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1

第1天·1

宋慎思是在一張柔軟的沙發上醒來的。

入眼是一盞豪華的水晶吊燈,散發着耀眼的光芒,将偌大的廳堂映得猶如白晝,令他一時睜不開眼。

牆紙上複古的花紋很有年代感,違和的撕裂感讓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還在夢裏。

他有些耳鳴,所以近在耳畔的那聲輕笑聽得并不真切,依稀聽到一個男人笑說:“醒得悄沒聲息的,這是憋着什麽壞呢?”

可能是還沒完全清醒,他直覺那個低沉悅耳又帶着些蠱惑意味的男聲應該不是從面前這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只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口裏發出來的。

“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起來喝點水?”

年輕人把宋慎思扶了起來,讓他可以半靠在沙發上。

坐起來時,他發現自己所在的客廳裝潢陳設很複古,仿佛進入了民國劇的拍攝現場,還有一臺老式的留聲機正在播放悠揚舒緩的古典音樂。

他對面的沙發上坐着個拿着精裝書研讀的男人,穿着修身的休閑西裝,鼻梁上架了副金邊眼鏡,方才出言調侃他的應該就是這位。

男人約莫三十出頭,額發間混着幾縷銀絲,像是挑染的,長相俊朗,渾身散發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可這一點恰恰是宋慎思最嫌棄的。

在這位身後的圓桌前坐着位穿着旗袍的女人,正對着化妝鏡塗口紅,看上去跟背景的融合度極高。

女人長相精致,及腰的長發随意地披散在肩頭,将她的好身材盡顯無遺。

透過鏡子的折射,她和宋慎思的目光有了短暫的交集。

出于禮貌,宋慎思低了低頭,眼神再次飄過去的時候,女人已在燭臺上點起了煙。

她動作優雅,顯然受過良好的家教,這也讓宋慎思更加困惑,他這到底是在哪兒?

“還在疼嗎?”

宋慎思反應有些遲緩,聞聲回頭看向體貼詢問他的年輕人。

這人長得很好看,白皙精致,打眼一瞧像個清秀的姑娘,看上去好像柔柔弱弱的,實際卻有一把子力氣,剛扶他起來的時候一點都沒含糊。

說到疼,他擡手摸了摸頭。

他額上纏了紗布,稍微一動耳朵就嗡嗡作響,頭像要裂開了一樣。

“你別着急,應該是腦震蕩,我找到你的時候你滿臉是血地躺在地上,吓死人了。”

宋慎思疼得咬牙,“……我想不起來了。”

“正常。”那讨他嫌的男人又開口了,“腦震蕩是可能造成逆行性遺忘的,想不起受傷前後發生的事也正常。”

像是覺着這話不夠惡心人似的,這人竟然又似笑非笑地補了半句:“忘了自己是誰沒?”

“神經……”宋慎思小聲罵了一句,謝過年輕人遞來的溫水,又問:“這是哪兒?”

年輕人臉色微變,“現在還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現在不知道,難道等下就知道了?

宋慎思覺着這地方和這裏的人都古怪的很,但對方不想說,他也犯不着上趕着讨嫌。

他看了眼自己還沾着血的襯衫,少爺脾氣又犯了,“我能去洗個澡嗎?”

“需要幫忙嗎?”覺着這話有歧義,年輕人又道:“我是說你身上有傷,可能不大方便……我們的房間都在二樓,你想休息可以先回去,我們是不放心你,在你醒來之前才把你暫時留在客廳裏。”

“這裏還有其他人嗎?”

年輕人點頭,“有的,大家都在房裏,夜深了,他們不願意出來。”

他還是不太放心,“你真的不要緊吧?”

“沒事,身上沒別的傷了,頭上不沾水就行。”

宋慎思在年輕人的攙扶下起身,婉拒他的陪同,獨自上了樓。

可他到二樓就傻眼了,這一整層樓仿佛酒店一樣的格局,至少十幾間房,這哪裏找得到自己的房間?

無奈,他只能回到二樓平臺,問年輕人有沒有房間的鑰匙。

年輕人正和男人低聲說着什麽,聽了這話表情更怪了,“……沒有鑰匙的,這裏不需要鑰匙,你挨個房間擰一擰門把,能進去的就是你的房間。”

宋慎思:“……”

這地方還能再邪門一點嗎?

