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那一日以後,他又銷聲匿跡了。

确切地說,只是匿跡而已。聲,常常發。總給我發短信。

“張亦越,你幹嘛呢?吃早飯了嗎?”

“張亦越,今天刮風,冷,多穿點。”

“張亦越,我又喝多了,頭昏。”

他總愛連名帶姓的寫在短信裏,我每每不屑一顧,多數時候發個“嗯”或是“噢”敷衍他一下,克制着自己的心神,他并不是我的誰。我得弄清楚。

天漸漸冷下來,秋風掃落葉,滿地希希索索。

“張亦越,今天我生日。”

我想了想,怎麽說也得有點禮貌,于是發了條“生日快樂”回去。短信剛傳出去,電話就響,我沒反應過來就按了接聽鍵。

“張亦越。”他的聲音隔着話筒,仍然直灌耳底。“出來陪我過生日。”他那邊嘈雜的很,大約是在什麽娛樂場所。這把我當成什麽了。我深呼吸,回答說:“不行,我在排練呢。”

“很多人呢,我也不會吃了你。”他大概是在笑。

那更加不行了,很多人,我招之即去?

“真不行,你們好好玩。”說完,我就煩躁的想挂電話。

“那好。”他那邊滋滋啦啦了很久,才說。我沒說話,默默的按了通話中止鍵。對着電視,我看不出來在放什麽。

“劉黎,你說小開有沒有真動心的時候?”我忍不住自讨沒趣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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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小開會,但是你那個對你肯定不是。不然怎麽可能第二次見面就強吻你?你見過良家男生這樣的嗎?”劉黎啃着蘋果,毫不留情的澆冷水。

也對。我看着手指點頭。心裏卻忍不住噼啪亂跳。

11點半,我準備上床睡覺。電話又響。看來以後得早點關機。

“張亦越。”他的聲音不複清澈,幹啞着,舌頭也打彎。

我不說話。

“能跟我說生日快樂嗎?”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個人真是難纏。

“當面說。我就在你樓下,你不下來,我就按喇叭。”

他話音剛落,果然聽見刺耳的喇叭聲。

“好,我下來。”我當機立斷,他這麽鬧下去,我和劉黎準得進派出所。

他的車窗打開着,探出一個面孔通紅的腦袋,遠遠的就散發着一股酒氣。

“生日快樂。我可以走了嗎?”我走到車窗前,硬邦邦的說。

“不送禮物給我?”他說着,又按了下喇叭。

“等着。”我幾近崩潰的又跑上樓,從自己的書桌上拆下hello kitty的紙巾盒,拿下來給他。他居然笑,忙不疊的套在自己車裏的紙巾上,然後看着傻樂。

“謝謝。”大概是喝了酒,他笑起來五官湊的特別緊,透着股孩子氣。

“不客氣。”外面有點冷,我緊了緊衣領。

“就想生日的時候見你一面。我現在可以回去了。”他說着就要打火。

“你醉成這樣還開車?”我着急着說。

“那我去你家借宿一宿?”他轉過頭沖我暧昧的笑。

“下來,打車回去。”我心裏煩,竟命令着他說。

他一愣,臉上的笑一下子收斂住。半晌,又笑開了:“你真關心我。”

“你總歸是一條人命。下來吧。”我越想越郁悶,一不小心差點現了原形。

他搖搖晃晃的開車門下來,連站都站不穩,撲在我身上。他全身都是酒氣,熏的我頭暈。

我連拖帶拽把他弄到小區門口,打了輛車,把他塞進去。一路上,我們兩個都沒說話。

“張亦越。”我想關車門的時候被他拉住。

“嗯?”他的臉色迷茫,像個迷路的孩子,我的心一下子軟下來。

“謝謝。”他的眼裏透着真誠。

“沒事。早點回去休息。”我說完就關上車門轉身往小區裏走,生怕再呆下去,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回到家裏,劉黎還沒睡,看着電視等我。“你真要當心。那厮段數挺高。”

我愣愣的坐在沙發上,沒話說。

“哎,你不會真喜歡上他了吧?”

我一聽見喜歡兩個字,嘴唇火火的開始發熱。他白皙的臉,他的笑,他的聲音,像車輪戰般出現在我的腦海。

“妹妹,就算喜歡他也不能當真,玩玩可以,別動真感情,別上床。”劉黎拍着我的肩膀說。

“別說的你很有玩玩的經驗似的。”我只好用笑來掩飾心底的不安。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她丢下一句話,去洗手間刷牙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去上課,看見他的車停在樓下,心裏又是一悸,他萬一回來拿車,還指不定碰上什麽事呢。我只好下了課就躲在琴房裏練琴,一直練到琴房關門,才戰戰兢兢的回家。還好,他的車已經不見了。天上劃過一顆流星,我來不及許願,心情有些失落。

