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突變(二)

突變(二)

先是一僵,再是驚恐,在然後,眼中盛滿不可思議之色。

沒有什麽,比看到自己站在自己面前,更令人震驚的事了。

慕禾衫的表情,不亞于活見鬼。

也許是他的反應取悅了慕紫塵,後者冷冷一笑,下一刻伸出手觸碰到他的衣襟,在他又驚又愣之際,緩慢的解開。

最後,扯着衣領往下一拉,慕禾衫的大半個背頓時暴露在了空氣中。

慕紫塵的這個角度,從上往下看去,那只紅鳥印在他背上,活靈活現。

赤紅的顏色,襯着那雪白的膚色,鮮豔的令人眼紅。

慕禾衫完全不明白他這什麽意思,他早就被面前這個和他容貌一模一樣的人,給弄昏了頭。

到底……怎麽回事。

慕紫塵眼中滿是壓抑的戾氣,他死死盯着面前這個人,手指扣着他肩膀的力道,大的仿佛要生生将他給撕破一般。

慕禾衫被他捏疼了,皺眉叮咛一聲,對方愣了愣,手指一松這才松開了他。

畢竟是自己的身體,慕紫塵不想傷到他一分一毫。

剛想對他說些什麽,就聽一陣沉緩的腳步聲傳來。雲墨走到他身旁,不得不說親眼見到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待在一起,這種視覺沖擊……

面具下的臉不知表情如何,他掩蓋下眼底的驚異,湊到慕紫塵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麽。

聞言,慕紫塵微微挑起眉,意味不明的說了句:“他這麽快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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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墨輕輕颔首,就聽他吩咐:“你先去迎他,要給我好好招待,我先處理了面前這個人,再來。”

雲墨點了點頭應下來,也不再亂看,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慕禾衫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麽他這麽快就來了。

誰來了,他不知道,要招待誰,他也不想知道。他現在只想弄清楚,面前這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不等他出聲問詢,下一刻慕紫塵看似溫柔的替他整理好衣服,然後捏着他的下巴在手裏把弄着,一邊陰測測的問他:“你看看我,有沒有發現什麽很熟悉的地方?”

語罷,他伸出手掌放到他面前,攤開掌心示意他。

慕禾衫低頭看去,只見那白皙的手,掌心的紋路很有序清晰,一點兒也不紊亂,只是在食指的第二個關節下面,赫然長着一顆小巧的痣。

這下,他迷糊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不敢置信般的,又扒着他的肩膀,往他脖間看了一眼。

似乎要證明他腦中的想法一般,那裏也嵌着一顆痣,只不過,是紅色的……

怎麽會這樣……這是,這是……

看着他又震驚又恐慌,極其不可思議的模樣,慕紫塵還嫌不夠刺激般的,伸手往頭上摸了幾下,然後輕輕一扯。

慕禾衫就那樣看着他,三千青絲散落了一地……編織的假發下面,是一頭不長不短的齊耳短發。

慕禾衫完全怔住了,他愣愣的看着對面之人,就聽對方湊過來低聲告訴他:“這是你的身體……對嗎?”

慕禾衫不知道該回他什麽,他現在整個人腦子都懵住了,他看着對面的人,和自己有着一樣的臉,在他面前做着不同的表情,真是怎麽看怎麽詭異。

很恐怖。

他覺得有些窒息,因為面前這個人,因為此時的氣氛,因為那突然變得濃郁的檀香氣息。

慕紫塵知道他還沒反應過來,也不逼着他回答自己什麽,因為他們有的是時間再交流。

而現在,他要出去招待客人了。

臨走之前,他拿着宮外的粗人才會用的,麻繩,不顧慕禾衫的反抗,将他給綁在床上,然後重新戴上頭發,拍拍衣袍就出了門。

寝宮的門一關,隔絕了外面的空氣,這房間裏的檀香氣息,不知為何濃郁的有些嗆鼻了。

慕禾衫努力扭動手腕,想要掙脫手上的束縛,他看着寝宮中間那座鎏金香爐,從氣孔中透出的絲絲白霧,不知為何變得有些焦黃……

另一邊,楚與陵早在雲墨給他令牌的時候,便囑咐好楚奶奶,然後出發趕去京城。

趕了一天一夜的路,次日中午才到,顧不得裹腹,便拿着令牌,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皇宮。

