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贈玉情緣

贈玉情緣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有多特別呢?

呵呵,去年今日,初見某人。

這個日子的确特別——當初特別糟心,此刻特別落莫。

世事弄人,人心難料。

去年的今日,硬着頭皮陪主任去假相親,還被某人當場識破,怎一個“尬”字了得?

今日此刻,僅一年之隔,兩個強扭的瓜竟已甜成了饴糖。誠如某人之感慨:早知今日,何必……

可就算經歷了那麽多的“何必”,這戀情的節奏也驚豔了衆生。

在學姐的婚禮上,學長拍着某人的肩調侃道:

“好險!程兄的動作再快一點兒,我家徐冰的伴娘就出缺兒了!”

杜晴晴聞聽婚訊在電話那端連喊了三個“幺妹兒!”,最終也只憋出一句:

“你能不能走一次尋常路?”

其實,腳下的路再尋常不過,尋常得波瀾不驚,風雲不卷。

上班、下班,每天沿着河堤路或疾馳,或閑逛,全然不覺間,日子已被河水悄然帶走,走過了四季。

自己還能有點閑心在這裏回味感慨,某人大概已經忙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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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春節,某人便開啓了忙瘋的節奏。遵循爸爸的方法論,劍走偏鋒,他那減法沒做幾道,加法卻做成了題庫。盤點下來,他最近這一個月的工作日裏沒有一天是十點前到家的——還好,還能回家。

小凡看了眼筆記本頂端的時間,還不到九點。她輕輕地合上筆記本,可能是今天在外面跑了太久,應對的又都是難纏燒腦的人,此刻格外地困倦。

喝了點水,拍了拍臉頰,還是精神不起來,小凡決定先眯一會兒。

可她晃到了卧室,在看到新換的床品那一刻,心裏又豁然一亮。

這套床品的底色是與外面新發的柳枝一樣的新綠,新綠上面分布着大小各異的白色碎花,宛如那一簇簇的梨花,或綻放,或紛飛——既然無暇去河邊親近風景,就把風景搬回家吧。

記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小凡學會了自己過“節”。所謂的“節”,是她心裏在意的日子。

可能請自己吃飯,可能送自己禮物,可能重刷一部老電影,可能默默地寫一篇雜文……

有人同賀,自是錦上添花,感恩戴德;無人問津,也能心滿意足,無怨無尤。

從小到大,早已習慣了獨行、獨樂、獨闖、獨扛,這大概也是她雲淡風清的底層邏輯,略顯消極,但很受用。

正如今日,某人忙得昏天黑地,你還敢指望他能記起點兒什麽?但求他能感應到這抹新綠的能量,注入春天的朝氣,在奔赴理想的征途上元氣滿滿!

小凡摟着抱枕,栖身在自己那半邊的新綠上,手搭在另一邊,睡意缱绻,思緒亂飛……

朦胧中好像有開門的聲音……時間還早,應該又是幻聽……

床墊動了一下,一股涼風撲面而來。

小凡勉強睜開眼睛,一張大嘴已到近前,“啊,疼!又咬我鼻子!”

小凡手腳并用一通拳打腳踢,總算掙脫了“怪獸”的騷擾,眼見着“怪獸”進了洗手間才掃一眼桌上的時鐘——還不到九點半,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小凡揉了揉鼻子,翻身下地,晃到洗手間趴在“怪獸”的背上。

“我要是再晚點回來,你是不是就進入深睡眠了?”澤澤邊刷牙邊問。

“我設了十點的鬧鐘……”

“十點?那是我今天的入睡時間……去幫我接杯水,沖個澡,睡覺!”

