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

番外

過了八月以後,日頭沒那麽長了,晚上六點半,天就全黑了。

蕭肅參加的飯局,出奇的結束得早,蕭肅覺得沒意思,又叫了瓶酒,自己喝了一會,之後才醉醺醺的從酒店出來回家。

他家住在二環外的別墅區,離市區很近,地處繁華,這個時候回去,還是人聲鼎沸,路燈通明。

蕭肅從車裏出來,下車的時候沒看地,直接一腳踩進了草地裏面,他望着鞋面上的污漬,有些煩躁的在地面蹭了蹭泥。

蹭了半天也沒蹭掉,蕭肅深吸一口氣,忍住罵髒話的沖動,跌跌撞撞的摸進大門。

他剛走進去,就看見客廳的燈全部開了,豪華的真皮沙發上坐着他有些疲倦的母親。

雖然說他母親看起來有些疲倦,頭發也随意搭下來,穿着睡袍,拿着手機在玩,就正對着大門這裏,一邊玩手機一邊擡頭看。

正好看見蕭肅進了,蕭母立刻擰起眉頭,丢了手機,站起來就要扶蕭肅。

一邊走一邊唠叨,聲音确實尖銳又昂揚,一掃剛剛的疲倦,精神抖擻的開始數落起來蕭肅。

“你也真是的,天天就知道往外面跑,喝酒喝成什麽樣了,一個個的不着家,也不知道你和你爸跟誰學的,你們老蕭家就是種壞了,一個德行,家也不顧。”

蕭肅被蕭母拉到沙發上坐着,聽着蕭母的話,忽然譏諷的笑起來,“我比我爸要好吧?至少我沒亂搞別的女人。”

蕭母的臉色一白,随即一巴掌拍在蕭肅肩膀上,不輕不重,終究是舍不得打自己的寶貝兒子。

“大人的事,你懂什麽,別亂講,他是為公司好,為家裏好!你自己不反省反省,還天天喝酒,人不人鬼不鬼的,還以為自己三歲小孩,這往後公司就你一個人了,不得體點,還不敗在你手裏。”

蕭母一邊說,一邊給蕭肅把衣服整理好了,随即給他脫掉鞋子。

蕭肅立即撤開,抓住他媽的手,“不用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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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母一愣,随即嘆口氣收回手,往沙發上歪倒,有些悵然的說道:“習慣了,改不掉。”

“你去睡吧,爸他肯定不會回來了。”蕭肅看不過去了,提醒了一聲,“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什麽人,睡覺去吧。”

“你爸他肯定會回來的,我就等一會。”蕭母擺擺手,又拿起手機玩,“反正指不定在哪妖精絆着了,但總歸我們娘倆是他接回來的。”

蕭肅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瞳孔微微收縮,随即轉頭想走,“反正你們倆有結婚證,離婚也得分你財産,怕什麽。”

“瞎講什麽!”蕭母怒斥,“你爸一時鬼迷心竅,我和你爸不可能離婚的!”

蕭肅搖搖頭,笑了起來。

蕭母見狀,更是怒不可遏,站起來疾步跟上去,一把扯回蕭肅,臉漲的通紅,“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嫌棄我沒文化,嫌棄我窮,嫌我就看你爸錢!”

“不是的。”蕭肅見蕭母真的生氣了,眼睛發赤,咬牙切齒的像極了打架的母雞,立即緩聲安慰她,“你是我媽,我怎麽可能會看不起你,再說你把我拉扯大的,我再怎麽白眼狼,也不可能嫌棄你窮的,媽。”

蕭母聞言,忽然紅了眼圈,她抽了抽鼻子,捂臉哽咽起來。

“我這一輩子都是為你活的,我都為了你好,你怎麽能這麽對你媽!”

