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軟

心軟

這下,微吟身後的魔軍開始跟着懸起了心。

不是懷疑自家主将的實力,而是對方的氣場過于強大。

之前西北境的牆頭草完全不能與之比較。

微吟面上不顯,心底卻有些興奮。

遇強則強,她一向不懼怕對手強大。

從嵘燼山走到魔域戰場,若是說她從來沒有懼怕是不可能的。

但此情此景,不會擾亂她心緒,反而讓她感覺有棋逢對手的快|感。

上邪感受到握劍人的心緒波動,也一同顫鳴。

名器遇明主可生靈智,之前的小打小鬧不值得上邪顯山露水。

今日一戰,微吟誓要摘下西南境魔将的頭顱。

上邪劍身薄如蟬翼,迎着任馳手中的沉重棹刀走來。兩人距離漸近,氣氛漸緊。

微吟手中劍勢迅猛,裹挾着濃郁的魔氣向任馳的手臂刺去。

見勢不妙,任馳招架不及,急忙舉起手中棹刀,向微吟身前劃去。

魔氣渾厚,來勢洶洶。但微吟卻早已借力躍起,在半空中一個空翻,劍尖直對任馳的脖頸。

任馳急忙躲避,卻被上邪劍刃上的魔氣糾纏,如毒蛇般靈活且致命。

任馳竟然不敢再近微吟半分。

而他們身後的魔軍也随着主将的強弱而此盛彼衰。

西南境的敗局已然成了定局。

微吟長劍一抖,上邪已不沾染半滴血。她踏着任馳的驚恐目光走近,笑得燦爛:“你輸了,作為敗者,當以性命相抵。”

說罷,擡劍揮出一道劍意。

任馳驚愕的表情,也随之定格,連同滾落的頭顱一起沾染上了魔域戰場上的沙土。

西北境魔軍中迸發出聲聲助威,擊鼓的将士趁機鳴鼓激勵士氣。

而微吟,她的上邪劍指向前方,發出最後一個指令。

“殺。”

沒了主将的西南境魔軍,只能負隅頑抗,節節敗退。

經此一戰,微吟就攻下了西南境首座邊城。

她的名字傳遍了整個魔域。

生還的西南境魔軍都記得她禦劍在前,在千軍萬馬中如入無人之境的自在。

一身如血紅衣,銀铠奪目。

遮天蔽日的魔氣摧殘了西南境邊城數裏地,所過之處,橫屍遍野,白骨累累。

微吟幾乎是踩着西南境第一批魔軍的屍骨上位的。

捷報傳到西北境魔宮,虞召一反常态,大肆宣揚微吟的戰績,替她籠絡西北境民心。

無人不知,西北境明珠微吟是重新劃分了魔域西部版圖的人。

一時間,請求公主重掌西北境大權的言論傳得沸沸揚揚。

民心所指,虞召卻不急着交權,他畢竟還是西北境魔軍和東北境少宮主。

若他不讓位,誰也無計可施。

虞召不在乎殘破混亂的西北境,他守着這裏的理由只有一個。

他期待微吟給出回應。

無論是什麽答案,他都會心甘情願交出西北境魔君的位置。

于是,虞召連夜送去消息。

“歸期何日?”

短短四字,卻帶着他日思夜想的期盼。

但是虞召沒等來踏着黃沙的西北境魔軍馬蹄,而是等到一則稍長了一點的消息。

“莫急,西南境已是我們囊中之物。”

雖不是虞召最滿意的回信,但其中言語親昵,莫名撫平他連日焦躁。

虞召感覺心中流過熱潮,親自取了號令西北境大軍的軍符。

他要助微吟早日回家。

虞召忖度着該派誰去送時,突然想起一人。

慕隐。

他多日沒動靜了,微吟走的前幾日他還時不時鬧騰一番,被教訓得渾身是傷,琥珀色的眼瞳裏卻還透着狠厲。

虞召皺着眉問身旁侍奉的宮人:“慕隐呢?”

宮人連忙召來看管慕隐的侍從。

侍從跪在殿下,冷汗直下,言語錯亂:“他……就是……突然消失……”

最後感受到虞召壓不住的晦暗魔氣,直呼:“是屬下看管不利,請魔君責罰。”

虞召冷情嗜殺的名號早已傳開,侍從只覺得自己今日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你的确失責。”此話一出,侍從已經做好赴死的決心了。

虞召卻像是想到什麽,扯起唇邊一抹笑道:“不過,該死的另有其人。”

而另一邊,剛剛安頓下西南境求和使臣的微吟返回自己營帳,看見燭火俱被熄滅,心中不免警惕。

難道是西南境來使作怪,想暗殺她?

微吟屏氣凝神,放出魔氣籠罩整個營帳,在探到人影氣息後,并不打算立刻揭穿。

對方實力尚不可知,她佯裝沒發現異樣,只等那人靠近後,反手扼住其咽喉。

微吟把人壓在桌子上,月光被雲影遮擋,一時看不清他的臉。

“誰派你來的?說!”她厲聲道。

手中力氣逐漸加大,她甚至能感受到指間傳來對方劇烈跳動的脈搏。

“姐姐,是我。”慕隐艱難出聲。

月光重現人間,才隐約投進一些光。

來人果然是慕隐。

微吟這才收手,關切道:“怎麽會是你,可傷到哪裏了?”

