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4
第1天·4
宋慎思有精神潔癖，聽不慣男人這麽叫他，“你閉嘴。”
早知道他就搶先一步跟江住組隊了，讓沈氏兄弟相親相愛總比這厮纏上他要好吧。
沈晉肅分配衆人在宅子的一二層調查，他卻循着兩個傭人離開的方向，帶宋慎思尋找她們口中的雜物間。
宋慎思一臉不情願，抱臂在沈晉肅身後跟着，那是個戒心很強的姿勢。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有敵意，我得罪過你嗎？”沈晉肅問。
“看你不順眼，你要是不爽可以消失。”
“噓——”沈晉肅回過頭來，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謹言慎行，至少在NPC面前扮演好你的角色，你現在是我的情人。”
宋慎思小聲bb：“情你個大頭鬼……你看起來很有經驗，以前來過？”
沈晉肅答非所問，“我對你沒有惡意，我們的共同目标是活下去，沒必要自相殘殺。知道我為什麽選你來向NPC打探消息嗎？”
宋慎思挑眉，“嗯哼？”
“因為通常小姑娘都會給長得好看的男人一些特別的優待。”
說罷沈晉肅對宋慎思做了個“請”的手勢，引他進入走廊轉角。
這裏與燈火通明的大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只有某個房間的門縫下透出一線微光。
空氣仿佛是凝滞的，周遭一片死寂。
“能別離我這麽近嗎，我知道我好看，但對你這樣的是真沒興趣。”宋慎思大言不慚。
沈晉肅被他逗笑了，“還是別浪費時間了，兩個NPC應該就在那房間，需要我告訴你該問什麽嗎？”
宋慎思賞他一個白眼，擡手敲敲門便推門進去了。
兩個女傭正在裏面布置佛像和貢品，貼了滿牆的鬼畫符，沒想到有人會發現她們的小動作，吓得驚叫起來。
年長的張阿姐先定了神，捂住年輕丫鬟的嘴，朝宋慎思谄媚一笑，“孟、孟老板……您怎麽來這兒了啊，這裏地方小，還亂，容易髒了您的衣裳，我們……”
“供着佛像，又貼着道家的符箓，你們就不怕兩教神仙打起來，到時候誰都不保你們嗎？”宋慎思也是開了眼。
張阿姐哭喪着臉，“我……我們也是病急亂投醫，實在沒辦法。小菁有個雙胞胎妹妹叫小芸，一直在外宅伺候姨太太們，前幾天她出意外，死了，下人們都說她是被索命的厲鬼害死的……知道宅子裏的鬼鬧得兇，我和小菁總得想個法子保住自己的小命呀……”
小菁抹着淚說：“出了那樣的事，我們怕沖撞老太太，也不敢給小芸燒紙錢什麽的，要是她心裏有怨，回來找我們可怎麽辦啊……”
“‘那位’是哪位？”
“您……也是，您才來沈家不久，可能不知道這件事……通常外宅的事都不會傳到內宅來的，老太太也不允許內宅插手外宅的事。”
“小菁！”
張阿姐給了她一個兇狠的眼神，小菁住了口。
宋慎思目光掃過兩人，往門外瞥了瞥，“這麽說來，內宅好像來了位偵探，不會就是調查這件事的吧？”
他覺得自己這種“梨園頭牌”的人設就應該表現得冷傲無情一點，于是沒了憐香惜玉的心思，“你們連我也瞞着，就不怕我今晚把你們趕出去，讓你們自生自滅？”
兩人吓破了膽，紛紛跪下給他磕頭，乞求他允許她們在這雜物間裏度過一晚，當牛做馬也行。
宋慎思的眼神還在往外飄，“這大暴雨天，被淋濕的滋味應該不好受，不過要是被趕出去，你們可能也不會難受太久吧，反正你們不是第一個死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小菁哭得破了音，“孟老板，我說！我說！其實……其實是那位沒名分的太太，她上……上周，死了……”
“哦？怎麽死的。”
張阿姐也認了命，“孟老板，您也知道，這個家一向是老太太做主，她是和碩公主，很在意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所以看不上那位雅璇太太的出身，嫌棄她在上海灘做舞女是下九流的行當，老爺還在的時候就想趕她出門了，但老爺愛護雅璇太太，她這個做主母的也不好跟老爺撕破臉。可老爺幾個月前病發，就這麽走了，雅璇太太沒了靠山，許是想不開，也跟着去了……”
小菁附和道：“是呀，上個月老太太說老爺給她托夢，想讓姨太太們下去陪陪他，就做主把八姨太和九姨太給……要不是雅璇太太懷着身孕，怕是也難逃一死……”
小菁和張阿姐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恐懼，誰都不敢繼續說了。
宋慎思聽得正起勁，“這麽大的事，我居然不知道……”
“因為您這周才回主家呀，大少爺一向寵您，見您總是愁眉不展悶悶不樂，特意帶您去北平散心，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好生羨慕呢。”
“……情趣倒是不錯。所以她們是怎麽死的？”
宋慎思逼得緊，大有不八卦一下就把她們都扔進雨夜的架勢。
