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追邪
追邪
蘇晗的略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明顯。
他看着微吟澄澈的雙眸,心頭升起一陣煩躁,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一直認為微吟天真爛漫,沒想到魔域出身還是對她影響不小。
至少在婚姻大事上,她太随意了。
“你不可能是家主。”好半天,他才反駁她。
“為何不能?”
“祁家從未有過女家主,所有世家都沒有這個例外。”蘇晗說,“況且一妻多夫,更是聞所未聞。”
歷史上零星有實際掌權的世家貴女,也從未公開表示奪權篡位的野心,就算與哪幾位修士有不清不楚的關系,也是偷摸行使,畢竟她們頂的頭銜都是某家家主遺孀或者某家千金小姐,一女多嫁,豈不成了笑話?
微吟撇撇嘴,道:“真麻煩,那我們的婚約不能繼續了。”
聽到此處,蘇晗慌神,難道孟楷之就真比他好,好到讓她放棄他,另擇夫婿?
微吟見他焦急,笑吟吟問他:“你不記得了嗎?我是和虞召行了婚禮,是見證過天地魔祖的夫妻。如若照你們的規矩,我已經是虞召未曾洞房的妻子了。”
蘇晗在她一字一句中白了臉:“不是的,他娶你不算數的。”
“怎麽不算數?”微吟說,“你若想嫁我,只能做小了。”
蘇晗還想說什麽,微吟伸出手指,輕覆他唇間,道:“噓,你不用再多費口舌,你若不滿,咱們就廢除婚約,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你若順了我的意思,我就當虞召沒存在過,讓你做正室,如何?”
說罷,趕他出門,鎖上房門前還不忘刺激他:“你好好想想,一切等到我們回去再商議,見到父親前我都不想再與你說這件事了。”
“不要做不知情趣,還死纏爛打的男人哦。”
說完,微吟美滋滋的熄燈休息。
翌日清晨,三人集合去躍泉城最有名望的孟府。
此孟府與孟家有些許淵源,據孟楷之說,這不過是當今孟家不知道隔了幾十輩的親戚了。早已定居躍泉城,不再有人修行了。
如今,躍泉孟氏憑借本家的威望富甲一方,還在城中為孟家家主設立了生祠,每一代孟家家主都可享受城中香火。
不過這種事不止孟家有,祈原之上世家管轄的地區有八洲七十二城,多數城池內都會為仙門世家設立生祠。
而世家也會為他們提供庇護,就如同現在,躍泉孟氏一大早就派人在客棧門口等着。
香車寶馬,遮蓋馬車的簾幕都用金線繡了孟氏族紋。
金色鹓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像是要活過來一半。
迎接他們的是躍泉孟氏的現任家主,名為孟篤。
孟篤前些日子就知道嵘燼山派了弟子前來,不過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竟然是玄妙長老的獨子親自來了。
而玄妙長老正是新接任的本家家主。
他一夜焦急,生怕招待不周,索性一早就在外面等候。
“小家主大駕光臨,某有失遠迎,還望少主恕罪。”孟篤見到孟楷之後,快步走上前。一臉褶子,每一條都透着讨好谄媚。
“這兩位想必也是嵘燼山弟子吧,果然氣度不凡!”他笑得看不見眼,卻在見到微吟與蘇晗時脊背直了不少。
孟楷之介紹說:“這是祁微吟,青崖長老之女。另一位是蘇晗,青崖長老的愛徒。”
聽了孟楷之介紹,孟篤原本挺直的腰板又彎下去幾分,忙再次行禮:“原是青崖長老的愛女與愛徒,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他原本就不算高,整個人心寬體胖,這下顯得矮小了。
蘇晗不适應他的說話方式,與他回禮:“孟老爺客氣,不必見外。”
孟篤側身,讓開道路道:“幾位遠道而來,怎好讓你們一直屈居客棧。先入我孟府再細談。”
孟楷之與微吟點頭,先一步下了階梯走向馬車。
爾蘇晗則是又抱劍行了一禮,才追上前去。
孟篤也連忙模仿他行禮,硬生生回拜了兩次,才送走了蘇晗。
一旁的小厮遞上錦帕,他才有功夫把額角的汗擦幹。
誰能想到随便向嵘燼山求了一道令就惹來這麽幾個祖宗。
馬車一路向城中心駛去,城中遠遠可見一座雕像。
身姿翩翩,像是要飛向蒼天的仙女像。
但是它周圍就是孟家的生祠,像是硬生生拖住了仙人憑風而去的身姿。
一路上有不少百姓圍觀,微吟剛挑起一角布幔,就看見有人興奮地指着她說些什麽。
微吟笑了笑,放下布幔,回頭和兩人說:“此處民風淳樸,我看着沒什麽奇怪的。”
蘇晗點頭,道:“那看來我們要處理的,是孟府的‘家事\'了。”
一行人招搖過市,孟篤生怕大家不知道有貴客遠道而來。最前方的小厮敲鑼打鼓提醒前方路人。過一會兒竟然發現越過隊伍十餘丈遠。
原本一段不算遠的路,硬生生拖了半個時辰才走到。
幾人幾乎是被簇擁着進入孟府的。
直到孟篤抓住了孟楷之臉上一閃而過的煩躁,才恍然大悟,喝退了想要看熱鬧或者刷個臉熟的府內奴仆。
耳邊終于清淨了,孟楷之一屁股坐在招待客人的椅子上,翹着個二郎腿,纨绔和不靠譜這幾個字就差寫他腦門上了。
孟篤也不敢坐上方主位,一直站着吩咐婢女上茶水糕點,還誇張的和管家說給幾人安排哪間院子,管家也與他唱雙簧,頗有意思。
昨夜到現在,他該想好怎麽安排了,只不過此刻大聲說出來,以顯示孟府對他們的尊敬罷了。
不是敬他們,是敬畏嵘燼山和他們背後的兩個世家大姓。
只有蘇晗看不懂,皺着眉打斷孟篤:“孟老爺,不如我們先談談正事如何?”
