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顆糖
第九顆糖
“你看見什麽了？”
女人陰冷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小孩哆嗦了一下，擡起頭，漂亮的眼睛裏，滿是恐懼與茫然。
“……媽媽？”
董茹居高臨下地看着小孩，帶着強烈的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不是因為見識經歷多而形成的氣勢，而是她無數次虐打、辱罵淩寒，在小孩心中留下的心理陰影。
淩瀚全身僵直，連瞳孔都在微微發顫，大腦中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像是看着最恐怖的惡鬼，嗓子裏幹啞地說不出話，好半晌才發出聲音。
“我不知道……”
小孩的聲音裏帶着點哭腔，明顯恐懼到了極點。
董茹盯了小孩一會兒，狂跳的心髒也慢慢平穩下來。
也對，是她亂了手腳了。這小兔崽子才三歲，自己平時也沒有教過他識字，哪怕能過目不忘，大概也不認識那些字，更不知道這手機是個什麽東西。
想到這裏，董茹稍微放心了些，沒有理會小孩，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見沒有回複便關機。
她垂眸看着小孩，冷聲警告：
“剛才看到的東西，不準對任何人說，知道沒有！”
即便知道淩瀚看不懂短信內容，董茹心中也十分忌憚。
她永遠都記得，當她頭一次發現這個小怪物可能威脅到自己時，那種恐懼與憎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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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林家的保姆前，董茹曾是另一戶有錢人家的保姆。她那會兒一時沖動，做下了一件事——她把自己的兒子，和那戶有錢人家的兒子調換了。
淩瀚其實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如今身份被她兒子取代。
她不是故意的，是那對有錢的夫妻自己認錯了孩子，以為她兒子是他們的孩子，抱着不放。她、她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董茹做下那件事後心虛，沒多久就找了個借口，帶着淩瀚跑了。
原本她想着，既然她兒子過上了好日子，那她養着這小崽子也沒什麽。可她沒想到，這小兔崽子竟然過目不忘，對那麽久遠的事情，都記得清楚。
那位女主人有一條極其精美的項鏈，她離開時沒忍住偷走了，大概是偷偷戴的時候，被淩瀚看見過。
幾個月後的某一天，她們去商場，商場正在展示那個樣式的項鏈。小兔崽子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看見她拿着項鏈。
既然小兔崽子能記得那條項鏈，那記不記得他的親生母親是誰呢？！
從那天起，被發現偷換孩子以及盜竊的恐懼，讓她再也無法僞裝慈愛。只有在折磨這個小兔崽子的時候，聽見他的哭求與求饒時，她才能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女人眯着眼睛看向小孩，目光閃爍不定。看着小孩明明害怕地要命，還不敢躲藏逃跑，她只覺得心底那些不為人知的、扭曲的恐懼，像是被安撫了一般。
可惜了，住在這裏人多眼雜，這小兔崽子又得了那小少爺的青眼，是沒法随便打他了。
但沒關系，折磨一個小孩子的方法多了。
她猛然伸手，把哆嗦着的小孩拖到房間角落，打開儲物櫃，把小孩推了進去，然後狠狠關上門。
“犯了錯，就好好反省。”
女人的臉上露出愉悅而扭曲的笑容，宣布道。
“什麽時候反省好了，我再放你出來！”
*
雖然林樾棠很想和淩瀚睡覺，但最終，他還是被姐姐強抱走，一起睡了。
團子委屈巴巴縮在被窩裏，睡前許願要快點長大，以後想睡誰就睡誰！
——幸虧姐姐不知道團子的這個願望，不然非得把團子吊起來抽屁股。
好在對于睡眠質量好的團子來說，眼睛一閉再一睜，就到了第二天早上。被叫醒後，團子睡眼惺忪地看見了董茹旁邊的漂亮幼崽。
“點點！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奶團子瞬間清醒，一下子撲過去，小胖胳膊抱着漂亮幼崽，圓滾滾的大眼睛裏滿是心疼。
怎麽肥四呀，怎麽一晚上過去，點點的漂亮眼睛，就黯淡了這麽多呀！
林樾棠形容不上來，就像是，點點又變成了初見時的那個漂亮瓷娃娃，安靜，烏黑的眸子裏也沒有了光。
團子急死了，抱着漂亮幼崽，學着奧特曼裏面的勝利隊員，晃一晃呆呆的點點，再喊兩聲。
咦？好像真的有用！