蕭肅嘆口氣,無可奈何的抱住蕭母,柔聲的說:“我知道,我知道的,我錯了,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蕭母哭了會,終于停下來了,坐在沙發上抽噎着,頭發亂蓬蓬的,倦容更甚之前。

蕭肅給她倒了杯水,坐在她身旁勸解道:“睡覺去吧,多睡睡美容覺,變漂亮的。”

蕭母沒說話。

蕭肅又換了個勸解方式,說:“以後公司都是我的了,你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不用看別人眼色,我爸你就随他去,你是總裁的媽媽,最有錢的媽媽。”

聽了這玩笑話,蕭母破涕為笑,有些感慨的握住蕭肅的手,“兒子,我不想再窮回去了,你不能像現在這樣了,公司的事情不要和玩似的,你那表兄弟不争氣,又去拍電影又去和男人談戀愛,不争氣的,比不過你,你要好好的,我以後就靠你了。”

“嗯。”

“咱們以前那日子不是人過的,真不是人過的,媽媽怕啊!你爸要是和我離婚,我真的就什麽都沒有了,你要争氣,不能給媽丢臉,你爸那德行也許在外面搞出個小兒子,聽懂了沒?”

“嗯。”

“聽媽媽的,準沒錯的,有錢就是好的,媽不能再叫你過回苦日子了。”

蕭肅笑笑,“知道了。”

蕭母嘆口氣,“明天就回去上班吧,不能老這樣不去公司。”

“好,明天去上班。”

過了會,蕭母情緒穩定了,也困頓了,蕭肅便扶着蕭母回房間,見她睡着了才回自己房間,洗澡睡覺。

他房間朝南,寬敞又明亮,裏面擺放着精致又昂貴紅木家具,牆上還有幾幅知名藝術家畫作,地毯也是英國進口純手工的,這個房間每一樣東西都是昂貴無比的。

蕭肅擦幹頭發,往床上一躺,摸着細膩的絲綢,感覺有些好笑。

今天晚上,蕭母絮絮叨叨講了不少話,大概是上年紀了,老說以前的事。

她記得那麽清楚,每一件事都能講出來。

什麽時候進蕭家的,什麽時候給改成蕭肅改姓的,什麽時候有錢的。

而蕭肅卻記得他沒回蕭家前的窮苦日子,進小學的時候沒有錢買書包,只能每天抱着一摞書上下課,也沒錢買鞋子,一雙鞋穿了三四年,最後實在是擠腳到沒法穿了,只能穿拖鞋來上課;也沒錢吃早飯,通常就是喝一大杯水去上課,作業本也是用鉛筆寫,寫了擦幹淨再重新用。

林林總總那些小事,清清楚楚的浮現在腦海。

盡管蕭母拼了命的賺錢,但是一個沒學歷的女人賺的錢只能讓兩個生存下去,生活什麽的,想都不敢想。

那時候有多窮,窮到連一毛錢都覺得是好的。

真的是窮怕了,他那時候怯懦的不敢花一毛錢,不論做什麽事之前,總想着要不要花錢,要花多少錢。

所有的事情在他腦子裏都變成了金錢來衡量。

因為除了這樣別無他法存活下去。

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他極其窮困的人生迎來了轉機,他是蕭家的私生子,再蕭家實在沒有子嗣的情況下被請回去做了小少爺,迎來了富奢的生活。

但是就算再有錢,他腦子裏看待事情的标準仍舊沒有變化過。

以前因為太窮,現在因為太富有。

前半輩子,他知道了窮真的可以讓一個人磨滅心智,後半輩子發現,錢可以讓一個人失去人性。

縱使知道,但也無法改變,他就是這樣的爛人。

別說蕭家就他這麽一個兒子,不體面的私生子,可是就缺他一個不可。

老爺子後來搞壞了身體,沒生育能力,早年和家裏做保潔的蕭母好上了,玩個幾天新鮮勁兒過去了,就給了點錢打發了。

蕭母也年輕,錢沒幾天就花完了,這才發現自己懷孕了,想回蕭家,卻被蕭老爺子諷刺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沒想到一場車禍要了他的生育能力,後來胡搞亂搞,愣是一個小孩沒有。