慕隐咳嗽兩聲,握住她安撫自己的手,笑着安慰她:“姐姐不必擔心,你又不曾下重手,怎會傷害我?”

若是真想要他的命,這會兒他早該成屍體一具了。

微吟不動聲色收回手,卻又眼尖的發現慕隐裸漏出來的手腕上有傷。微吟知道他向來忍耐力強,怕他硬抗留下病根,于是擰眉問:“你身上的傷怎麽來的?”

慕隐連忙收手躲開,像是怕微吟發現,道:“不小心碰到的,沒事。”

微吟不信,她拉過慕隐的手,把他寬松的衣袖往上掀開一半,觸目驚心的傷痕映入眼簾。

慕隐躲避不及,撞到不知什麽東西,疼的倒吸一口冷氣。

微吟替他放下袖子,快步走到帳外,吩咐人傳随行軍醫。

不多時,軍醫就趕到了,還以為是主将受傷,連帽子都戴的歪歪扭扭。

他扶着帽子跪下,微吟卻喊他進來給另一人看看。

軍醫松了一口氣,這才不緊不慢去查看慕隐傷情。

微吟在一旁看着,卻見慕隐脊背上也全是傷痕,和他從前在躍泉城的舊傷疤交錯在一起,分外紮眼。

慕隐注意到她的目光,道:“姐姐,不要看我。”

傷疤醜陋,慕隐自然不希望微吟心裏,他是可怖的。

人為悅己者容,即便是妖也會擔心容顏有損,色衰愛馳。

微吟偏過頭,等待醫者給慕隐上好藥後,又問了醫者好一會兒。

軍醫說:“新傷倒是沒什麽,只是他過往虧損的厲害,若是想于修煉上有什麽精進,只怕是不太可能了。”

微吟皺眉,沒有當場繼續問話,而是把軍醫叫了出去,又問他過往傷情可會損及壽數。

軍醫只說:“那時一定的,若無法修煉,他最多如凡人一般活過百年。”

其實這已經比不開靈智的山野動物好上許多了,只是對于妖族來說,終究還是短壽。

他見微吟越發沉下去的臉色,急忙補充道:“不過若是有神醫,興許能開個好的方子調理調理。魔域延年益壽的藥材也數不勝數,興許多活個幾百年也不是問題。”

微吟淡淡吩咐他退下,轉身回了營帳,見到慕隐已經攏好衣衫,乖乖坐在那裏等她。

他望向微吟的眼神點綴了點點星子,讓微吟不忍開口。

于是,微吟隐去和軍醫的談話,換了個話題:“你身上新添的傷,都是怎麽來的。”

其實她大概猜到了些許,只不過終究是偏心的,

慕隐心中泛起淡淡酸澀,卻還是強撐着笑意,道:“是我的錯,魔君見了我心煩意亂,我又偏偏不肯低頭,于是就被魔君叫過去小小切磋了一番。”

微吟聽出來了,應該是虞召始終對慕隐心懷芥蒂,所以挑了個理由揍了他。

虞召實力強悍,若是想要他性命,估計等微吟回去,墳頭草都不知多高了。

但即便收了力,也還是讓修煉滞澀的慕隐吃了不少苦。

這件事細數來,确實是微吟的錯。她不該留慕隐在西北境的。

因為這點愧疚,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張口。

慕隐卻善解人意,反過來安慰她:“姐姐不必憂心,我現在就在你身邊,便什麽都怕了。”

他眼中聚起淚光:“你走了這麽久,我在魔宮得不到你的消息,時常擔心你是否吃飽穿暖,是否受傷,是否又有了新人。”

微吟見他要落下眼淚,手邊沒帕子,只好用衣袖替他拭淚。

“我知道姐姐和魔君青梅竹馬,情誼是我一輩子比不上的。可是我孤身一人,若無姐姐憐我身世凄慘,帶在身邊教養,我還不知死在哪個荒野角落,無人問津呢。”

慕隐說着,握住微吟為他擡起的手。

微吟總算沒再躲開。

她心裏泛起層層愧疚,看着這張稚氣未脫的臉,卻聽着他好似訣別的話,更加不敢替虞召說情了。

于是,她只能頭腦一昏,許下承諾:“你放心,我這次不會再丢下你了。”

達到目的,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慕隐才又真心笑了。

微吟看着這雙濕漉漉的眼,還想再說些什麽。

只是帳外有人傳話:“殿下,西南境的使臣已經落座了,您什麽時候到?”

今夜有為使臣而設的宴會。

既然是有關兩境戰事,微吟自然不可能不管。

慕隐感覺到她下意識抽出的手,看着她已經完全移開視線的雙目,很乖覺的說:“姐姐放心去吧,我正好也累了。”

從前慕隐是最愛熱鬧場合的,微吟還在猶豫要不要帶上他,聽了這話,自然答應。

她快步離去,慕隐卻眼中露出狡黠。

這裏是主将休憩的營帳,他去了宴會也只是露個臉,傳到虞召那裏,也并不能讓虞召氣急敗壞。

但是他要是在主帳呆着,軍中的眼線一定會禀告給虞召。

虞召敢教訓他,他就敢一路逃到西南境和微吟告狀。

微吟心軟,虞召又是個脾氣傲的。

只要虞召不低頭認錯,微吟就會對他多一份愧疚。

因憐生愛,姐姐會意識到他比那個只會殺人的魔君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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