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彩虹初霁
彩虹初霁
飯後,姥姥姥爺和董姨各自回屋午睡,兩個小的不想睡卻也有些疲倦。
澤澤靠在沙發的長榻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揚了揚眉,示意小凡坐過來。
小凡又在落地窗前晃了兩圈,見澤澤眉頭微蹙,這才嫣然一笑,磨磨蹭蹭地坐了過來。澤澤伸出胳膊,小凡就勢倚在澤澤身上。
陽光照在兩人腳上,暖暖的。
小凡把腳貼到澤澤腳邊,婑了很多,于是暗中用力把腿擡高了些。澤澤見狀也擡高了腿,結果兩個人越擡越高,最後小凡耍賴,用力把澤澤的腿砸了下去,自己的腳壓在澤澤腳上,取得絕對優勢。
兩人咯咯咯地笑出聲來,澤澤趕緊噓了一聲,把小凡的頭按在懷裏。
“不許再鬧,好好休息,不然一會兒姥姥該出來維和了!”澤澤輕輕地拍着小凡的背。
澤澤的懷裏好舒服!小凡調整了一下位置,手搭在澤澤的肚子上,真的就安靜了下來。
澤澤的臉頰貼在小凡的頭上,視線透過落地窗停留在窗外菜園那片油綠的小蔥上。蝴蝶飛來飛去,居然還有蜻蜓,感覺好多年都沒見過了。
“将來,我們也可以在這裏安家。”澤澤喃喃地說,眼中蘊含着無限憧憬。
嗯?怎麽沒反應?
澤澤輕輕地擡起頭,又緩緩地側過去,看了看小凡的臉——居然睡着了!
這速度!你是真的困了累了,還是沒心沒肺啊?這麽一會兒就能睡着!
還不曾仔細端詳過這張臉,平時不是嬉皮笑臉就是直眉瞪眼,原來安靜下來,五官各自複位之後,這小模樣還是挺精致的!皮膚白皙透亮,鼻梁處隐約可以看到根血管,這個小鼻子嫩嫩的,捏一捏,手感一定很好……
看着看着,澤澤的笑容開始有些僵硬,臉頰漸漸發熱,喉嚨也開始發緊——雖說秀色可餐,但吃多了也會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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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澤趕緊将視線轉向窗外,還是窗外的景色清涼怡人……
小凡忽然抖了一下,吓得澤澤也跟着一驚。只見小凡撲棱一下坐了起來,怔怔地看着澤澤,悄聲問:
“我……睡着了嗎?”
“你自己覺得呢?”澤澤啞然失笑。
“好像是吧。”
“剛才怎麽了?好像受了驚?”
“……做了個夢吧……跟你去買菜,買完了抓你的手,卻發現是別人,吓了一跳……”
“這麽一會兒你都能做夢,還是個恐怖片!”
小凡沮喪地嘟了嘟嘴,澤澤輕輕地拿起她的手,暖暖地說:
“沒事,以後出門我都牽着你的手。不然,說不定哪天,你還真就抓着別人的手走丢了!”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董姨走了出來,對着二人輕聲說:
“你們倆也沒休息一會啊?開那麽長時間的車多累啊?”
“不累,在這靠一會兒就好了。”澤澤邊說邊跟小凡一起站了起來。
“姥姥也醒了,在床上坐着呢。”董姨拿起布袋,“你們陪姥姥,我先去買菜。”
目送董姨出門,澤澤笑着對小凡說:
“要不你接着睡,看能不能把我找回來,我去看看姥姥。”
小凡瞥了澤澤一眼,轉身背對着澤澤揮了揮手。
姥姥聽到澤澤與保姆的對話,正要起身走出房間,見到澤澤進來就又坐了回去。
“姥姥,是不是我們在這您睡不着呀?”
“不是因為你們在這睡不着,而是因為知道了這麽大個喜事兒一直興奮。這個時候姥姥要是還能睡得着覺,那可真就修行到家了!”
澤澤默不作聲地坐到了姥姥身邊,笑盈盈地看着姥姥。
“老天對我不薄,替我去了最大的一塊兒心病。你說你爸那個破脾氣,家裏的事什麽也指不上,歲數不大他先更年期了,一會兒吵架一會兒離家出走的。你呢,又整天跟你媽鬧別扭,我這心裏呀,是幹着急沒個主意。你說,這等你媽老了可怎麽過呀?
“如今這下好了,你找了這麽個可心的人,難得的是你媽也認可。從今往後,你們再也不用因為這事起争執了!我看着這孩子善解人意,将來有你們在身邊開解,多給你爸你媽做些調和,他們倆就還能對付着往前過。”
“您也不用擔心,他倆現在還行。”
“還行最好,不行我也無能為力了。不過我倒是有點納悶兒,你和你媽,怎麽突然都轉性了呢?”
