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
吃個飯還能臨時改地方?出門前,澤澤接到旭陽電話,聚餐改在律所附近的燒烤店了。
原來陳璐改完飯店後通知了大家,而澤澤是旭陽單線聯系。旭陽下午忙暈了頭,走在路上才想起還有個澤澤得單獨通知。
這麽多人吃燒烤,得多亂啊!
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将近三米的長桌上已經堆滿了食材和酒水。小凡坐在最裏面靠窗的位置,手裏舉着一根紅柳枝的大肉簽,嘴裏塞得滿滿的。看見澤澤進來,小凡先是一愣,轉而笑盈盈地移開了視線。
不由分說,澤澤就被陳璐拖到了座位上,外側是于傑,內側是林楠。于傑正在開紅酒,跟澤澤點頭打了個招呼。林楠則站起身,跟澤澤禮節性地握了下手。
陳璐可能是坐在林楠裏面。陳璐的對面是徐冰,徐冰此刻的笑容頗耐人尋味。管你什麽味兒呢!徐冰裏面是仍在傻笑的小凡。旭陽呢?徐冰外側,林楠對面的位置空着,應該是旭陽的。
小凡用嘴扯下一塊肉,然後将肉簽遞給了徐冰,徐冰依樣扯下一塊又把肉簽還給小凡。
又進來一位女士,後面跟着旭陽。陳璐趕緊過去領座,徐冰也站起身笑道:
“你這個大忙人!我還以為你又來不了了呢!”
“是來不了啊!來不了不也得來嗎?再困難也比去廣州看你容易!”
“大忙人”被陳璐推到靠窗的位置,小凡的對面。
“我跟你說啊,經過這一個月的反省,我深刻領悟到——我們真的不能這麽忙!”徐冰邊說邊将水壺遞給對面的陳璐。陳璐會意,趕緊給“大忙人”倒水。
“你不忙可以啊,你家老林提前落葉歸根了,我們這不還飄着呢嗎?”
“你這個‘落葉歸根’用得特別好,有一種萬籁寂靜的感覺,舒服!”
“這人呀,真是沒法看。你說你之前這頓上竄下跳地折騰,這地球都擱不下你了!誰知一轉身的工夫,你竟頓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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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極必反嘛!之前忙昏了頭,亂了心智,總想折騰折騰不留遺憾……結果傷了根本……呵呵……好在回頭是岸!”徐冰說完瞥掃了林楠一眼,左臂挽住了小凡的胳膊。
“啧啧,看來你是真悟了!哎?這小丫頭總能在樓裏見到,誰家的?”
“我學妹,辰小凡,旭陽家的。”徐冰說完目光恰好與澤澤交彙,“呃……助理。”
小凡微笑着又點了一下頭。
“實習生?稚氣未脫呢!”
“誰說的?已經畢業了,我們很成熟噠,哦?”徐冰戲谑地瞟了小凡一眼。小凡嘟着嘴,白了徐冰一眼,舉起簽子,繼續吃肉。
“年輕就是好啊!能吃能喝能玩能睡!我們的大好時光,一去不複返啦!”
“你那叫‘如日中天’好不好?”徐冰轉頭對着小凡說:
“你薛平姐姐可是名人,經常上電視節目噠!”
“嘁!那算什麽?又不打糧食!”
如果只聽對話不見人,誰能想到這是兩個二字頭的青年在聊天?
有人在拿杯底敲桌子,是旭陽。
“靜一靜,都靜一靜,別開小會了。咱們先聚焦一下哈,今天的主題是為徐冰和林楠餞行,大家的酒別喝偏了啊!來來來,咱舉杯先走一個,恭賀徐冰林楠奏響人生新樂章!”
“好!”
大家叮叮當當地碰杯,小凡舉着杯大麥茶就近碰了兩下,但目光卻與澤澤碰了一下。
男人們都一飲而盡,繼續倒酒,服務生也開始往烤盤上鋪食材。
陳璐站起身,客串主持:
“各位,各位,我先發個言。旭陽講排面兒,訂的是大酒店。可是這兩天他們倆吃的全是大酒店,喝得北都找不着了。這就要走了,徐冰最愛吃燒烤,到了廣州再想吃咱們這兒的燒烤那可就難了,所以今天就改到這兒了。就圖個自在,想吃啥吃啥,想喝多少喝多少。我先打個樣兒,半杯,不許幹哈,情誼多少你倆心裏有數!”
說完果真只喝了半杯,林楠陪了半杯,徐冰喝了一口。
這政策都給了,還客氣啥?開動!
五花肉開始滋滋冒油,黃蚬子次第裂開了殼,香菇裏浸出的湯越來越多……這吃燒烤就是忙活人,服務的忙,吃的也忙。
徐冰一邊聊着天,一邊翻動着烤盤上的食材,有烤好的,就夾一些放到小凡的盤子裏。眼看着盤子都堆滿了,徐冰搶過小凡手裏的肉串說:
“這有新烤好的,你還拿着它幹什麽?吃完這根肉串你還能吃別的嗎?”