蕭肅爺爺急了,才找回來蕭母他們。

蕭肅的人生也才有了轉機,為此,他感激爺爺,敬愛爺爺。

雖然有錢了,蕭肅這個不體面的私生子還是不受待見,小時候唯有顧培和高斂肯和他玩。

高斂家裏情況也複雜,他生性早熟,和蕭肅幾乎是一見如故,非常有默契的等着這個家支離破碎。

再有就是顧培,那時候誰都瞧不起他,但是顧培不一樣,覺得他好玩,和他做朋友,長大一點,覺得他夠義氣,和他做兄弟。

這麽多年了,也就顧培對蕭肅好。

但是蕭肅卻想着法兒去惡心顧培,顧培看上一個人就搶一個人,顧培喜歡一個人,蕭肅就去用錢買,顧培愣是沒有覺得不好,反而說兄弟是手足,好看的男人還有千千萬。

可是到江敘這裏就不行了。

蕭肅搞不懂,顧培那麽喜歡江敘,高斂也那麽喜歡江敘,為什麽沒人喜歡自己?

還是因為自己以前太窮了,他們骨子裏其實都是瞧不起自己的?

蕭肅不敢多想,因為一旦有些懷疑,這些想法就會如蛆附骨般在他腦子裏越演越烈。

可是他那麽喜歡顧培,怎麽可以變成這樣呢?

蕭肅捂住眼睛,有些想哭。

他揉揉眼睛,努力讓那些鑽出來的淚水消失掉,可是揉了半天,眼睛都紅了,淚水還是撲簌簌的往下掉。

這晚,他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蕭肅還是很早起床,準備齊妥開始上班。

他這一個多星期喝酒鬧事,不知白天黑夜,這會去上班還有點不适應,在辦公室坐了一個多小時才有些找回狀态。

慢慢地,勁兒也緩過來了,工作事物也上手了,助理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越來越贊揚了。

唉,這助理,不要也罷。

大概是太久沒工作,一歇下來,發現夜深了。

蕭肅摸着餓扁了的肚子,開車随意找了個小酒館吃點東西,也喝些酒。

其實,時間已經很晚了,蕭肅完全沒想到會遇到顧培。

微涼的夜風拂面,蕭肅一推門就看見了正要出門的顧培。

他穿着粉色的襯衫,和褲腿收窄的西裝褲子,騷的不動聲色的條紋領帶,甚至重新做了個頭發,清清爽爽,一看就是要來找好看的男人的。

蕭肅站在門口半晌沒反應過來,好久以後,擡手打了個招呼。

顧培也是很驚訝蕭肅出現在這裏,見他眼下黑眼圈很重,穿着一身職業西裝,還帶着眼鏡,就知道他剛下班沒多久,也簡單嗯了聲。

“我來吃飯。”蕭肅說。

“那你吃吧。”顧培想走。

“我們挺久沒有見面了。”蕭肅捏着手指,緊張的顫抖起來,但還是保持着淡然的面色,笑說:“陪我吃個飯吧。”

顧培訝異的看着蕭肅的眼睛,見他沒有開玩笑,嘆口氣說:“行吧。”

兩個人默契的沒有提起那件事,只是說起了近日狀況,說起這家酒館什麽好吃,說起今天降溫。

又說起了父輩的八卦。

蕭肅笑着說:“也許我爸找到真愛,要把我和我媽打包再送回去,到時候我一毛錢也沒有,你猜我能不能變成個好人?”

顧培怔住,他望着桌面上的水杯發呆,有些不明白蕭肅為什麽要說這些,這麽多年蕭肅最忌諱提起來蕭家以前的日子,顧培隐隐聽說過那時候他又多窮,有多無助,那幾乎就是蕭肅不可提起的噩夢。

但如今,這個男人笑着說起了以前的事,叫顧培措手不及。

“蕭肅。”

“嗯?”

“你怎麽了?”顧培和他朋友多年,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蕭肅的異常,他擔心,非常擔心。

“沒事。”蕭肅吃完了盤子最後一點面,然後喝了口水,站起來說:“想不想去我以前住的地方看看,我沒帶你去過,也沒和你講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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