“我媽她……也得不斷調整戰略嘛,一計不成,再生一計。至于我,也不會事事跟她對着幹,是吧?她說得對的,我也都是聽的。”
“哎呀,不管是因為什麽,只要你們娘倆能和睦相處,姥姥我就心滿意足了……對了,你跟我在這聊了半天,那個孩子呢?”
“在客廳呢。沒事兒,她一個人獨處慣了,不用陪着。”
“你這是什麽話?有頭發誰願意做禿子?有你在她能喜歡獨處?我們出去看看,別讓孩子自己在那兒呆着。”
祖孫二人來到客廳,咦?人呢?
衛生間的門開着,沒有。
澤澤退回客房去看,也沒有。
姥姥從廚房出來,搖了搖頭。
這麽會兒功夫,人能跑哪兒去?
姥爺開門出來了,悄聲說:
“你們找那個小凡呢吧?園子裏呢。”
“啊?出去啦?”澤澤趕緊打開客廳通往花園的門,沒人啊!
“小凡!辰小凡!”
“我在這呢!裏面!”
澤澤聽到喊聲,趕緊下到園子裏,循着聲音望去,原來小凡就在姥爺卧房的窗前,正趴在一顆半人高的花前拍照。
“你喜歡這盆花呀?讓姥爺幫我們也栽一棵!”
“不是,這盆花生蟲了,好多好多蟲,都有好幾代了!”
“哪盆花生蟲了?”沒等澤澤接話,姥爺的話音先到了。只見姥爺從姥姥身邊超過,快走幾步趕了過來,“哪盆?哪盆生蟲了?”
小凡指了指身邊的紅花。
“不可能,這盆花養了好多年,從來沒有生過蟲!”
“這可是你姥爺最愛的一盆花,名叫孔雀,每天跟祖宗一樣地伺候着!”姥姥也湊了過來。
“您看這盆花的葉子上有很多白色的粉末,還有這種亮晶晶的粘液……白色的粉未是蟲子蛻下的殼,粘液是蟲子的分泌物。”小凡指着葉子對姥爺說。
“你不是說這些□□是花粉嗎?”姥姥捅了捅姥爺。
“就是花粉呀!第一批花敗了以後花粉就落下來了。”姥爺很自信。
小凡打開手機,點開剛拍的照片指給姥爺看,“您看,這些白色的粉未放大了就是這樣的……”
“像白大褂!”澤澤伸頭看了一眼。
“然後您再看這一張,這是躲在葉芽裏面新生出來的小蟲子,胖胖乎乎,晶瑩剔透。我正想拍花瓣裏的成蟲,你們就出來了。”
姥姥姥爺面面相觑,這一天天的,除了驚吓又是驚吓!
“看這白色粉末的數量,得有上千只了!”姥爺自言自語道:
“我得趕緊去買藥!”
“你上次買的藥呢?沒用多少吧?我幫你找找去。”姥姥轉身要走。
“那是管蚧殼蟲的,這個不一樣。”
“那你知道買什麽藥嗎?”
“……看照片好像是蚜蟲,可又跟青菜上的蚜蟲不同。”姥爺的情緒有些低落。
“蚜蟲不都是長在蔬菜上嗎?怎麽花也開始長蚜蟲了?”姥姥趴在花盆上仔細查看。
“我也覺得是蚜蟲。”小凡附和了一句。
澤澤驚訝地看了小凡一眼,又看了看姥爺,“蚜蟲……好治嗎?”
“不好治。一旦長了蚜蟲就得不停地打藥!”姥爺有些郁悶。
“如果真的是蚜蟲,那就不用買藥。可以用水沖,然後再用洗衣粉水噴。”小凡信心滿滿地出謀劃策。
“這你也懂?”澤澤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奶奶用過,她在花盆裏種的青菜長蚜蟲了就這麽弄。”
“洗衣粉家裏有,随便用,我去取。”姥姥是行動派。
“那……您這花可以沖水嗎?”澤澤轉向姥爺。
“……可以,就是洗衣粉會不會把花燒死啊?”
“之前未見不良反應。”小凡嘻笑着說,“不過我們還是上網查一下吧,看看有哪些注意事項,還有洗衣粉加水稀釋的比例。”
“我來查。”澤澤掏出手機,“嚯!還真有這個用法……這還有說加白醋的……注意事項……嗯……如果怕把植物燒壞,第二天再用清水清洗一遍……比例……100克洗衣粉加50公斤水……”
“那……就是一比一呗。”澤澤邊念小凡邊思考。
“你怎麽能聽成一比一呢?100克洗衣粉加50公斤水,50公斤水是50千克,那是一比五百好不好?”