只見徐冰拿着夾子,麻利地将肉串上的肉一一剝下,放在中間那個烤盤上重新加熱,回手将面前烤盤上的香菇小心翼翼地夾到小凡碗裏,細心地囑咐道:
“湯熱,慢點喝!”
“你自己也吃呀!”
“吃着呢。我得細嚼慢咽,重在品味。這幾天我是一天長一斤,快要吓死了!”
“沒事兒,到了廣州餓幾天就掉了。”
“唉,想餓,廣州也不答應啊!”
“那你可慘了!”
“所以呀,從現在做起,細嚼慢咽!你可以多吃,替我吃點兒!來,這個小白蝦我也特別愛吃!”
“嗯。”
徐冰今天就是來幹活的,這邊照顧着小凡,那邊還不停地把烤好的食材翻到對面去。
那個薛平果真是忙,自從坐下就沒消停幾分鐘,一直在聽語音,發信息。
陳璐呢,一邊跟徐冰聊,一邊照顧着林楠。
那邊幾位,哪還有什麽主題呀?分明是時政解析,聊着省裏的人才新政。
聊天神侃,小凡不在行。要論吃的能力,小凡那是當仁不讓!一桌子人,只有她是來者不拒,吃嘛嘛香!沒有減肥的禁忌,美味又都送到嘴邊了,豈能辜負?
徐冰起身去敬酒了,小凡偷偷看了澤澤一眼,正好澤澤也在看着她,見她擡眼,便扭過頭去,噘了一下嘴。
豬!
小凡怔了一下,轉而樂得扭過頭去看窗外,久久不能平複。
徐冰敬了一輪酒回來,把剛傳上來的小菜夾了一些給小凡。
“看什麽呢?來,姐姐也敬你一下!”
“我不用敬,”小凡忍着笑,“你少喝點!”
“今天政策好,沒怎麽喝。來,姐姐繼續祝你茁壯成長!”
“謝謝姐姐!”小凡舉起大麥茶,笑着一飲而盡。對于“茁壯成長”四個字,她好像也沒那麽抵觸了。
徐冰跟旭陽、陳璐聊着廣州律所的情況,評估着那邊的執業環境。
林楠跟澤澤怎麽聊起來了?還頻頻舉杯,他們倆有什麽可聊的?
小凡吃飽了。
他們現在都是什麽狀态?
沒吃飽?
話沒說完?
還是酒沒喝到位?
确實還有很多肉沒有烤呢……
去端茶倒水?服務生很周到。
去結帳?沒到時候,況且旭陽哥哥已經安排給陳璐了……
薛平先走了,她肯定沒吃飽,陳璐往她的盤子裏放了那麽多東西,她都沒怎麽吃。不是沒時間,好像是沒心情。
徐冰出去送她,一直沒有回來……
烤盤裏的食材烤焦了,小凡把它們清理下去。這邊恐怕沒人吃了,陳璐提議換個烤盤幫男同胞烤,結果遭拒,他們也吃不動了……
小凡一手扶着肘,一手握成空拳支着下颏,看着這一屋子的煙熏火燎,竟有些困了……
陳璐太好了!督促男同胞們打掃戰場,沒吃飽的趕緊吃,沒喝夠的抓緊喝,等徐冰回來就撤。
敢情徐冰是負責收杯的,舉着杯又是一通感謝,又是一番邀約,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打車的、代駕的,陸續都走了,剩下旭陽、澤澤和小凡。
“你去哪兒?回家吧!”澤澤準備給旭陽叫車。
“先不急。”旭陽伸出雙臂,一邊一個摟住了澤澤和小凡的肩,半眯着眼說:
“聽好喽!你們倆,是秦主任的寶兒,也是我林旭陽的寶兒。今天,對于你們倆來說應該是一個裏程碑。雖然因為換場子沒能實現,但澤澤最初是決定要用行動昭告天下,給小凡一個驚喜的,對吧,澤兒?”
小凡疑惑地看着澤澤,澤澤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你光有護着她的心沒用,你還得有護着她的資格,關鍵時刻亮得出來、站得出來!差不多該提速了啊,哥哥我想喝你們倆的酒,喜酒!”
“……那……你先把胃養好,到時候一醉方休!”
“好,說定了,一醉方休!”旭陽重重地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轉身離去。
“馬路在這邊!”澤澤伸手去拉旭陽。
“時間還早,我先回所裏看兩份材料。”
“我們陪你!”
“不用,抓緊時間忙你倆自己的事!抓緊!抓緊!”
旭陽大步流星地離去,右手握拳一下一下地舉過頭頂,作加油狀。
河邊的步道上,兩個人又邁起了一步一晃的步伐。
“我明明滴酒未沾,卻感覺暈暈忽忽的。”小凡輕聲地嘀咕。
“你那是困了,我擔心再熬一會兒你都能在餐桌上睡着。”
“你發現我困了呀?還以為你跟學長聊得那麽投入,沒心思管我呢!”
