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顆糖
第四顆糖
“是媽媽掐的。”
林樾棠正抓着漂亮幼崽的胳膊，心疼地給呼呼，聽見這話瞬間一呆。
媽媽掐的？
雖然沒見過媽媽幾次，但有管家叔叔、姐姐、還有保姆姨姨們的教導，林樾棠明白什麽叫做母親。
——做母親的，一定很愛團子、寵團子、把團子放在心尖尖上，願意付出一切保護團子。
就像他的媽媽一樣，為了生下他，都生病了，不得不去國外療養。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傷害孩子的母親呢？
可是看着漂亮幼崽烏黑的眸子，林樾棠莫名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點點的媽媽，掐傷了點點，還掐傷了很多地方。
團子低頭，小胖手慢吞吞地動作，又把漂亮幼崽的袖子挽起一些，看見更多的淤青。
被保護得很好的團子，盡管還不大理解“恐懼”這種情緒，卻瞪圓了眼睛，下意識朝漂亮幼崽身前蹭了蹭。
“點點……”
糖糖怯生生叫了一聲，心裏莫名難過起來。
淩瀚垂眸看着這個團子，在知道他的媽媽會打他後，沒有露出那些大人複雜的神情，也沒有像其他小孩一般畏懼地遠離。明明在害怕，卻下意識靠近他。
暖呼呼的團子湊過來，抱住他的胳膊，充滿安慰地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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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瀚垂眸，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小胖手，只覺得心髒像是被指甲輕撓一般，有一點癢，又有一點疼。
第一次，他主動抓住了林樾棠的手，不讓團子再盯着自己的傷，輕聲說：
“不疼……別難受。”
林樾棠也不懂怎麽回事，有點想哭。他憋住一點小淚花，抽噎了一聲，抓着小孩的手，小聲問：
“她為什麽掐點點？”
小孩子的世界很簡單，正如團子想不明白，這麽好看的點點，為什麽會被媽媽掐，淩瀚以為的也是錯誤答案。
“我也不知道……”
小孩垂着頭，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
“可能因為，我很奇怪。”
“奇怪？”
奶團子一臉茫然，幼崽給他解釋。
“因為我看過就能記住……很奇怪。”
雖然沒有小孩願意和他玩，但淩瀚觀察後發現，似乎只有自己，有這樣的能力。
最開始，媽媽還沒有這樣經常打他。直到有一次，媽媽帶他去一個商場。他看見大大的商場中央，被人群圍着的臺子上，有一條項鏈。
那條項鏈很漂亮，他曾經見過。
小孩拉着媽媽，指着項鏈說：
“媽媽你看，那是你的項鏈。”
那時候有很多人看了過來，媽媽小聲吼他，說那不是她的項鏈。
小孩什麽都不懂，呆呆地說：
“是你的呀媽媽，我看見你拿着那條項鏈了。”
那個時候，淩瀚看見媽媽臉上無比可怕的表情。
他犯的錯越來越多，每次都要被媽媽教育。
尤其是每一次，他說出自己曾經看見過的東西，媽媽就會露出那樣可怕的表情。
所以淩瀚想，一定是因為他這個樣子，很奇怪吧。
*
團子之間心有靈犀，林樾棠明白了淩瀚的意思，忍不住瞪圓了眼睛。
“點點好膩害，可以，過目不忘呀！”
小孩原本垂着頭，聽見團子激動的聲音，茫然擡頭。
“過目不忘，是什麽意思？”
團子舉起小胖手，遮在自己的臉上，然後手打開，露出一雙貓眼兒。
“過目不忘，就是，看過的東西，就不會忘記！”
姐姐就會過目不忘，大家都說姐姐是天才！
點點和姐姐一樣是天才！
糖糖拉住小孩，圓滾滾的眼中滿是開心。
“這是很厲害的能力呀，點點好膩害！”
小孩定定地看着團子，看着這個說自己不奇怪，其實很厲害的小孩，半晌，露出了一個笑。
這是見面以來，漂亮幼崽頭一次露出笑容。
林樾棠被這個好看的笑容迷得暈暈乎乎，忍不住就又湊近一點，和漂亮崽崽帖貼。
這一次，漂亮幼崽也乖乖地湊過來，和團子胖嘟嘟的臉蛋蹭在一起。
團子美得暈陶陶，貼了好半天，忽地腦中靈光一閃。
他想起來了。
點點叫淩瀚，他知道這個名字。
*
前一陣，林樾棠晚上睡覺，會反複做一個夢，夢裏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即便三歲的團子懵懵懂懂，三觀不健全，都無法理解的故事。
他夢見有個小孩，從小被媽媽打罵，等媽媽因為偷東西進監獄後，小孩被送進孤兒院。
孤兒院裏的生活并不富足，但至少沒有來自母親的虐待。小孩沉默地長大，因為心理陰影的影響，他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麽朋友。
小孩沉默着長大、工作，慢慢的，那張好看的臉上偶爾也會出現笑容。雖然很淡，可似乎也和其他人沒什麽不一樣。
可就在他上了大學後，他的親生父母出現了。
原來，小孩的母親不是親生的。那個女人曾經在有錢人家裏做保姆，把自己的孩子留在有錢人家裏，抱走了人家的孩子。
抱走後，卻不好好養，經常打小孩。
夢做到這裏，看着長大後的小孩臉上的笑容，林樾棠也開心了起來。
他真正的爸爸媽媽終于找到他了呀！以後，他一定會過得很快樂吧!
