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高斂應聲而停,仿佛聽話的小狗,他退後兩步,看着江敘的雙眼,一直沒有講話,直到後退無可退的時候,他的臉上才有了變化,輕輕嗤笑了下,轉頭就走。
江敘能感覺到他的眼神眸光晦暗,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但是急速消失。
高斂走了沒兩步,又折回來拿起酒瓶。
從頭到尾,一眼也沒看江敘。
高斂其實從一開始,就預感這場所謂的試一試,不要太快就會失敗,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可是這份義無反顧感動的不是江敘而是自己。
出了江敘的房間門,他感覺眼睛酸的有些發疼,跌跌撞撞的走向了自己房間。
他是個驕傲到堅決不會把任何話講出來的人,如果不是江敘,他給了高斂希望,高斂會永永遠遠埋沒這個秘密。
高斂失聲哭出來,他厭惡這樣的自己,厭惡禁不住的誘惑,厭惡江敘,厭惡這所有的一切。
明明一直假裝下去就好了,但是為什麽要講出來。
為什麽把兩個人最後的關系也要戳破了。
高斂咬牙,他就知道,如果一切全都浮出水面,他會失去江敘,作為朋友的江敘,同事的江敘。
他把整顆心都掏出來給江敘了,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這夜,極為奇怪。
明明上周已經出梅了,卻還是下起了傾盆大雨。
晚上,高斂一夜沒有睡,要說多傷心,可能早就知道這個答案了,也就平淡的接受了,只是心裏空空的,有些難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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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只是綿綿的、長長的針刺感。
與幾乎算得上平平淡淡失戀的高斂,江敘的情況異樣反常。
他覺得自己狀态極差,一夜都沒睡着,不是做夢就是睜着眼睛數綿羊。
他老是能夢到高斂的眼神,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好像自己殺人放火了一樣。
江敘渾渾噩噩的起床刷牙洗臉,出門到樓下的時候,看見高斂在餐廳優雅打吃一個三明治,還在和導演有說有笑,臉上絲毫倦怠之色也沒有。
“???”江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他出幻覺了?難道昨天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
江敘一時愣在原地,直到小助理上前,害羞的提醒他,扣子系錯位了。
他才恍恍惚惚的低頭一看,第一紐扣系到第二個扣眼了,第二個紐扣系到第三個扣眼,以此類推,滑稽的像是傻逼一樣。
江敘再去看高斂,他正小口抿着咖啡,笑的眉眼彎彎,似乎賀平說了什麽了不得的笑話。
什麽啊?
一點影響也沒有受啊?
好得很,好得很吶!
江敘覺得疑惑,但也沒有多想,他拍拍小助理的肩膀,“走,哥帶你去吃飯。”
小助理撓頭,“我吃過了。”
“那就再吃一遍!”江敘笑嘻嘻的帶着小助理坐到了賀平和高斂隔壁桌。
高斂沒有側身看他,甚至眼神都沒施舍給他一個。
他放下咖啡杯,低聲對着賀平講了什麽,随即他拿着手機從桌子另一邊走開了。
江敘茫然的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發現昨天的事情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距離他和高斂決裂,已經過去了十二小時了。
他如同嚼蠟的吃完了酒店的早飯,随口喝了以前堅決不碰的咖啡,手軟腳軟的跟着助理去了片場。
一路上,高斂的模樣在他腦海揮之不去,像是烙印進去了一般。
明明,是他先說不的,為什麽他們會反過來?
江敘睜眼又閉眼,然後再度睜眼。
不論怎麽辦,眼前都是高斂的影子。
那個人從來就像是猛獸一樣,有着自己的自尊傲氣,什麽事也折損不了他。
就算是這樣,他也可以如常生活。
想來,沒有任何事會令他摧毀吧。
江敘忍不住捏眉,那為什麽···為什麽昨天要露出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眼神?
讓自己愧疚嗎?
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彙在一起,江敘感覺窒息了起來,像是什麽堵住了胸口,喘不上氣。
不能再想了。
江敘揪住胸口,大口喘氣。
絕對不能再去想高斂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企圖把所有的想法甩出腦袋,變成和以前一樣輕松。
但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輕松。
他和高斂全是對手戲,高斂可以好像一切沒有發生一樣,秉持着專業素養,演完整場。
而江敘連看高斂的勇氣也沒有,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
賀平看了很憂郁,不在狀态啊!
難搞啊!
他思來想去,決定先轉場拍其他的戲,之後再集中拍攝江敘和高斂。
江敘為自己拖後腿十分過意不去,給全劇組買了不少吃的喝的,又去和賀平道歉,這才心裏好受點。
他失落的在片場周邊癱坐着。
此時豔陽高照,陽光熱烈的幾乎讓人有些眩暈。
江敘沒有躲到陰涼處,只是一根接一根在抽煙,就算是滿頭大汗了,也好像感覺不到。
小助理實在是沒辦法,只好買了兩瓶冰汽水給江敘,又給他打着傘,站在邊上陪着他。
江敘擰開了汽水,然後又放下去,擡頭說:“不是葡萄味的。”
小助理繼續撓頭,“那、那超市沒有,只有橙子味的。”
江敘哦了聲,那高斂以前怎麽買到的?變出來的嗎?
