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頭上有犄角(完)

頭上有犄角(完)

他每日值守完回到家裏,看着牆上地上血色的字,終于崩潰了。

青年憎恨這一片青蠻之地,這個被神靈放棄的地方。

于是他每日繼續飄着臉,扮演着人們嘴裏說的“留住一命,還有一點作為”的“怪胎”,漸漸的人們忘記那段往事,重新又對他好,不過總是與以往有差別的。

大人們教導姑娘小孩不要靠近他,說他是怪物。如果他不是可以當黑夜,那麽人人得以誅之他。

青年心懷怨恨。開始報複青蠻大地,他化作了無邊無際的黑夜,一邊充當他們和諧的保護神,一邊化作惡魔,不斷地吸食這些年輕人。而他從來不吸食小孩,婦女,老人,只是因為青年尚存的最後一點良心。

……

所有人看完了天空中這些閃過的舊日畫面,無數人都靜默了。

蘇雀看完後很難過,他發現那個怪臉化作人形時,背後長滿了很多嘴一樣的東西,這些都是謾罵漠視背後說三道四的嘴靈,附在鬼臉身上。

叫他鬼臉日夜痛苦不堪,就像是除不掉的心魔一樣。

人們,以及他們的魂魄都看到天空中閃過的一幕幕畫面,聽到那一聲聲曾經從自己嘴裏發出的謾罵侮辱甚至造謠。

青蠻的人們感到無限的後悔,難過,痛恨自己的自私,麻木,甚至落井下石,成為了最後一條道德底線崩壞後的幫兇。

鬼臉終于受不了,看到這些片段。整個人爆發了山呼海嘯的痛苦申·吟。所有人都頂受不住,銀缸和山神不得不被震傷而摔下雲端。

蘇雀放下了懷抱中昏死的陸行藏,化龍上空,與鬼臉進行最後的一搏。

他棣華從不傷害老人婦幼,如果是好人的魂魄,他就會放回去□□。也就是之前為什麽小漁夫和山神棣華魂魄在天亮前自己回歸了肉·體的原因。

“你雖然被害慘,但是這裏還有許多無辜的人,不能因為九個惡人,也殺害了無辜的一個。停下來吧!這裏還有如層碧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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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的青龍呼嘯着道。

鬼臉道:“我好痛苦,好痛苦!層碧,為什麽,為什麽……”方才一幕幕傷疤一樣的往事從此揭開在他面前。

除了面對血淋淋的傷疤,鬼臉別無作為。

“我好痛苦,我已經停不下來,我要殺人,殺光這片青蠻大地上所有他的人!這裏根本就不配神靈的護佑!”

青龍與他相撞,嘶啞,纏鬥。

青龍知道他棣華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魔了。黑色的巨臉越長越大,心魔越壓制了這麽多年越反噬地厲害。

青龍與他死死纏鬥!

天空出現了一道淩厲的閃電,鬼臉再次遮天蔽日起來!

“我要你們都死!”

“休想!”

整片青蠻之地從未有過的黑暗,狂風卷石,雷鳴大作!

不知道是鬼臉的遮蔽天日,抑或是青龍招來的陰雲雷電!

血雨到底是什麽,是要非得在這裏同歸于盡,才會出現血雨嗎!蘇雀狠狠地想着,以最兇狠最巨大的力量向前——

如果,就這樣了。

小水母,請替我告訴小漁夫,謝謝他幫我完成任務。

我會好好地,記住他的。

天空鬼臉以最陰霾的力量,最黑暗的光球,與那青龍身體上聚集的所有修為靈力相撞,迸發出了鴻蒙的白光。

猶如盤古開天。

鴻蒙初啓。

萬事萬物尚且沒有存在之時。

一切只有一具白光,迸出了在時間的洪流,空間的荒原。

四處所及,皆是一片光源,沒有灰暗,沒有塵埃,就連一滴聲響,都不存有。

很久。

又似乎只是一眨眼。

太陽穿破了雲層,露出了劇烈的光芒。太陽光前所未有的猛烈,燒灼着空氣裏的那些壞人惡人自私人們的魂魄。

空氣裏處處是燒焦的味道。

甚至還聞出悔恨,怨毒,不平,內疚,痛苦,釋然等等的魂魄的毀滅之際發出的最後一絲的氣息。

青蠻之地街道,房屋,樹林都在灼熱地燒熱了起來。魂魄還留存在□□中的人們身上的衣服也已經一塊一塊地化作了灰燼。

青蠻大地變得如最初那般熾熱無比,人們的身上皮膚開始腐蝕,瘋狂得要找水源。人比龍的耐熱程度還高一些,可龍卻不可以。

那頭可憐的青龍,從雲巅摔落在了青蠻之地上。

他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大呼一聲“英雄,救世主”,只因為他們都要渴死或者被燒焦了。

陸行藏的魂魄歸入肉·體後,他徐徐地醒來。

那頭龍,龍鱗殘破不存,龍須帶有血色。倒在地上毫無動彈之餘力。

陸行藏踉跄地走過去,抱住那頭龍,“醒醒,小青龍,你做到了,你阻止了鬼臉,”