“對呀,一克洗衣粉,一瓶礦泉水。”
“這也算一比一?”
“正解。這是執行經濟學!”
“抱歉,我們經濟學沒這個分枝。”
“法學也沒有。”話說姥爺您聽懂了嗎,就跟着參戰?
“管理學可以有!”姥姥拎着洗衣粉,大踏步地加入了小凡的陣營,“‘一克洗衣粉,一瓶礦泉水’,這是多麽直觀的表述啊!複雜問題簡單化,易理解、易執行,關鍵是聽過之後就不會忘!”
“還好,二比二,平局,不過我也挺不了你多久!”姥爺悄聲地對澤澤說。
“沒關系,您要是覺得姥姥說得有道理,可以随時跟我倒戈!”澤澤湊到姥爺耳邊輕聲說,卻聽得姥爺一頭霧水。
“姥姥,家裏有礦泉水瓶嗎?”澤澤大模大樣地向姥姥投誠。
“啊?這麽快就game over啦?”姥爺對澤澤的氣節深表憂慮。
既然除蟲方案已經确定,說幹就幹!澤澤和小凡将花盆擡到了寬敞地帶,姥姥找來了塑料布包在花盆上面,防止蟲子被水沖到花盆裏。
準備就緒,澤澤拿起水槍,一按開關,便有一股水柱沖出,打在護欄上,水花四濺。
姥爺手把手教他調控水壓,直到相對柔和了才對着花澆。只見葉子上的白色粉末瞬間消失,但很快又有一些綠色的碎末流出,應該是嫩芽間躲藏的蟲子。
“天哪!這蟲子也太多了吧!”澤澤咧着嘴嚷嚷。
“是啊,最近我就總是納悶,為什麽這新葉兒不怎麽見長呢?原來是這營養都被蟲子搶走了!哎對,這邊兒,你把水槍立起來點兒,把葉子背面也沖沖。”姥爺貓着腰指揮。
“哎,幸虧我們回來,拯救了您的愛花。否則在不久的将來,您的這盆愛花,就變成蟲蟲樂園了!”
“是啊,我跟你姥爺年紀大了,眼神不好,有空你們就常回來!”
“好嘞,以後定期回來幫您除蟲。喂,那個蟲蟲克星……不好,像是農藥名……蟲蟲神探,對!蟲蟲神探,你再檢查一下別的花盆,這次我們來個殲滅戰!
“蟲蟲克星”太不友好,“蟲蟲神探”太過浮誇,小凡心裏想做的是“蟲蟲專家”,不對立,不優越,客觀專業。
蟲蟲也有好惡。小凡用手機仔細檢查了一番,鄰近的兩盆花上都沒有發現蟲子。倒是隔了兩盆的一盆賞葉植物,在新發的葉芽裏密密麻麻地擠着一層綠綠的、胖胖的、晶瑩剔透的蟲子。
小凡擡頭報告檢查結果,卻驚呼了一聲:
“彩虹!”
大家順着小凡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欄杆的上方,升起一道兩米左右的彩虹,在綠葉的映襯下異常的炫目……
澤澤同姥爺一起負責清洗,小凡則和姥姥一起配置殺蟲藥。之前“執行經濟學”的主角礦泉水瓶并沒有派上用場,因為姥爺的噴壺自帶刻度。
姥姥還搬出了電子秤,用礦泉水瓶的蓋子作量具測量洗衣粉,每個瓶蓋大約能裝五克。防止洗衣粉堿性太強燒傷嫩葉,姥姥又在噴壺中加了幾滴白醋。
看着配制完成的殺蟲液,姥姥興奮地說:
“你說我們老了老了,倒幹起了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活兒!”
“跟孩子們在一起,我們也年輕了!”姥爺确實玩得很嗨,剛發現蟲子時的低落情緒早已煙消雲散。
可能是受了洗衣粉或者白醋的刺激,姥姥咳嗽不止,小凡扶着她回屋裏休息,倒好了水見她無恙便又跑回園子投入熱烈的除蟲工作。
姥姥端着水杯,坐在窗前的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兩個孩子在園子裏嬉鬧。
姥爺也走了進來,站在姥姥身邊一起往窗外看,“這兩個小東西,把我也攆進來了,讓我過來照顧你!”
姥姥長出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
“你發現沒?那個專啃你架上黃瓜的菜青蟲又回來了!”
“嘿嘿!是呀,真的是!今年我專門去農學院那邊買菜苗,一定種出最好吃的黃瓜!”
“還有茄子,他也喜歡啃架上的。”姥姥含笑補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