小凡嘴角微勾,額頭在澤澤的背上用力地磕了一下,轉身去了客廳。

小凡自己也喝了點水,又幫澤澤接了一杯,關好客廳的燈,再回到卧室時,澤澤已經鑽進被窩,倚在他那半邊的床頭上。

“你這澡……洗得太敷衍了吧?”小凡把水遞給澤澤,嗔怪地笑笑。

“趕緊上來,快點兒!”澤澤一手喝水,一手拍着被子。

小凡繃着笑,慢吞吞地蹭到床邊。

不等小凡坐穩,澤澤便掀起小凡那半邊的被子,俯身摟住小凡的腰,将她拖到身邊。

小凡不知澤澤抽的什麽筋,只乖乖地倚在澤澤身上,拉好被子。

澤澤伸出手臂将小凡攏在懷裏,晃了晃,低聲問:

“買了新被罩,為什麽?”

小凡無聲地輕笑,“你這麽早跑回來,又急匆匆地爬到床上,為什麽?”

澤澤唇角微勾,從被子裏抽出一個繪本,獻寶似的放到小凡身前的被子上,頭伏在小凡耳側,柔聲說:

“初見周年,我想趕回來給我的寶兒講個故事。”

這個繪本小凡沒見過,比澤澤現在用的要小一些。

小凡撫摸着繪本上的紋理,輕聲問道:

“這是……”

澤澤默默地翻開繪本,扉頁上豎排草書着兩個字:

“為你”。

“為你……我嗎?”小凡扭頭問道。

“……自己慢慢看。”澤澤輕輕地翻開第一頁。

小凡掃了畫面一眼,嘴一抿,伸手往後翻,“畫的都是我嗎?”

“對,都是你。”澤澤邊說邊按住了小凡的手,不得已只得正面作答,“不過每晚只能講一頁。這是今日份的故事,聽完了就乖乖睡覺!”

“……嗯?”小凡扭過頭,嘟着嘴哼唧着抗議。

澤澤也不吭聲,只張大了嘴咬過去。小凡縮了下脖子,扭回頭去。

“這小孩兒……也不像我呀,眼晴這麽小!”小凡用食指劃了一下畫中人的眼角。

“能有眼晴就不錯了。初見那一晚,你都沒正眼看過我,難為我還記得你長了眼睛!”

“是你沒正眼看我!”小凡用指節扣了一下澤澤的手背,“我要是畫你,肯定比服務生還帥!”

想到自己曾在腦海中給澤澤穿了件服務生的馬甲,小凡的嘴角掠過一絲竊笑。

“帥有什麽用?你連名字都不記得!”澤澤幽怨地嘆息。

“啊?你發現啦?”小凡扭頭瞪着澤澤。

澤澤沒有作聲,只斜眼瞄着小凡。

“呵呵,主要是……”小凡滿臉賠笑,“一見你就緊張,一緊張腦子就短路!”

“你辰小凡居然會緊張?”

“緊張!不是作賊心虛嘛……後來……後來說開了……”

“所以……我們倆的關系,一直都是你在主導——你想說開了,我就是相識;你想親近了,我就是哥哥;你想邀新了,我就是囚徒……”澤澤幽幽地歷數着往事。

“看把你委屈的!”小凡挺身在澤澤的臉頰上啄了一下,“怎麽着?周年了,想起義不成?”

“起義倒不至于……就是想讓你看到不一樣的故事。”

“怎麽個不一樣法兒?開篇兒就把我賣掉呗?”小凡故作驚悚狀,扭身指着小女孩兒頭上的草标。

“嗯,還倒貼錢!”澤澤輕聲回應。

“啊?”小凡笑着捶了一下澤澤的手臂,“奶奶也就是說說而已,你還真付諸行動了?”

“我也有怕,所以先下手為強!”

“你怕什麽?”

“怕你……遇人不淑。”

“所以,你加大了籌碼——贈玉?”小凡暖暖地看着澤澤。

“嗯。”

“為什麽?”

“贈你如意,惟願這個事事顧及他人的小女孩兒自己也能順心順意;又聽人說,玉講究緣分,希望你懷抱如意,可以得遇有緣人,避開貪財好色之徒。”

初見後的款款心意,澤澤直到此刻才得以娓娓道來。

四目相對,那些言語無法表達的情愫都只能在彼此的眼眸中智能讀取……

“天吶!你許的願都這麽靈嗎?”小凡這反射弧着實令人無奈,只眨了個眼而已,她的目光秒變,一臉驚愕地瞪着澤澤。

“靈嗎?”澤澤避開小凡的眼神,忍住不笑。

“靈不靈的你沒看到嗎?原來我這順心順意、得遇佳偶都是拜你贈玉所賜呀?”

