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你也別因為我就随便找個人湊合。”爺爺嘆了口氣說,“日子是你自己過,如果因為我的關系找了個不合意的,那可是我的罪過了。”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但是上了年紀的人不論身份地位,不論之前是否在意子嗣綿延,臨終前的最後心願往往都是希望看到子孫成家立業,好像只有這樣才肯安心閉上眼一樣。

蔣鴻祯的家人也是因此才急着催促蔣鴻祯結婚,為的就是趕在臨終前讓老爺子能看看未來的孫媳婦兒,如果可能的話,也想讓他抱抱曾孫子。

沒想到聽了這話蔣鴻祯的父親非但沒有想開,反而更加惱怒,攥起桌上的杯子就朝他扔過來:“你這個逆子!看看你爺爺多為你着想,你呢?你就是這麽孝敬他的?!”

瓷質的杯子雖然精美但卻易碎,砸到蔣鴻祯額頭上便四分五裂,細碎的渣子戳入肉裏,瞬間鮮血直流,但蔣鴻祯一聲未吭甚至擦都沒有去擦,任由血順着臉頰留下。

“你這是做什麽!咳咳”爺爺氣得蹭的站起來,連拐杖都沒有扶,“你這樣逼他,逼到最後鬧得一家人離了心你就滿意了?”

蔣父頭撇向一邊沒吭聲。他自知失态,可是一邊是時日無多的父親,另一邊又是年紀一把卻不肯結婚的兒子,夾在中間他的壓力比任何人都要大,這是中年人的無奈,因而一時顧不得許多做出了沖動之舉。

那邊爺爺正在訓斥蔣父,這邊蔣母把蔣鴻祯拉到一旁,她拿毛巾幫蔣鴻祯擦了擦血跡,低聲道:“你先回去吧,找個醫生幫你看看,這裏交給我們。你壓力也別太大,到底還是要找個自己喜歡的才行。”她拍拍蔣鴻祯的手,“只是你也要認真考慮婚姻大事了,家裏有個人也好幫你處理處理傷口。”

……

蔣鴻祯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着車的。父親那一砸,非但沒有讓他清醒過來,反而愈感頭腦昏沉,讓他本就亂糟糟一片的大腦又被攪得更加混沌,直到他接起電話。

“喂,蔣鴻祯嘛?你吃好了沒,我在晶華大酒店,你吃好了來接我一下呗!”何琪的語氣任性中又有些撒嬌,像是一個刁蠻的小男友。往常他并不這樣,但今天受了氣心裏委屈,一打給蔣鴻祯他就做作起來,都有些鄙視自己了。

聽到何琪的聲音蔣鴻祯的腦子一下清明了,他猛地一踩急剎車,驚出一身冷汗。剛剛他犯渾,不要命了一般把車速開得飛快,幸好何琪的一通電話把他拉回現實。

蔣鴻祯說完神色溫柔起來,半點看不出剛才在家大吵一場的痕跡,他低笑一聲然後道:“好啊,你等我,這就去接你。”

……

“你可算來啦,我等你好久哦!”何琪一邊打開車門一邊嘟囔道,他此時有滿肚子的苦水需要蔣鴻祯來安慰,剛上車眼睛就紅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變得這麽脆弱,以往他受了委屈都是自己默默忍受從不表現出來的。

“咦,你額頭怎麽流血了?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何琪剛想求安慰就看見蔣鴻祯右邊額頭上的傷口。他心疼不已,好像被針刺了一般,“別回家了,先去醫院看看!”說完他去解安全帶,“你別開車了,我來吧!”

看到何琪的那一剎那,蔣鴻祯覺得活着真好呀。只要能有他陪在身邊,好像一切的苦悶煩躁都消失無蹤,蔣鴻祯舍不得讓他有一絲絲的煩惱,因而對于蔣家發生的事情決口不提,他一把抓住正要打開車門的何琪,抱入懷裏。

“別動,讓我抱抱。”

何琪聽出了蔣鴻祯聲音裏的疲憊,能讓這樣一個叱咤風雲的漢子流露出這番樣子,恐怕他在家裏是受了氣吧,何琪心想。他任由蔣鴻祯抱着,頭在蔣鴻祯的肩窩裏鑽了鑽,好像是在安慰蔣鴻祯一般。

“咱們回家,好嗎?”蔣鴻祯抱了一會兒說,“不去醫院了,你幫我包紮一下就好了。”他想起出門前母親說的話,家裏有個人也好幫他處理處理傷口,他這不就有人了嗎?何況不知額頭,心靈的傷口也需要有人安撫。

何琪定定地看着蔣鴻祯,好一會兒才道:“好。”他對自己的手藝沒有信心,但蔣鴻祯此刻脆弱而隐忍的樣子讓他不忍心去拒絕,他從未見過這樣子的蔣鴻祯。

打開家門,明晃晃的燈光亮起,照的何琪不由地眯起眼睛,蔣鴻祯卻覺得這光好像一下子驅散了心中的陰霾,有一種讓人安定的力量。

“你快坐着,我去拿藥包!”何琪看見蔣鴻祯呆愣地站在原地提醒道。

蔣鴻祯笑着搖搖頭,這架勢好像自己是生了什麽大病一樣站一會兒都不行,心裏這樣想,但他卻乖乖按照何琪的吩咐去做。

何琪一會兒拿來藥包,又急匆匆跑去打了一盆熱水,最後一拍腦袋找來個手電筒,何琪如臨大敵的樣子讓蔣鴻祯倍感貼心。

“看着我幹嘛!”何琪坐了下來發現蔣鴻祯一直盯着他的臉,“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你好看!”