他沒心思觀察着皇宮什麽樣,他不在乎,也不關心,他只想把自己的人帶回去。

雲墨将他招待在望月亭中,讓他稍等片刻,可男人一刻都等不及,又不知道慕禾衫到底在哪兒,只能坐着心裏幹着急,面上又不表露出來。

慕紫塵到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不能再陰沉了,冷冽的視線一掃過來,這麽暖的天都能讓人起雞皮疙瘩。

慕紫塵今天穿的是符合他身份的衣服,和之前在村子裏不一樣,果然是人靠衣裝,這一打扮起來,瞬間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楚與陵也沒心思關心他到底什麽氣質,見到他,開門見山的便問:“我的人呢。”

慕紫塵剛剛勾起的嘴角又舒緩下去,他面無表情的在他對面坐下,然後推了推石桌上的果盤。

“我們聊聊。”

“沒什麽可聊的,我只要人。”

男人的态度很堅決,可慕紫塵也不松口。

他給男人倒了杯茶,送到他面前,冷着臉道:“人你是帶不走的,我要他有用,而且你放心,他在我這兒很安全。”

畢竟慕禾衫用的是他的身體,慕紫塵自然不會讓那身體損壞一分一毫。

楚與陵捏緊的拳頭幾乎快要抑制不住的揚出去,又聽他說:“我讓你來,是想問你,要不要考慮留在宮裏,畢竟你也算我半個救命恩人,如果你想……”

“不必。”

沒等他說完,男人便冷淡的打斷了他。

慕紫塵一口氣有些沒上來,臉色更加的難看,停頓了一下,才冷着聲道:“哼,我忘了提醒你,你的那個寶貝疙瘩,雖然我動不了他,但我不喜歡他,他在我這兒也不會好過,還有,他之前待在你們那個村子裏,我很反感你們救他,還有雲墨派官兵去的時候包庇他,所以……”

說到這裏,他揚起臉,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一字一頓道:“我會好好整頓一下黎雲鎮,以前幫過他的,不管是什麽人,我都要好好‘感謝’一番。”

“你什麽意思。”

聽他這麽說,男人臉色都變了。他說要動黎雲鎮的村民,那個樣子,不像是開玩笑,男人心裏驚了一驚。

他這是在威脅自己。

如果楚與陵不留下,就會殃及黎雲鎮的村民。

與此同時,他心裏升起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好像黎雲鎮裏,已經發生了什麽事一般……

擡起頭,看到慕紫塵眼底閃過陰冷的光,男人心覺不妙,擔心鎮子裏出事,便匆忙的站起身往來時的路走出去。

慕紫塵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心裏一萬個不甘心,跟着站起了身,剛要喊他,卻被匆忙趕來的太監給吓到了。

那太監跑過來,狂抖着身子往前一撲,正好跪在他腳跟前,不知被什麽吓得臉都白了,嘴唇顫着顫着,道:“六……皇子,寂末宮……走走走走水了!”

慕紫塵剛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知道看清那太監煞白的臉,頓時便渾身一顫,一手撐着旁邊的石桌,用力将他瞪住:“你說什麽!”

楚與陵的确慌了,慌的連慕禾衫都顧不得了,他只想着慕紫塵如果對鎮子裏的人下手,其他人他可以不管,可是奶奶,是他唯一親近,相依為命的親人。

慕禾衫他一定會帶回去,可是現在,他迫不及待要回黎雲鎮,他要确認楚奶奶安然無恙。

來時是借了隔壁大嬸家的牛車,進宮的時候将牛車留在了宮門口,一點也不費勁便取了出來。

難熬的一天一夜過去,傍晚回到村子裏的時候,看到門口坐着的大媽大嬸在聊茶餘飯後的家常,心裏沒來由松了一口氣。

還好沒出什麽事,他在心裏慶幸,也許慕紫塵只是吓唬他的。

他知道楚奶奶向來睡的早,回到院子裏便放輕了手腳,本想回自己的房間,可走了一半心裏仍舊覺得不踏實,又不放心的往另一邊走去,輕輕敲了敲門,低聲問:“奶奶,睡了嗎。”

