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換骨

換骨

上邪劍是母親送給她的,此刻手中丢了上邪劍她也不慌,畢竟還有祁留清給她的法器。

她随意從百物袋抽出一把劍,繼續與靈鳥厮殺。

蘇晗那邊斬斷大□□劍後,也來助力。

靈鳥漸漸被四個人消耗,微吟尋到機會,想要一劍穿透它左翼。

她凝聚魔力,近身靈鳥,劍身承載她的力量,魔氣與劍氣幾乎是銳不可當。

一擊刺穿。

和微吟設想的一樣,但是她還來得及拔劍躲避靈鳥的掙紮,卻發現劍身不知為何驟然斷裂,她的魔氣也在劍斷的同時折返回來,反噬到她的丹田,魔氣運行的經脈幾乎是瞬間堵塞。

讓她痛的差點叫出聲。

靈鳥的翅膀雖重傷,但因為劇痛更加癫狂。

她心中驚異,躲閃不及被裹挾的靈力扇出近十丈之遠。

微吟迅速用斷劍刺向地面穩住身體,然而只是勉強找到重心,直至後背抵到牆壁她才真正穩住身形。

耳邊嗡嗡響,遠處師兄們的呼喊也變得不真切了。

靈鳥不再理會剩下三個人,放棄飛翔,踏着重步過來讨伐她。

應該是嵘燼山的劍承載不了她天生強悍的魔氣。

她想再抽出一把法器保護自己,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靈鳥沒給她喘息的機會,彙集羽劍向她攻來。

根根羽劍比刀刃更鋒利。

嵘燼山研制鍛造的法器依靠靈力運行,她的魔氣注入後就算不毀壞它們也發揮不出原來的效郭。

羽劍穿透她脆弱的防禦屏障,有幾支刺穿她的左臂和肩胛骨。

她幾乎是被釘死在牆面上。

在靈鳥嘶鳴着到達她身際之前,她狠心把釘住她的羽劍用體內魔氣逼斷。

然而治标不治本,她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體內的魔氣随着斷裂的經脈消逝。

她躲開靈鳥報複似的啄擊,幸而蘇晗他們也及時從背後合力彙集靈力偷襲了靈鳥。

靈鳥這才力竭倒下。

安全了。

微吟合上了雙眼,陷入一片黑暗。

最後一眼,她看到蘇晗月白色的衣角。

再次睜眼時,微吟是被活活痛醒的。

她一睜眼就看見蘇晗在她身旁守着。

蘇晗的眼睛本就好看,像是盛着星月,此刻他滿眼都是微吟。

星月不現,唯見君。

微吟心頭像是有什麽東西撞了兩下,她下意識喚她名字。

“蘇晗。”

蘇晗自然是看到她醒了,連忙回應她,然後安撫道:“別怕,師兄在。”

微吟看着他幾乎是瞬間紅了的眼眶,剛剛平複的心跳又折騰起來。

蘇晗的淚砸在她擡起的手心裏,她忍着痛楚為他抹去未落下的眼淚。

這完全是她情不自禁的舉動。

她感覺有些奇怪,只能先安慰他。

“別哭。”

蘇晗的眼淚化在她手心,她感覺滾燙的溫度順着手心抵達心頭。

她意識到一件比經脈破裂更可怕的事。

她好像喜歡上了蘇晗。

想到此處,劇烈而洶湧的情感充斥着她的胸膛。

羽劍貫穿的傷口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感,猶如百蟻噬咬。

微吟鎖緊眉頭,一張漂亮的臉顯得越發蒼白脆弱

“師兄,師兄,師兄。我好痛。”

蘇晗見她痛苦,全然不顧禮數,他細細摩挲着她的手,驚慌失措。

澎湃的情緒和身體的苦痛交雜纏綿在一起,讓她幾乎無法思考。

她又一次昏過去了

“別怕,我去找師父,我去找他……”

他心中有悔,逃也似的離開這裏。

微吟感覺身處黑暗,意識清醒,卻怎麽也控制不了身體。

她很快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因為沒有痛苦,腦內一片清明。

突然,她看到一個人在她面前。

只是那人的身形模糊成一團光影,看不清面目。

面前的人明顯也能感知到她,只是說了一句:“逃,這裏的一切都是虛妄。”

然後她就醒了。

祁留清為她輸送靈力,她感覺他的靈力在經脈裏平穩運行。

一瞬間,她心中驚雷四起。

他這是要她的命。

魔族經脈斷,可依靠自身強大的修複能力治愈身體,可若靈力摻雜其中,估計要爆體而亡。

祁留清見她眼中驚慌,想要掙紮起身,道:“別怕,為父打算為你換根骨,你馬上就不再是魔族,不需要擔心魔氣與靈氣沖撞。”

微吟幾乎是下意識質問她:“什麽意思?換什麽根骨?”

蘇晗在一旁補充道:“師妹別怕,你經脈盡數斷裂,師父不忍你痛苦,已經打算為你置換靈骨了。”

聽聞此言,微吟再也忍不住,換骨怎麽會是容易的事,若有不測,她性命就該交代到這裏了。

但與此同時,她嘗試調動魔氣,卻發現一絲一毫魔氣都不複存在了。

祁留清在她坐起身來的同時停止輸送靈力,他仿若沒有察覺到微吟的不對勁,走上前,牽起她的手腕為她搭脈。

“恢複的不錯。”他贊嘆道,“你本就是半魔之軀,若想減少痛苦,置換靈骨反而于你修行有利。”

微吟壓下心頭怒意,道:“父親不必擔憂,微吟不怕痛,置換靈骨甚是繁瑣,就不勞您費心了。”

祁留清嘆了一口氣,仿佛在責備她的不懂事。

“孩子,你不懂的。從你姓祁的那一刻開始,就不能再和魔族産生任何關聯,我不可能護你一輩子的,若想在嵘燼山,在整個祈原大陸站穩腳跟,就不能是一個半魔。”

他眉目清俊,女兒肖父,微吟與祁留清是有許多相似之處的。

“我不換。”她甩開祁留清的手,強硬拒絕。

祁留清淡淡地瞥她一眼,道:“你別無選擇,你經脈全斷,你現在連離開這裏的能力都沒有,若不置換靈骨,用不了多久,就會衰竭而死。”

微吟掙紮着,要起身,卻絕望發現,她連自己起身都很難做到。

“你說你為我好?笑話,你分明就是覺得我是異類。你說我是半魔,怕我修行受阻,難道不是因為你受夠了門中弟子議論我身世嗎?”