小凡移開繪本,側身伏在澤澤胸前,熾熱的目光烤得澤澤臉頰發熱。他低垂眉眼,避無可避。

“那……玉呢?我的如意?”

“……如意……不在你懷裏呢嗎?”澤澤眼眸微瞥。

“……懷裏?”小凡微怔,轉而目光化作一池春水,“如意?對!如意!如意郎君,我這可不一直抱着呢嗎!”

說着,小凡向上挺了挺腰背,手臂攏在澤澤頸後,伏下頭喃喃地說:

“抱着他,賣到哪裏都是家……”

晨光熹微,生物鐘進入淺睡眠階段,澤澤習慣性地翻了個身,胳膊腿兒越過床界,入侵到小凡那一側。

嗯?人形抱枕呢?

往前探探,一片坦途。

再探……整個人都越過了床界,被子越來越涼,手都摸到床邊了,卻始終沒有觸及溫暖。

靜聽一會兒,衛生間裏也沒有動靜——澤澤徹底醒了,他翻身坐起,卻見客廳裏散發着光亮。看角度和亮度,光源應該是餐桌上的臺燈。

澤澤扭頭看向五鬥櫃,嗯,上面少了一樣東西。

澤澤眼眉微挑,唇角微揚,轉而低垂眼眸,徑自淺笑。笑夠了,他扭身下地,光着腳,貼着牆悄悄溜到廳裏。

果然,小凡坐在餐桌旁,正盯着繪本的最後一頁出神——這是半夜就起來苦讀了嗎?

澤澤背手倚靠着門廊,靜靜地凝視着小凡的側影,看着她的睫毛一眨一眨地撲閃……

冰箱突然啓動,驚得小凡回了神。她伸手輕撫着繪本,餘光卻瞥見了門廊處的人影。小凡擡眼怔了一下,扭頭看向那個人。

光線昏暗,但那人抿嘴、垂眸再擡眼淺笑的樣子一如初見。

依然是弱弱的反問句:

“怎麽樣?偷窺別人的心事是不是很刺激?”

小凡的思緒仍萦繞在往事中,眼前的一幕又惋如夢境。她沒有作答,嘴角微揚,視線又落回到繪本上。

澤澤徑自晃到小凡身後,俯身将雙臂攏在小凡胸前,下巴抵在小凡的頭頂,繼續問:

“怎麽了?是不是颠覆了認知?”

“沒有。”小凡一手抓着澤澤的手臂,一手撫摸着繪本,輕聲說:“不是颠覆,而是填充,是細描,是增強……”

澤澤沒有吭聲,卻下意識地攏緊了雙臂。

小凡就勢倚在澤澤身上,沉默片刻淺淺笑道:

“再說了,你這算什麽心事?草标開篇,草标收尾,更像是一本人口販賣手冊!你看‘售罄’那倆字寫的,透着幾輩子的暢快!你這個繪本呀,頂多按自白書歸類上架!”

“自白書?”澤澤略一沉思,俯在小凡耳邊問道:

“不是說‘坦白從寬’嗎?我這‘自白書’都交了,你打算怎麽處置我呢?”

“我想……”小凡把繪本向前翻了一頁,指着畫頁的中央說:

“給這個心房開一扇窗,四周栽滿花草樹木!”

澤澤沉默了半晌,長吸了一口氣,一邊關臺燈一邊柔聲說:

“那這幅畫就不能叫‘囚徒’了,得改個名字,叫……‘家園’!”

說完,澤澤俯身将小凡抱了起來,心疼地說:

“都快凍成冰棍兒了,咱回屋暖暖,再睡個回籠覺!”

——  全文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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