團子樂觀地想着，咂咂嘴翻了個身，攤開四肢晾肚皮。
然後夢裏的走向，讓團子懵圈。
小孩雖然被父母找了回去，但中間缺少的二十年時光，讓這一家人之間存在許多隔閡。
尤其是，那個偷走小孩的女人所生的兒子，還在這個家裏。
“雖然小涵的媽媽做了錯事，可她好歹也養了你，你至少應該報答在小涵身上。”
“果然是孤兒院教出來的，簡直是白眼狼！”
“就算你是我血緣上的弟弟，但對我來說，小涵才更親近。”
“對不起，我知道我媽媽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你，可我真的很愛爸爸媽媽和哥哥！求你了，至少讓我留在家裏，不要離開他們吧！”
“……”
小孩的父母更喜歡養子，小孩的兄弟們更在意養子，那些同階層的富貴少爺們，更是明裏暗裏擠兌嘲笑這個當了十幾年“平民”的無辜孩子。
過去的十幾年裏，小孩都在渴望有一個能夠遮風擋雨的家，渴望着親情。可明明已經回到家中，他卻覺得這只是一處屋檐，他仍舊無家可歸。
明明那個小孩很聰明，他能夠過目不忘，學什麽都很快。他也很努力，哪怕生活貧困，也沒有變得偏激。
他只是想要一個家，家人們卻那樣冷漠。
甚至到最後，他被那個假少爺的朋友們算計陷害，身敗名裂，而他的家人們卻冷眼旁觀。
最後，那個小孩孤獨地死去。
還不如沒有被找回去。
*
林樾棠連續幾天早上醒來，都氣鼓鼓的，照顧他的田阿姨自然奇怪，就問怎麽了。
團子傻乎乎的，還不太明白做夢的概念。又因為夢裏的小孩能過目不忘，和姐姐一樣，磕磕絆絆給田姨姨複述過後，便也記住了這個夢。
林樾棠坐在草地上，捧着腮幫子努力思考。
那次他講完，田姨姨說，夢都是假的，不會發生，不用管啦。
可是現在，他見到了夢裏那個小孩呀！
漂亮的幼崽，過目不忘，被媽媽打……這不就是那個夢嘛！
團子呆呆地坐在草地上，小小的腦袋裏，大大的疑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點點是被偷來的崽嗎？
所以點點的媽媽，那個新的保姆姨姨，是壞人？
貍花團子岔着小胖腿，坐在草地上發呆，圓滾滾的杏眼都不轉了。
淩瀚在旁邊默默看了一會兒，猶豫地伸手，戳了戳小胖團。
“糖糖？你怎麽了？”
團子被戳得晃了晃，回過神。
看着漂亮幼崽，林樾棠又晃了晃腦袋，決定不糾結了。
姐姐說了，團子乖巧就會有禮物從天上掉下來！
那這個漂亮幼崽，就是因為糖糖乖巧，從天上掉下來的！
淩瀚不知道林樾棠的內心活動，只是看着團子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握緊小拳頭，貓眼兒圓滾滾地看過來。
“點點公主，你別怕！糖糖騎士會保護你的！”
“……？”
小孩漂亮的臉上，緩緩浮現一點迷茫。
他能過目不忘，也聽過故事書，自然也記得公主和騎士是什麽意思。
他呆呆地糾正團子。
“我是男孩子，不能當公主。”
團子從善如流。
“點點不喜歡當被拯救的公主，沒關系，那你就是女王！”
“……”
漂亮幼崽的瞳孔微微震動，本能覺得頭皮發麻，又覺得團子說了話，他不應該沉默。半晌，他才讷讷地找到能說的話。
“那我也不是點點……公主。”
“……”
鄭媛剛才去給兩個孩子倒水，走過來時，只聽見了這幾句話，頓時有點想笑。
她看見了小孩胳膊上露出的傷口，見糖糖沒被吓到，就放心了些。
她正想叫兩個孩子過來喝點水，就見自家少爺團子很霸道地伸手，捂住小孩的嘴，一臉嚴肅，奶聲奶氣道：
“鴨頭，窩不許你這樣說寄幾！在我心裏，你就是公主！”
然後“吧唧”一口，團子親在幼崽臉蛋上。
鄭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