她狼狽嘶吼,妄圖以這樣的方式抵抗祁留清的決定。

“你才是最薄情之人,抛棄妻女在先,又對親女兒下手,你不配為夫,更不配為父!”

祁留清向來波瀾不驚的神色終于出現了一絲變動。

“祁微吟!身為子女,敢這樣違逆父親,你在魔域被荼毒的太深了,所以我才狠心幫你矯正。我是一片苦心,你以為我看你受傷不心痛嗎?”他痛心疾首,“正因為心痛,才更要費盡心思為你打算。”

他對一旁的蘇晗說:“你來護法。”

随即,不再看微吟怨怼的眼神,從袖中拿出早已為她備好的靈骨,竟然拿了一把匕首,準備生生為她割肉剔骨。

微吟這下真的怕了,她開口求饒:“父親,女兒知錯了。我們不換靈骨好不好,我以後一定什麽都聽你的,你放過我吧。”

當刀刃劃破血肉,微吟她感覺整個人魂魄都要被利刃穿透時,她吐着血後悔道:“我錯了,我不該來這裏,我要回魔域,我要回西北境……”

剔除魔骨,不亞于将她魂魄撕碎重組,遠比靈鳥帶給她的傷更痛徹心扉,但她不敢閉眼,只能念叨着回西北境的念頭,死死撐着。

如若閉眼,可能再也無法睜開了。

微吟體內殘存的魔氣随着魔骨的抽出離開身體,她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生機一般,最後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一直到靈骨植入她的身體,她都死死攥住手心,血從掌心傷口流出,她卻感覺不到痛楚。

微吟意識到她再也不可能回到魔域了。

她未曾完成的執念,未曾報仇雪恨的敵人,以及未兌現承諾的故人。

從此,再也和她不相幹了。

微吟換了靈骨後,便不大愛說話了。

祁留清自此之後每日都來看她,但也沒見她再理他一句。

微吟開始做冗長的夢。

夢境繁雜,春光明媚,還有屍山血海。

她夢見自己心灰意冷,成了祁家的傀儡,還不可自拔地愛上了蘇晗。

為他放棄了回魔域的念頭,為他求靈藥仙草。

毫無尊嚴可言的去讨好迎合她。

結果在一次重傷後徹底成了廢人,在微吟痛到徹夜無眠,想要咬舌自盡時,他對門中師兄弟說:“師妹如今這副模樣,是我的過失,我雖無意于她,但也願以道侶身份護她老死。”

可夢中的微吟雖然知道他的無情,也還是不甘心,以為日久生情,再難捂熱的冰也總會融化。

可是最後,蘇晗在他們成婚第十年殺了她。

那時微吟在祁家做籠中鳥的第十年。

而蘇晗只為祁家權勢。

這幾日一旦合眼,微吟就能想起夢中的點滴。

真實到像是真切發生過的一樣。

微吟剛經歷生死懸于一線的換骨,又噩夢纏身,她整個人像是迅速枯萎的花,只有蘇晗來時才會偶爾與他說上幾個字。

她太好奇這個人到底哪裏值得夢中的她傾心。

等微吟能夠握劍之時,她破天荒地問祁留清上邪劍的去處。

祁留清恍然大悟:“那個啊,上邪劍終歸不适合你現在修煉了,不過它終歸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念想,我會派弟子給你送來。”

次日,就有人送來了上邪劍。

一同送來的還有一把布滿靈紋咒法的靈劍。

“此劍名為斬情。”蘇晗為她解釋道,“據說是師尊年輕時的佩劍。不過他老人家近些年鮮少下山,因此斬情也鮮少問世了。”

微吟并不驚喜,斬情雖好,卻遠不及上邪精巧,上邪是為契合她而生,區區斬情,就想讓她感恩戴德?

她心中滋生了一股恨意,揮劍向蘇晗背後的海棠斬去。

海棠花被劍氣斬下,被殃及的還有蘇晗垂落的一縷鬓發。

蘇晗倒是眼睛都沒眨一下,倒是微吟,心頭一緊,慌忙伸手去查看。

見她這般,蘇晗面色溫柔,垂眼告訴她:“無妨,不用自責。”

微吟看着他的雙眸,感覺那種絲絲縷縷的心痛又纏繞着她。

一口腥甜的血湧上喉頭,她想忍住咽下,還是有血滲出唇舌。

蘇晗意識到不對,手心溫熱的靈氣緩緩注入她身體。

微吟這才感覺好受了不少。

蘇晗見她眉頭舒展,痛苦緩解,和她繼續閑聊。

“過幾日,師尊打算為你辦笄禮,你可有什麽想法。”

微吟對這種世家的無聊儀式并不感興趣,原本打算說随意的,但她看到蘇晗肩頭一片無意掉落的海棠花瓣,突然想起了什麽,問:“正賓人選定了嗎?”

蘇晗并不知曉,微吟單手撫落那片花瓣,道:“無所謂,告訴父親,我想要掌門為我加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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