張阿姐虔誠地對那尊不知從哪兒請來的佛像拜了三拜，咬牙道：“枉死的，老太太讓八姨太和九姨太給老爺殉葬，她們不肯，吳媽就讓人給她們塞進了外宅那口古井裏……下人們都傳姨太太們是怨氣不散，化了厲鬼，吳媽請高人做法，用了好些法子讓她們消停，都沒用！”
“當時雅璇太太躲過一劫，後來不知怎麽，她下樓時跌了下來，跟肚裏的孩子都沒保住。老太太讓人對外說是自殺，可下人們都傳是鬼絆腳……老一輩的人說，懷着孩子橫死的鬼最兇了……沒出世的孩子怨氣重，也會跟着一起鬧騰。”
“雅璇太太走得悄沒聲息的，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不知道，她剛走的那個晚上，我聽到外面有動靜，出去一看，就見她在外面哭，還以為是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她就不見了。”
小菁心裏慌得不行，“是啊……我們都能感覺到，她們都在這座宅子裏，等着向人索命呢！”
這番聲情并茂的講述非但沒吓到宋慎思，反而讓他聽困了。
他忍着哈欠，好心地問兩位NPC：“那你們要不要去樓上住？樓上人多，都在一起也更安全。”
兩人感激涕零，不過還是婉拒了他的好意，說是沈家有規矩，下人不能跟主子住在一處，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她們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宋慎思不再堅持，囑咐一句注意安全便走了。
出門後，他的眼睛一時沒有适應周遭昏暗的環境，卻聞到一股熟悉的煙味，碰到了一個溫熱的人。
“這麽快就把情人忘了，真無情。”
宋慎思冷淡道：“系統沒給你安排個老太監的角色真是可惜了。”
話還沒說完，手就被人握去了。
沈晉肅牽着他走過轉角，這幽長的走廊終于有了光亮。
“手怎麽這麽涼，在害怕？”
聽他這麽說，宋慎思才發現自己雙手冰涼，一直沒緩過來。
“還好吧，這屋子太陰冷，我不太習慣。”
“這裏鬼氣太重，待久了傷身，是得想辦法早點回去。”
“說起來，你有沒有覺得……”
宋慎思的話突然頓住了。
沈晉肅疑惑地看他一眼，就在這時，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回響在深邃的廊道裏。
“咕嚕……”
宋慎思：“……”
沈晉肅笑了，“餓了？”
“……你不餓嗎？”
“也有點。”
兩人回到客廳，此時是0點40分。
“不知道其他人的調查進展得怎麽樣了，我們還是自己動手吧。”
“你還會做飯？”
宋慎思以為沈晉肅這種人表面光鮮亮麗，內裏就一搞學術的死宅，頂天能煮個泡面，水開鍋的時候還得燙自己一下。
所以看沈晉肅認真找廚房的樣子，他還挺稀奇的，“……你确定你會做？”
“放心吧，不會太難吃的，怎麽說我也是做父親的人，不能總讓孩子吃外賣吧。”
居然還有家室？
宋慎思心裏念叨一句真稀罕。
不過這樣一來也就能解釋這人身上的爹味是哪兒來的了。
兩人在一樓的偏僻角落裏找到了小廚房，爐臺很簡易，必須得燒炭才能提供熱源，設施跟現代廚房沒得比。
沈晉肅拉開餐櫃門，清點着裏面的存貨，“我們有八個人，這些東西大概夠吃個三四頓，通關時間要是拖久了肯定不好受。”
“而這在副本的時間裏僅僅是過了六個小時嗎？照這個算法，實際時間至少是兩天吧。”
“可能吧。”
沈晉肅脫了西裝外套，在這到處是灰塵的狹小空間裏沒找到合适的地方放，幹脆搭在了宋慎思肩頭。
宋慎思：“……”
放在平時他肯定會冷嘲熱諷，不過這會兒他注意到了對方襯衫下的身材，尤其是在被皮質綁帶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線時。
他大概能想到這人脫了衣服以後是什麽樣子了……
意識到自己産生這個危險的想法，他覺得自己肯定是出了什麽問題，居然對一個老男人的身體産生了幻想。
——還是一個已婚已育，三十多歲的老男人。
他雙臂環胸倚在門邊，看着對方把積灰的料理臺清理幹淨，從餐櫃裏拿出碗盤一一洗淨，把食材切成細絲……這熟練的手法确實不像缺乏生活經驗的單身老男人。
一陣陰風吹過，他覺着周圍的溫度好像更低了，還帶着一股濕氣，不知不覺把兩手都攏到了沈晉肅的西裝外套下面。
為了掩蓋這丢人的舉動，他問：“看你手法挺娴熟的，應該常做吧。”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誇人，言外之意卻是：你們夫妻關系不太和諧吧？
“是啊，畢竟要一個人養大一個孩子，也不容易。”
三十離異帶個娃，是挺不容易的。
沈晉肅笑吟吟地望他一眼，“我還以為你會問些更有意義的問題，沒想到你對我的私生活倒是挺感興趣的。”
“客套一下而已，畢竟我要是直截了當地問這東西有什麽用，你可能會胡謅些有的沒的來騙我，總得先拉近關系，消除彼此的敵意。”
說着，宋慎思從浴衣的貼身口袋裏抽出了他的那張身份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