，有些羞惱，“那幾個身體不好的全都是騎術不精還上戰場的！”
“這樣啊。”宋晉了然。
騎過馬的人都知道騎馬時要踩着馬镫虛坐，不然會墩到屁股，他學騎馬學得比較快，教他騎馬的師傅誇他是個天才，因此屁股才沒有受到太大傷害，不過還是因為大腿內側被磨出血而走不動道。
八旗子弟幾乎都是馬背上成長起來的，就像玄烨一樣小小年紀就開始學騎馬，長大之後只要沒有整日騎在馬上奔馳，一般不會出什麽大事。
玄烨覺得這是件好事，“入關以來許多八旗子弟都懈怠不已，但騎馬射箭是我們的看家本事，絕對不能丢，現在出了這檔子事，無論他們願不願意，長輩們都會鞭策他們。”
“仗總會越打越少，這一代還好，下一代下下一代呢？當天下太平沒有仗可打的時候，騎射會被歸于不必要學習的內容。”宋晉不禁給玄烨潑冷水。清朝早期的八旗子弟都是騎射好手，一個個意氣風發不愧精兵之名，但後世人們對八旗子弟的印象都停留在酒囊飯袋上。
玄烨目光堅定，“那是後人的事，我只看眼前。”
宋晉忍不住抱住玄烨轉了一圈，“崽，你剛才好帥呀！”
“快放我下來！”玄烨張牙舞爪，完全看不出剛剛霸氣的模樣。
“嘿嘿嘿！”宋晉發出志得意滿的怪笑。
二人打鬧一番，又接着剛才的話題開始讨論。
“哥哥知道治療的方法嗎？”玄烨問，“有人問到了我這裏。”
“有人找你？怎麽不直接來找我？”
“應該被左額頭擋回去了。”玄烨對數的索額圖比較滿意，他不會把不知深淺的人留在宋晉身邊。
“完全沒看出來。”宋晉想起索額圖那副猶豫扭捏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他收到過別人的委托。
“哥哥要是看出來就怪了，索尼那個老家夥親自叫出來的哪裏那麽簡單？”玄烨撇嘴，“索尼長子噶布喇頗有才幹，但身體不好；二子聰慧但早夭；索額圖是他的第三個兒子，原本是準備培養成家主擔起赫舍裏氏的。”
“不錯。”宋晉點頭，歷史上确實是這樣的。
“不過等哥哥的醫學院建起來就不一定了，磺胺等神藥能造出來，噶布喇說不準能痊愈。”
宋晉搖頭，“我不是醫生，也沒有見過噶布喇，不知道他得的什麽病，無法下結論。”
“索尼對噶布喇抱有很大希望呢。”玄烨露出狐貍笑。
“！”宋晉驚訝的睜大眼睛，“什麽玩意兒？！”
“當然是因為他很相信哥哥喽~”
“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他哪裏來的那麽大信心？”
“當然是因為噶布喇在好轉呀！”玄烨聲音輕快，“不然哥哥以為索尼為何這麽早就向我示好？”
“還能因為什麽，你是皇帝，他只是臣子。”
“史書上被臣子壓制的皇帝那麽多，說不定我是其中一個呢？”
“不可能！”宋晉擲地有聲，“崽你這麽聰明這麽能幹，怎麽可能收拾不了幾個大臣。”
玄烨一秒從穩重皇帝切換到驕傲少年，“那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