江海潮像個幽靈一般,總是出現了又消失。他不來騷擾我的日子,我覺得無限輕松。除了偶爾發條短信,他幾乎不跟我聯系。去簡寧家上課也從來沒遇見他。我整日奔忙,像個陀螺。滿腦子就是賺錢練琴練琴賺錢。

劉黎常常接到外面的活,有時候是給別人暖場,有時候是什麽地方開業,我們兩個同進同出,賺了不少錢。她長袖善舞,活都是她聯系的,我只要跟在後面,數數錢就行了。

“張亦越,你幹嘛呢?”趕場的路上,接到他的電話。會這樣叫我,帶着一絲慵懶的,只有他。

“趕場呢。”我奔波了一天,頭昏昏沉沉的,心情極為惡劣。

“去哪?”

“波特曼酒店。”我沒空跟他瞎扯,随口說了一句就挂了電話。

我和劉黎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合作春江花月夜,一曲下來毫無波瀾,心如止水。臺下掌聲雷動,我們也只淡淡的站起來鞠躬微笑。直起身子的一瞬間,我看見一雙極為明亮的眼睛,滿場燈光也遮不住它。他居然沒有笑,繃着臉,輕輕的鼓掌,嘴唇緊抿。

我心跳一下加快,頭暈目眩。

退場以後,我和劉黎收拾好東西往外走,沒出後臺門,就看見他站在牆角。

“春江你先走。我一會就會來。”我只得跟劉黎交待一句,硬拖着腳步走到他面前。

“張亦越,你今天真漂亮。”他就站在我面前,背靠着牆,還是沒笑。不知道為什麽,我看他不笑了,心情反而更加發毛。

“謝謝。”我擠出一個笑容,心裏一直打鼓。

他忽然同時掐住我的兩只手腕,低頭就要把嘴唇湊上來。我這次已經料到,扭着頭一直躲。

“張亦越。”他忽然放棄,兩只手改成牢牢抱緊我的姿勢。這次我沒躲掉,只覺得全身骨頭勒的生疼。

“張亦越。”他在我耳邊叫。我不答,五髒六腑卻漸漸抽緊。

“我到底哪兒不好?”他不再叫我的名字,改用低沉的聲音,悶悶的問。

“沒哪兒不好。”

“那你幹嗎不待見我?”

我忽然火大,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他,大着嗓門叫:“你什麽意思?我幹嘛要待見你?我很好騙很好欺負嗎?那好啊,就玩玩呗,誰怕誰!”話一說完,氣就全洩光了。我轉身就走,對自己全是懊惱和鄙視。

他兩步追上我,摟住我的肩膀,眉開眼笑的說:“你以為我是跟你玩玩的嗎?好啊,那我們就玩玩看。”

學校裏漂亮女孩多的是,每天豪華跑車進進出出,打扮得花枝招展,曾經我最鄙視這種女孩,現在竟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員。

晚上回家已經是12點。劉黎還在電腦前坐着。“今天又上哪兒瘋去了?”

“海邊。”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今天坐了一整天的車,全身骨頭都快散了。

“我看你是越玩越開心,都快找不着家了吧?”劉黎坐到我身邊,鄙視的看我。

“沒有。”江海潮活動是特別多,上山下海,無所不能,只是我一直堅持,不肯跟他在外面過夜,該上的課還是上,該帶的課還是帶,自己賺錢。他也不勉強我,經常有那麽一瞬間,我會恍惚的覺得,我們倆,跟這城市裏所有普通情侶一樣,真心相愛着。遇到這種時候,我就進浴室對鏡子拍打自己的臉,張亦越啊張亦越,你喜歡他,但不能愛上他,你們只能是随便的關系。每次提醒完自己,還是覺得泥足深陷,拔不出來,可怕的是,我竟然還不想拔出來。

今天在海邊,我們脫了鞋狂奔,奔得累了就四腳朝天躺在沙灘上,他轉過臉喊我:“張亦越。”我轉過頭,他的臉離得很近,我們就這樣四目相對,他的眼睛清澈俊秀,像兩汪清泉。我不敢再看,只好擡頭看天,天壓得特別低,淡藍的顏色直撲下來,白雲朵朵,我忽然覺得,就這樣什麽也不想,該多開心。

“花月夜。”劉黎看我愣神,拍拍我的臉。

“嗯?”我醒過神來,看着她。

“你算陷進去了。”她點頭,确定的說。

我倒在沙發上,抱着靠枕,悶着聲音說:“我知道,可我竟然覺得挺不錯的。”

“哎,妹妹,想着要保護自己啊。別把身體弄壞了,其他都是次要的,感情浪費了,咱還有的是,對吧?”劉黎把我拉起來,諄諄教誨。

我聽話的點點頭:“我知道。”心裏想着,這感情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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