龍在他懷中毫無反應。

小漁夫他睜着眼睛不讓眼裏模糊,“十年之約呢,你要毀約嗎,小青龍?”心卻在此時似被紅線紮進後,疼痛無比。

那頭龍裏鬃發裏的小水母才露出了極其缺水的腦袋:“小青龍沒有水,小青龍要死了,”“嗚嗚,我不要小龍兒死,”“快醒醒,我們還要去旅游,”

到處都是燒焦浮在空氣中的灰塵和燒焦的碎片,哪裏有水,空氣的水分怕是所剩無幾了。哪裏還有水源。

水母的恸哭聲下,還有那個人,落在了自己臉上的淚珠。

青龍化成了人形,躺在了陸行藏的懷抱裏。

蘇雀睜了睜虛弱的眼睛,“小漁夫,”他已經氣若游絲了。

陸行藏掩飾住自己悲痛欲絕,他裝作鎮定淡然地道,“你說過不能毀約的,一旦毀約,我家人就會死去。”

懷抱中的人在滿臉是血,早成了幹涸的血痂中輕輕地笑了笑,“你回去吧,我已經複活了你家人了,拿上我身上的鱗片,那是我最後一點修為了,他們不會變成白骨的。”

聽到這句話,陸行藏再也隐忍不住,他生氣又極其傷心地道:“說好的十年,十年沒到,你怎麽趕我走?……”

話再也說不出,梗咽得使他淚珠不斷往下掉落,落在那個人幹涸灼熱的臉頰的皮膚上。

那個人似支撐不住了,背水一搏的所有修為損毀,以及這幹涸惡劣的氣候環境中,早讓這頭龍可以死去幾回了。

陸行藏抱住他,“我替你找水源,我找水給你,你堅持住,你一定要等我,找水給你……”

陸行藏抱起他,走在了街道上,他體力亦不支,還抱着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他摔落在地上,以身體墊住了那個人。

抱着他,“我給你找水,你不要睡……”

終于淚如雨下。

“我不回去了,我不毀約,我不要你趕我走,小青龍,”

青年拿起了地上的碎石,狠狠地剜在了自己手臂上,腿上,身上,身體源源不斷地湧出了鮮血,浸濕了懷中蘇雀的蒼白的臉面上。

身上的隔開的地方越來越多,地上彙集的一小灘血泊。

青年将懷抱裏的人放下來,放在了血水中。

青年覺得還不夠,他找到了一個地上凹陷一點的小坑,将懷中人放在坑中,割破了自己的全身血管,無限湧出的鮮血潤泡着面前的人。

“醒醒,”

“還有九年,小青龍,”

青年失血得過多,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血坑中,他旁邊就是那個沉睡着的他,青年最後的眼睛虛弱地、柔和地、最後一次地看住血水泡着的那個小龍人。

小水母,如果你聽見的話。

小青龍如果還活着。

你告訴他。

我很喜歡他。

無論現在,還是十年後。

或是千萬年後。

我都會喜歡他。

此時,血坑中的無數小血珠,在太陽的蒸騰下,化作了血氣,充盈上了蒼穹之中。

很快的,天空飄來了許多七彩的雲朵,發着瑩瑩的光彩,騰雲駕霧,布雲施雨。天終于下起了雨。

雨水呈現淡淡的血色,盈溢着薄薄的腥甜。

血色的雨水沖刷着這片罪惡之地。

被雨水打醒過來,血坑中的人睜開了眼睛,“原來,這就是血雨啊,”

他緩緩地爬起,爬到了身旁的青年處,結果自己身上的逆鱗掉落下來,蘇雀驚奇,為什麽逆鱗會在自己身上。

他将逆鱗喂給了懷中的青年。

“世上竟有如此笨蛋的人,居然好好的保命裝不用,還偷偷還給了我。”

旅途有長有短,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一人一龍一精一魚若幹水母終歸有落幕之時。

山神回去了。看守他的山神廟,與他終日缭繞身邊的淡紫色蛾子聊一聊他旅途的所見所聞,再練一練五子棋。

銀缸依依不舍離開他蘇雀。銀缸說,要做一條可愛的山野精怪,要參悟原子力學的所有,勵志穿越時空,看看美麗新世界。

于是,旅途只剩下了一人一龍和若幹水母。

他們倆再次走在一起。

粉紅色的夕陽猶如一個巨大的滾球,正跟在了一人一龍的尾巴身後,饞着那頭青龍手裏的十串巨辣的大腰子,十串巨辣的羊肉串以及十串巨辣的大面筋。

黃昏,枯藤,昏鴉。

西風,瘦馬,天涯。

面頰拂過一陣伴随着落日夕陽的、夾雜野花芳草的甜沁沁的風。

小水母于頭頂上暖洋洋地曬着溫柔浪漫的餘晖,不時支起了八卦的耳朵。

天涯傳來了小漁夫與小青龍的問話:

“敖丙是你家親戚嗎,”

“遠房的,”

“蝦兵蟹将的蟹棒大嗎有蟹黃嗎,”

“沒有,但有蟹籽。”

“紅孩兒和哪吒怎麽區分……”

“我拔腿就跑的那個就是哪吒。”

“……”

于是,他們幸福地開始了接下來的九年旅途。

本世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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