“聊的就是你!”
“聊我什麽?把我殚精竭慮、嘔心瀝血為他倆操心的事都告訴他啦?”
“沒有。人家都已經和好了,再提這些多掃興!我倆就是想到哪聊到哪,聊你獨處時若隐若現的小憂郁,聊你傷心時肆意揮酒的大鼻涕……”
“胡說!我從來沒在學長面前流過眼淚!”小凡停下腳步,立馬精神了。
“可他就是覺得你會常常流淚。”
“你說的!”
“他先說的!”
“……”
跟澤澤對峙了三秒,小凡無語落敗,只能挎着澤澤的胳膊,繼續犯困。
人家說的都是事實,怪只怪又被看穿了心思。喜也落淚,悲也落淚,這眼淚倒是不要錢,說來就來——贏個比賽,升個旗,淚湧;看個電影,追個劇,淚奔。唉!什麽時候能不為所動,心如止水呢?
學姐他們倆說的“茁壯成長”是不是也包括這個呢?
其實澤澤是故意斷章取義逗小凡。
林楠的原話是:
在學校,我跟小凡有過一整年的交集,接觸的機會也很多,但我始終沒能看懂她——平日裏波瀾不驚,冷不丁卻是個性洶湧;你說她堅韌吧,有時更柔弱;你說她陽光吧,眼神中總閃過憂郁;有時沒心沒肺,有時心細如發;有時敷衍塞責,有時盡心竭力……
說起來都是自相矛盾,但這就是我的切身感受,不知道哪一面才是她的本色本心。跟你說這些,目的只有一個,希望你是那個更懂她的人,可以更好地呵護她!
澤澤的應答更令林楠啼笑皆非:
你說的這些我也還沒看懂,所以常常被她弄得手足無措……最怕她哭,哭起來水漫金山那種……反正來什麽接什麽吧,我也沒得選……
兩條腿兒的人有的是,怎會沒得選?
……
“嘿!睡一會兒差不多了哈!還有六百米就到了,精神精神吧,否則你可能臉都不洗就睡了!”
“沒睡……就是吃多了,聚精會神消化呢。”
“呵呵!幸虧徐冰把那根肉串搶了去,我看你舉着那根大肉簽,幹着急!那要是都吃下去,還不得扶牆啊?”
“我又不傻,吃飽了還不知道停呀?”
“難說……不過……徐冰對你還行。”
“為什麽是還行呢?”
“我原以為,她只會欺負你。她……對林楠都很兇的!”
“那就是她的表達方式。”
“你的表達方式也很特別,今天你都沒有敬他倆酒。”
“我又沒喝酒。再說,那天在他們家已經敬過了。”
“哦……對了,他們到底哪天走?你要不要去送?”
“後天早晨的航班,學姐姑姑家的表弟送他們去機場。”
“……是周六……要不,我們就去家門口送一下吧。”
“……嗯。”小凡邊走邊歪着頭看澤澤,“聽你的!”
周六,澤澤和小凡早早地等在林楠家樓下。
送機的車到了,林楠和徐冰下來,放好行李。
林楠抱住澤澤,拍了拍澤澤的後背,誠懇地說:
“程律,有機會……最遲我們婚禮的時候,一定帶小凡來廣州,順便周邊游,兄弟提供5A級保障!”
“必須的!小凡還是伴娘呢!”
徐冰也剛剛放開她的伴娘,但仍牽着小凡的手,“啥也不說了,以後廣州也是你的家,到了廣州,必須來見姐姐!”
“必須!姐姐!”
“對了,還有一件事——今天早晨收到我澳洲同學發來的郵件,說他們創始人合議後決定放棄追究我的違約責任。但是他們有一個請求,就是希望見見那份報告的作者,請他對項目再做一輪評估。不知道你的那位隐居的高士會持什麽意見,所以我還沒有答複。現在就看你的了,希望聽到好消息!”
“哦,這個……回頭我幫你問問吧。”
“有償的。我跟他們的帳兩清了,這是一份新的要約。”
“好的,明白,問過之後今天就給你答複。”
林楠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小凡。這個少言寡語但卻滿臉笑靥的小丫頭就像一個誤入凡塵的精靈,用她微弱的能量悄無聲息地影響着周遭的人和事。
看到徐冰松開小凡的手,林楠微笑着伸出雙臂,左腳向前邁了一步。
小凡見了,嫣然一笑,邁步投入林楠的懷抱。
“小凡,你做到了最好的自己,也讓身邊的世界變得越發美好!還想再說一次——認識你,是我們此生最大的幸事!”
……
目送二人的車子消失,小凡轉回頭,無限悵然地看着澤澤。
澤澤模仿林楠的樣子,微笑着伸出雙臂。
“幹嘛?你也想走嗎?哼!”小凡厲聲嗔怪,扭頭氣哄哄地大步離開。
“不是!你不能厚他薄我呀!我這都忍半天了!
唉喲,我這心口疼……
你真不管我呀?
還跑?
辰小凡,我看你往哪兒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