正說,高斂和同劇組一個女演員走出來,說說笑笑的,好像一同要去哪裏,而且高斂是給她打着傘的。
江敘眼尖,那個女演員叫秦潔,是飾演自己的姐姐,和高斂就只有一個埋屍體的對手戲,而且早就怕過了,他們倆怎麽搭上話了?
江敘忍不住看過去,見他們好像是去超市,踮腳看了好一會,發現他們回來了。
秦潔的手裏多了一瓶葡萄味的汽水。
江敘感覺心髒似乎被蜜蜂蜇了一下,疼的叫他忍受不了。
“哥,太熱了,咱們回去吧。”小助理撐不住了,午後三十七八度的高溫,烤的他已經快不行了。
江敘把汽水塞給他,豁然站起來說:“走吧。”
回到酒店,他帶上耳機,把電視聲音調大,準備睡一覺。
過了一會,江敘又摘下耳機,手忙腳亂的去切歌。
真的是什麽都要和他作對,偏偏随機播放到他和高斂去聽的那場音樂劇的歌。
江敘煩躁的側身,幹脆不聽歌了。
幾分鐘後,手機響起來了。
江敘唰得一下坐起來,摸到手機看也沒看就接通了。
“喂?!”
江敘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隐隐帶着驚喜和興奮,急忙捂住嘴巴。
“是我。”電話裏傳來女人的聲音,江敘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側頭看了一下屏幕,臉色變了變,低聲喊了句:“媽媽?”
“嗯。”
江敘手腳僵住,“有、有什麽事嗎?”
“我···我今天休息。”江母聲音很淡,但是江敘還是察覺到一絲緊張。
“那你···好好休息。”江敘實在不知道要和她說什麽,兩個人好多年沒見過話了。
“嗯,這樣的,我給你劇組打過電話,說你今天休息,我···我想和你一起吃個晚飯。”
江敘頓住,不知如何作答,本能的想拒絕,但是張嘴卻講不出口。
“我···有個事想和你說,江敘,你回來一趟吧。”
江敘沉默了。
大概安靜了三四以後,江母沉沉的嘆口氣,準備挂掉電話。
江敘忽然出聲詢問:“晚上幾點?”
“五點半。”江母一愣,但還是快速的報了時間,“就在你高考升學那家酒店。”
“好,我會準時到的。”
“嗯。”
江敘和他的母親有好幾年沒見過話了,見面也極其稀少,除了過年他回去兩天,其餘時候再沒見過。
挂斷電話後,江敘就起身去衛生間洗了個澡,換了身新衣服,鄭重的穿上了西裝,然後自己吹了頭發,甚至還畫了眉毛,讓自己顯得精神點。
他做完一切,深呼吸一口氣。
江敘去酒店去的格外早,他戴了口罩,因為天氣熱,捂了一臉汗,他以為就算自己早到半小時,會等他媽媽,但是沒想到一打開包廂,他媽媽已經在裏面了。
身邊還坐了一個中年男人。
江敘頓時渾身繃緊了。
是一個衣冠楚楚,帶着眼鏡的儒雅男人,面容也英俊幹淨,連胡子都剃得幹幹淨淨。
江敘僵硬的扯出一個笑容,緩緩走進來,關上門以後,喊了聲媽。
江母是個美麗的女人,是江敘這臉百分之八十的功勞,年輕時候江母美豔的整個街區就沒不知道的,要不是英年早婚,可能早就飛出去了。
“你坐···坐。”江母趕緊站起來拉開一個椅子,眼下紅暈足顯她多緊張。
江敘嗯了聲,坐下來。
江母這才介紹起來身邊的男人。
男人叫宋悅,是宋朝的小叔叔,和江母是同事,戀愛半年了,現在打算結婚。
江母說的很直接,幾乎沒有拐彎抹角,眼裏透出清亮的光,一如當年二十幾歲一樣。
江敘忍不住低下頭,紅了眼,“嗯,我知道,宋朝和我說過。”
宋悅是個很安靜的男人,講話很少,也很沉穩,他和江敘簡單交換了信息,便在邊上一直給江母剝蝦。
江敘默默的看着他,江母斷斷續續的說着這幾年的事,大有解開心結的勢頭。
說到江敘上初中的時候,江敘忽然擡起頭說:“宋叔叔,可以稍微讓我和我媽媽單獨講會話嗎?”
宋悅點頭,也沒有面露訝異,還輕輕笑了笑問:“我正好出去打個電話,你們先聊。”
江母點頭。
等包間裏面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江敘首先說話了。
“對不起。”江敘低下頭來,“我很小氣,我又不成熟,我還是個混蛋。”
江母忽然握住江敘的手,“江敘,你聽我說。”
江敘看着母親白皙的手指上有許多小傷口,有的是陳年舊傷,有的是最近的,一個人生活的艱辛,一個人操持整個家庭,一個人養大了江敘。
“對不起,媽!”
江母搖頭,“江敘,我這麽多年來一直虧欠與你,不是因為我和男人做|愛讓你看見,而是你逃避這件事,我默認你可以去逃避,我做錯了,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