無人應答。

楚與陵頓了一會兒沒說話,又喊了幾聲,然後輕輕推門進去。

可迎接他的,是一個散發着沁涼氣息,空蕩蕩的房間。

看到房內的情形,楚與陵當時神色都凝住了,他又喊了幾聲楚奶奶,可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空蕩的床榻上,放着一張紙條,楚與陵幾步過去,眼疾手快将之拿起來,放在眼下一看。

“奶奶我先帶宮裏好好照顧着,別擔心。”

右下角有署名,三個刺目的字,慕紫塵。

男人冷着臉,捏着紙條的手都發緊起來,力氣大的幾乎要将其捏碎。

甩下手裏的紙條,他轉身便出了門,眼下慕禾衫和楚奶奶都在那人手裏,他可以不用再顧及哪一方了,直接去京城找慕紫塵要人便是。

可是,命運弄人,世事皆有變數,正在他出了門,要繼續踏上那條已經走爛了的路時,眼前突然出現的一大隊兵馬将他的去路攔住。

周圍的村民婦女們驚呼着,以為他們是來抓人的,可看這些兵馬的穿着,怎麽也不像是滄北國的兵。

滄北國好戰,喜勝,所以兵将穿的是紅色的戰服,可面前這些士兵,戰服是紫色的。

此時此刻,沒有人能比楚與陵更反感‘紫’這個字。

他看着為首的将軍跳下馬,快步奔到他面前,剛要說出的那個滾字,被他跪拜的動作給弄的生生頓住。

他冷眼低睨跪在自己面前的人,那個模樣,就好像那将軍本身就該臣服在他腳下一般。

将軍埋着頭,平日裏威嚴的形象,在此刻卻顯得有些低微了。

他從懷裏摸出一塊血紅色泛着光澤的玉佩,雙手捧着舉起到楚與陵面前,問:“敢問,此物可是您的東西?”

他用的是敬語,楚與陵對他的稱呼沒想太多,瞥了眼那玉佩,似是默認,卻又同時在心裏疑惑他為什麽這麽問。

還有,這玉佩他不是當賣出去了嗎,怎麽會在這個人手上。

不等他深究,只一個分神的時間過後,他看到将軍身後的一群士兵紛紛下馬,朝着他的這個方向接二連三跪了下來,不約而同的喊:“參見大皇子,恭迎大皇子回宮。”

楚與陵的表情,一瞬間僵住了。

……京城,皇宮。

滔天的大火,如同一條火龍,所拂之地,皆引起熊熊烈焰,平日裏最奢華尊貴的宮殿,在火焰的吞噬下幾乎看不到門窗在哪兒。

慕紫塵看着面前這情景,愣了好半天沒能反應過來,等到意識過來後,反手便狠狠抽了身旁太監一個巴掌。

太監被他不留餘地的一巴掌打的撲倒在地,慕紫塵雙目赤紅的瞪着前方,那火燒起來的溫度,離的這麽遠都能感受到熱浪層層撲來,熱的燙人。

他擡腿用力踹了地上的廢物一腳,暴怒道:“廢物!給本皇子進去救人!”

那人死了不可惜,可用的是他的身體!

太監顫巍巍的擡頭看了眼前方,這時已經過來了許多太監和侍衛,他們都在試圖撲滅這大火,可這麽大面積的燃起來,哪裏能撲滅得了。

慕紫塵讓他進去救人,這火燒的連個門窗都看不見,他要怎麽進去!反正進去也是死路一條!不如六皇子您把他給打死吧!

雲墨垂着頭站在他身後,一直未曾有動靜,只是輕聲在慕紫塵耳邊提醒了一句:“主子,火勢太大,裏面的人,怕是救不出來了……”

慕紫塵一直以來憋在心裏的一口氣無處發洩,望着那熊熊烈焰,熱浪拍打在臉上的滾燙溫度,忽然抑制不住兩眼一翻。

沒了……什麽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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