孟篤這才停下,揮退了管家,道:“好好好,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他接着說:“我孟府得主家庇佑,在躍泉城也算混的風生水起,只是前幾日有妖邪潛入我府中偷走了一枚金印。”
說到這裏,他也不笑了,愁容滿面,看起來此事确實是他一樁急事。
“那金印是主家所賜,若是被那孽障拿去做了什麽文章,怕是有毀孟氏名聲啊。所以小人這才連夜求到了玄妙長老那裏。”
蘇晗聽聞,反問他:“既如此,你如何得知是妖邪作祟,而非是人裝神弄鬼?”
孟篤滿身橫肉,氣虛體胖,這一會兒站的又一腦門汗,他不敢看三個貴客,只轉身面對蘇晗擦擦腦門上的汗,盯着地上的磚縫讪讪一笑,回答:“仙君說笑了,我孟府往前數幾代也是有過仙緣的,辨別妖邪的能力還是有的。再者,那金印被我供在祠堂內的。有香火受着,所以那妖孽盜取時被供養的香火靈氣所傷,留下了些許痕跡。”
蘇晗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便帶我們去看看吧,說不定會有什麽發現。”
孟篤又是一臉為難:“幾位要不先用飯,主要是今日府中特意請了名廚掌勺,已經做了灌湯黃魚、福壽全……又取了仙人醉溫着,幾位一定要賞臉嘗嘗。”
孟楷之對前幾個菜興致缺缺,聽了仙人醉三字,倒是來了精神。
“你這裏有仙人醉?”
孟篤像有了幾分底氣一般,頗為自得:“若我這裏沒有,天下便不會再有了。小人不才,仙人醉正是我孟府獨家釀制的靈酒。”
孟楷之欣然同意,還拉上他二人說:“走走走,不用着急,那妖邪只敢偷個沒什麽作用的印,連人都不敢傷,有何可懼?仙人醉可是好酒,我們先喝幾杯再說。”
蘇晗覺得不妥,剛要拒絕,然而微吟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他才忍住和孟篤、孟楷之二人前去用晚膳。
仙人醉産量少,且只供孟氏享用,幾乎不在市面上流通,所以千金難求。
“沒想到竟然是你家釀造的。只是這幾年供上來的數量越來越少了。前些年還有十餘壇,今年竟然只有三壇。”
孟楷之喝了幾杯後,無意間說出此事。
正在一旁夾菜的孟篤手一抖,道:“少主有所不知,這幾年釀造靈泉的原料越來越少了,所以産出才越來越少了。”
“哦?”孟楷之漫不經心瞥他一眼,“什麽東西這麽金貴。”
孟楷賠着笑,道:“不值得公子上心,只是對釀造的泉水要求有些嚴罷了。這幾年有旱災,舊址的泉眼幾近幹涸,等找到新的泉水就好了。屆時孟某親自帶着酒到本家賠罪。”
孟楷之只是随口一問,雖然好奇,但也并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是人家的招牌,若是過多追問也不好。
吃罷飯,孟篤才帶着他們去金印丢失的地方。
孟府距離祠廟并不遠,微吟隔着街道就能看見仙女像。
幾人觀察了現場的痕跡後,果然發現了淡淡的妖氣和血跡。甚至還有一撮妖獸的毛發。
蘇晗拿出一把弓,将妖獸的毛發化為齑粉灑在箭羽上,他剛要射出去,微吟欲阻止他,但手還沒碰到蘇晗,就放棄了。
蘇晗下意識收力問她:“怎麽了?”
微吟搖搖頭,道:“一只小妖而已,師兄用三成力即可,我看那妖只是貪財,并未有害人之心。”
蘇晗笑道:“師妹怎麽突然關心起妖來了?你我嵘燼山弟子,除魔降妖乃是分內之事。”
他話剛一落音,就意識到了不妥當。
連孟楷之都下意識看向他,微吟眼神微變,但只是轉瞬,又恢複如初。
蘇晗抿唇,拉弓射出一箭。
靈箭破空而出,劃出一道銳利的聲音。
追邪箭出,必中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