可能是因為撞了頭的關系,他現在不願糾結,只想盡快洗個澡躺下睡一覺,便按年輕人說的方法試了,果然在試第三扇時推開了門。

宅子給人的感覺很詭異,他觸碰前兩扇門時,門把都像被焊死了一樣,紋絲不動。

而第三扇門卻在他的手指接觸到的瞬間就自動彈開了。

一進門,他就确認了方才的猜測,這裏的确是個民國風複古酒店,裝潢奢華,連五鬥櫥都是名貴的黃花梨,整個房間都彌漫着一股淡雅的高級木香。

宋慎思走到窗邊,一抹玻璃上的水霧。

此時已是深夜,外面下着大雨,能見度很低,遠處的景物都看不清晰。

他拉上窗簾,脫下沾血的襯衫和濺了泥點的西褲,走進浴室放水。

花灑也是有些年頭的老樣式了,中看不中用,水流忽大忽小,調了半天也不見水溫上升,他只能硬着頭皮洗了個冷水澡,出來裹着浴袍發抖。

壁爐裏燒着柴火,按說不會很冷,可他靠得很近卻感受不到什麽暖意,覺得手都要凍僵了。

折騰這麽一遭,他頭上的傷又裂開了,血順着額頭滑至眼睑,刺得他睜不開眼。

無奈,他只好又下了樓。

那幾人還在大廳裏,年輕人一見他的狼狽模樣就招呼他過去,幫他消毒傷口,邊上藥邊吹氣。

“我有個弟弟也總是受傷,又很怕疼,我總這樣給他上藥。”

年輕人溫和的性子很讨人喜歡,宋慎思跟他熟絡起來,問了他的名字。

那人笑說:“我叫江住,有個雙胞胎弟弟,叫江倦。”

宋慎思覺着奇怪,年輕人不像特別健談的樣子,自報家門按說不用連着親戚一起介紹了。

直到對方說出了後半句話,把他的疑問噎了回去。

“日後你要是能認識他,還請照應照應他。”

宋慎思沒有意識到,早在這時,江住就預感到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慘劇。

客廳的溫度比樓上客房要高,在這裏坐上一會兒,宋慎思的身子暖了起來,也便不想回去了。

起先他還能和江住說幾句話,可畢竟不相熟,他們沒什麽共同話題,急于互相了解又顯得冒昧,到後來誰都不開口了。

大廳裏只能聽到唱片播放的小夜曲和落地大鐘有節奏的鐘點聲。

宋慎思百無聊賴地打量着周遭的布置,目光緩緩落在對面那叼煙捧書的男人身上。

不巧對方發現他在偷瞄,目光撞上的瞬間,宋慎思立刻看向別處,随即覺着自己這樣子多少沾點心虛。

對這個陌生男人,他有什麽好心虛的?

當他轉過頭來,打算跟人正面硬剛的時候,對方卻開口了,一張嘴就差點讓他心髒驟停。

“我有點好奇,你那是勾引的眼神嗎?你該不會浴袍下面什麽都沒穿吧?”

宋慎思:“……”

宋慎思無話可說。

房間裏沒給他準備貼身衣褲,他這做少爺的又有潔癖,勉強用香皂洗了之後,現在還濕漉漉地晾在衛生間裏,他可不就得光着?

可就算是這樣,這人也不能說出來啊!

宋大少爺越看他越不順眼,氣勢不弱地回頂一句:“你能不抽煙嗎,屋子裏都是你的煙味,煩不煩?”

穿旗袍的女人剛好也點了支煙,聽了這話俏臉拉下來,連着煙嘴一起摁進桌上的煙灰缸,起身白他一眼,狠踏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走了。

宋慎思很尴尬,覺着心煩意亂,索性把留聲機的唱針撥了起來。

曲聲戛然而止,現在只剩落地鐘來回擺動,低沉而富有節奏的聲音,反襯得這偌大的宅子死一般的寂靜。

“來做個自我介紹吧。”男人主動道,“接下來這幾天需要協力互助,對彼此多些了解沒有壞處。這裏沒外人了,就從我開始吧。”

男人的目光從宋慎思和江住臉上緩緩掃過,低聲道:“沈晉肅,大學教授。”

“江住,刑警。”

宋慎思看了看身邊的年輕人,怪不得這人看起來清瘦,力氣卻那麽大,應該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吧。

宋慎思留了個心眼,輪到自己的時候,他沒有報上真名,而是瞥了一眼叫沈晉肅的男人。

這人的确有學者的氣質和風範,可惜骨子裏是個斯文敗類,是他最讨厭的類型。

宋慎思思考了一下這個年紀的男人最讨厭什麽,用什麽法子才能狠狠惡心對方一把,一個幺蛾子冒了出來。

他幾乎是立刻說:“孟一。我叫孟一,是個律師。”

江住:“……”

沈晉肅:“……”

就連樓上都有人忍不住把門推開一條縫隙,探頭出來看“猛1”。

與此同時,留聲機的喇叭傳出了沙啞的雜音。

宋慎思以為是這姓沈的手賤又把唱針撥下來了,可回頭一看,唱針明明還好好的懸在唱片上方。

……但聲音又确實是從留聲機裏傳出來的,宋慎思覺着背後一涼。

緊接着,喇叭裏傳出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沙啞男聲,冰冷又機械,好像是接觸不良的AI。

【請玩家迅速就位,重複,請所有玩家迅速就位。當前場內玩家人數:77,獵場将在10秒後關閉,倒計時:10,9,8,7……】

宋慎思滿頭霧水,“這是個什麽東西?”

沈晉肅和江住都是一臉凝重,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當倒計時結束後,宅子裏的大鐘也随之準點報時。

淩晨0點。

【獵場已正式開啓。歡迎各位來到——“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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