漂亮幼崽被晃了幾下，目光緩緩聚焦在團子的臉上。他呆了一會兒，小小地叫了一聲。
“糖糖。”
“嗯嗯！點點你腫麽啦！”團子要急死了。
董茹一直在旁邊看着，見這小兔崽子果然被她昨晚的懲罰吓到，不敢說出自己看到的東西，心中便十分滿意。她笑着俯身，安慰道：
“小少爺別擔心，淩瀚昨晚沒睡好，所以現在有點呆而已。等他清醒了，就能好好陪您玩了。”
林樾棠擡頭，看了董茹一眼。
這個保姆姨姨笑得很溫柔，可是她靠近的時候，點點在發抖。
團子在某些時候有着小動物的直覺，既敏銳又聰明。他沒有說話，只是起床洗漱，換上今天的熊貓套裝，拉着小孩去吃早飯。
等兩只幼崽開始戶外活動時，林樾棠就湊過去，小聲問淩瀚：
“她是不是昨晚又打你了？”
小孩搖了搖頭，還有些萎靡。
“沒有打我。她只是把我關起來了。”
他沒有繼續說，可團子卻似乎很懂那種感覺，腮幫子鼓了起來。
“把點點一個人關起來，沒有人陪你說話嗎？她真讨厭！”
團子騎士恨不得現在就去給姐姐還有叔叔說，這個保姆姨姨是壞人，快把她攆走，拯救點點公主！
可轉而想到姐姐說的，團子垂頭喪氣。
“姐姐說，要抓到她做壞事的證據，才能攆走她。”
小孩茫然：“證據？”
團子點頭：“就是，如果她偷東西，要讓大家都看見！”
他努力回憶姐姐說的話，笨拙地模仿。
“或者找到她藏起來的東西！”
淩寒聽得一愣一愣：“她打我。”
“啊。”團子也愣住，努力轉動小小的腦袋，“那就，讓人看見她打你？”
覺得這很有道理，團子用力點頭。
“沒錯！讓姐姐和叔叔看見她打你，就知道她是壞人了！”
“……”
淩瀚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還是沒說。
即便被別人看見自己挨打，也沒有用的，沒有人會管。
父母天生就是可以打孩子的，媽媽打他，是因為他犯了錯，也是為了他好。
這是從前他們住的地方，那些大人說的。
他們說，小孩子就是要挨打，不過是他媽媽打得有些厲害、次數有些多而已。
看着團子幹淨的眼睛，淩瀚想，也許糖糖從來沒有被父母打過，才會覺得，只要被看見，她媽媽就不會打他了吧。
漂亮幼崽拉住團子的手，輕聲說：
“那下次試試……我們去玩吧。”
小孩的手軟軟的，團子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被拉着滾在了草地上。
*
幼崽的生活輕松又簡單，小小的腦袋裏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不用想。
今天是秋老虎，早上室外溫度還行，到了下午就有些曬了。林樾棠和淩瀚午睡起來，就留在家裏看動畫片，看的還是國外一個有名漫畫改編的動畫片。
團子反正是看不太懂內容，純粹喜歡看明亮的色彩，還有那些誇張的動作和語言。
至于劇情，甚至于動畫片背後所體現的反戰、和平、人道主義思想……
嗨呀，團子哪裏懂這些哇！團子只會在看見主角被綁架，卻又從鞋裏掏出刀片隔斷繩索後，好奇地問小夥伴：
“他的身上為什麽有繩子呀？”
想了想，他還補充了一句。
“繩子應該用來，綁蟹蟹！”
糖糖吃過！香香！
胖團子吸溜了一下口水，饞了。
淩瀚坐在團子側後方，一直伸手從後面抱着團子，因為軟乎乎的胖團子抱起來手感太好，同為幼崽的他也無法拒絕。
小孩歪着腦袋想了想，認真回答：
“為了漂亮吧！”
“漂亮嗎？”胖團子疑惑地歪腦袋，怎麽都看不出來哪裏漂亮。
鄭媛被這兩個小家夥逗樂，笑着道：
“不是漂亮哦，他這是被綁架啦！”
“綁架？”
團子歪腦袋，圓滾滾的眼睛裏滿是疑惑。漂亮幼崽看看團子，跟着歪腦袋。
鄭媛縮了縮手指，牢記職業道德，沒有上手捏包子臉，耐心給幼崽講課。
“綁架，就是有壞人要帶走糖糖，讓糖糖以後都見不到姐姐了。”
“！！！”
團子驚恐地捧住圓滾滾的腮幫子：“也見不到點點了嗎？！”
“……對。”
兩只幼崽瞬間緊張了，一起回頭看動畫片，然後對視。
“點點，我要是被綁架了腫麽辦！”
“我去救你！”
點點公主十分勇敢。
“可是，點點你找不到我嗚……”
團子迅速代入了動畫片的劇情，覺得自己會被綁走到黑暗的小屋子裏，點點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裏。
漂亮幼崽拉住團子的手，指着電視安慰他。
“沒關系，糖糖你像他一樣，藏小刀刀鞋子裏，就能逃出來。”
動畫片裏，主角被綁架後，就用藏在鞋子裏的刀片割斷繩子，跑了。
見團子懵懵懂懂要點頭，鄭媛趕緊冒着冷汗阻止：“小朋友不可以碰刀刀哦，手會痛痛！”
“啊，那怎麽辦？”團子失落，“糖糖三歲，還是小朋友……”
鄭媛正想引出今天的主題——“跟緊大人就不會有壞人來偷小朋友”——就見漂亮幼崽挺起胸膛，雖然面無表情，烏黑的眸子裏卻莫名驕傲。
“沒關系，我三歲半，是大朋友了。”
“我幫糖糖藏着刀刀！”
鄭媛：……
“點點最好啦！”
團子一下子撲到幼崽身上，吧唧親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