何琪嗔怒的瞥了他一眼,“說這話也不嫌害臊!”他擰幹了毛巾說:“頭低下來一些。”

蔣鴻祯聽話的低下了頭,但他生得高大,就算把頭往下壓,何琪依舊得要昂着頭才能夠到非常不方便,何琪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說:“你躺我腿上吧,長那麽高做什麽都不好給你擦額頭!”

嘴上說得嫌棄蔣鴻祯知道他其實是關心自己的,他笑着躺到何琪的腿上沒有說話。

“可能有些疼哦,你忍着些。”何琪手上的動作放的很輕沒敢碰到傷口,只在邊上擦了一圈。

蔣鴻祯就這樣直勾勾盯着何琪看,因為何琪的目光注視着他的額頭,難免時不時會和蔣鴻祯對視,惹得何琪有點不好意思。

何琪頂着壓力給蔣鴻祯擦洗完,趁着拿碘酒的功夫對蔣鴻祯說:“你把眼睛閉上!”他又怕蔣鴻祯不答應,靈機一動找了個借口,“別一會兒弄到眼睛裏去。”

何琪忍不住給自己的機智點個贊,居然能想出這麽一個天衣無縫的理由。

然而蔣鴻祯才不管何琪的話,直直看着何琪的臉說:“我怕疼,看着你就忘記疼了。”

“我,”何琪自然知道他完全是在胡謅,可是想起晚上看到蔣鴻祯時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脆弱,何琪的心不由地一軟,反正被看了也不會少塊肉,就由着他看吧,“疼的話叫出來,別憋着。”

于是何琪的耳邊便充斥着蔣鴻祯時不時的抽氣聲。

“嘶!”何琪剛碰到他的傷口蔣鴻祯就倒抽一口涼氣。

“沒事吧!”何琪有些不确定蔣鴻祯是真的疼還是裝的,但他不好放任不管便問到。

“沒事兒,你繼續!”,“嘶!”

蔣鴻祯的抽氣聲不絕于耳,何琪擦擦停停,生怕是自己手重了,于是更加上心,額頭都沁出了一層薄汗。

好不容易把碘酒擦好,他累的半死,一邊要頂着蔣鴻祯深情的目光,一邊聽着他的“嘶嘶”吸氣聲,另一邊還要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用力過猛。

蔣鴻此時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何琪擔憂道:“你要不要歇一下,接下來要把幾個瓷器碎片拔出來可能會更疼。”

蔣鴻祯卻要他現在就拔出來,說是拖得久了情況會惡化,不如趁早拔掉的好。

何琪想想也是這個理,可是這個時候他的手開始發抖打顫,這一步不同于前面的擦洗,之前蔣鴻祯就疼成那樣了,現在恐怕更忍不了。

“別害怕,我相信你。”看見何琪手不停地抖,蔣鴻祯知道這是把人吓得太過了,暗罵自己演得有些誇張,“我可以忍的住的。”他目光堅毅地看着何琪的眼睛。

這看在何琪的眼裏卻變成了逞強。居然要受傷的人來安慰自己,何琪心想自己真是不中用,定了定心思故作輕松道:“那是,我的技術可是非常好的!”

說得輕松,心裏卻更加心疼起蔣鴻祯,眼裏滿滿的擔憂都快溢出來了。蔣鴻祯心裏的某個地方好像被填滿了,感覺暖暖的。

何琪一塊一塊地把碎片夾出來,每夾出一塊就會溢出些許鮮血,何琪看得頻頻皺眉。蔣鴻祯卻一聲不吭,壓根沒有感覺到疼痛似的。

額頭上的碎片被拔出來,心頭上的刺好像也一根根被拔掉随即立刻結痂愈合,蔣家的那一場風波此刻在他心裏消散無蹤。

之前一直都是他在照顧着何琪,包容他的小脾氣小任性。現在卻是何琪在照料包容他,明明何琪心裏覺得別扭卻顧忌着自己而沒有表現出來。

他能理解父母為什麽逼着自己結婚了,家裏有個人總歸是不一樣的。

或許是天性使然,蔣鴻祯是個不太會外露自己情緒的人,有什麽事情他都喜歡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忍受着。

可就算他銅筋鐵骨堅不可摧到底也只是個普通人,也會有傷心難過的時候,也需要有另一半在邊上撫慰。

就比如爺爺最後還是會離開,若那時候有何琪在,他可以盡情地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出來,盡情地在他懷裏哭泣,總比獨自一人硬抗着要強,也許這也是父母爺爺一直想要他結婚的原因吧。

這一刻蔣鴻祯對何琪萬分感激,還好有他在。

“不過就是幫你清理傷口,你也沒必要這麽感激我吧?”何琪被蔣鴻祯一副無以為報要以身相許的樣子弄得發毛。

蔣鴻祯扶着何琪的肩正色道:“謝謝你!”下一刻就一個翻身給何琪一個公主抱。

“啊!”突然失去重心的何琪尖叫失聲,雙手不由自主地環上蔣鴻祯的脖子,“混蛋,放我下來!”

“不要。”

“放開我!”

“不要。”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