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景成心下一窒,暗自思量着公主突然問及此事是何意?故意試探他?
看出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狐疑,大約是有所顧忌,于是容瑤事先澄清,
“驸馬無需顧忌,我并非興師問罪,只想知曉你的真實想法。今日只是初定禮,尚未正式成婚,一切還有回轉的餘地。假如你心屬旁人,大可勇敢的告知父皇,退掉婚約,畢竟婚姻是關乎一輩子的大事,若你心不甘情不願的與我成親,将來很可能會後悔。”
人皆道九公主刁蠻自我,怎麽可能真心為他着想?八成是變着法兒的套他的話,景成才不會輕易上當,溫笑着澄清道:
“前段時日微臣在家養病,不便見客,不知怎的就被人謠傳我失蹤了,公主莫不是聽信了那些流言,以為微臣有二心?”
這算是顧左右而言他嗎?容瑤不喜歡猜忌,今日之所以當着他的面提出來,就是不希望有什麽誤會,
“別再拐彎抹角,你直說即可,是否有心上人,是否私奔過,是否想退婚?”
“沒有心上人,不曾私奔,絕無退婚之念。”反正他不是季彥安本人,所以即使撒謊也底氣十足,毫不心虛。
親耳聽到他的否認,容瑤不是沒懷疑,但他的話是真是假似乎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
“我本想成全一對有情之人,如今看來,竟是我多慮了。既然你選擇了這樁婚事,那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不管那位林姑娘是否存在,從今往後,她只能消失在你我之間,希望驸馬懂得分寸。”
話已說開,容瑤再無憂慮,轉身回往保和殿,行至拐角處,恍然發現在此當值的小太監有些眼熟,遂駐足瞄了他一眼。
小林子暗嘆倒黴,他生怕被公主撞見,才會刻意壓低腦袋,哪料公主還是瞧見了他。
惶恐的他直接跪下,自袖口中掏出一百兩的銀票,如數奉還。
容瑤并未伸手去接,無謂笑笑,“我既賭輸了,那這銀票合該歸你才是。”
他哪有膽子收公主的賭注啊!小林子欲哭無淚,額頭盡是汗珠,一個勁兒的磕頭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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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恕罪,奴才知錯了,奴才再也不敢嚼舌根,您怎麽懲罰奴才都成,這銀子,奴才斷斷不敢收啊!”
立在一旁的景成見狀,目露疑色。他還以為九公主苛待宮人,把人吓成這般,一問才知,竟是與他有關。
身為當事人,九公主居然沒有懲戒宮人,反倒親自下賭注,可真夠心大的。她是真的不在乎,又或者說,此舉別有用意?
那一刻,景成忽然覺得這位九公主似乎比他想象得更難琢磨。
跪在地上的小林子暗嘆要完,今兒個碰上兩位正主,怕不是得進慎刑司吧?就在他心肝俱顫之際,驸馬那輕飄的聲音随風傳入耳中,
“如此說來,倒是微臣害得公主損失了一百兩。”
淡看他一眼,容瑤從容一笑,“我只是損失了一百兩,卻不知驸馬失去的是什麽。”
她不過是漫不經心的望了他一眼,景成竟有種秘密被窺探的錯覺,心莫名的一滞,明知公主在暗指那位林姑娘,他卻不自覺的聯想到自己。
他在努力扮演着旁人,再這麽下去,會不會真的失去自我?
最終,驸馬和公主皆未與他計較,齊齊回往保和殿參宴,那一百兩銀票還在小林子手中,小林子思量了許久,感覺應是被那位宮女猜中了,公主定是因為驸馬的到來而心情大好,所以才沒責罰于他,嗯,一定是這樣!
命大的他躲過一劫,此後他時刻小心翼翼,再不敢随意扯閑話,畢竟命只有一條,老天爺不可能時時眷顧他。
好不容易熬到宮宴結束,景成再不多待,剛向九公主辭別,轉身就撞見一名身着龍袍的男子。
景成仔細一看,發現來人的衣袍上所繡的金龍只有四爪,且年歲不大,約摸十七八歲的模樣,面容剛毅的他劍眉星目,眼尾有顆小痣,對比之前看過的畫像,景成已然斷定,眼前之人正是六皇子趙致無疑。
“參見殿下。”拱手行禮,一氣呵成,景成未有絲毫的猶豫,他自認表現得體,孰料趙致竟道:
“月餘不見,你似乎變了很多。”
盡管呼吸微滞,景成還是大着膽子迎上趙致那探究的目光,怎奈趙致的神情似笑非笑,景成看不出他的情緒,佯裝鎮定的自嘲道:
“變醜了?前段時日患了紅疹,險些毀了臉。”
此事趙致略有耳聞,“我聽太後說你偷吃蝦才會如此,我記得以前見過你吃蝦,并未發現什麽異常。”
這事兒沒完了是吧?一個紅疹給他挖了三個坑,景成眸光一緊,頓了片刻,已然想到說辭,從容應道:
“當時我也覺着怪異,後來才曉得,原來是因為吃蝦之時不能吃紅棗,偏偏我兩者同食,這才會引起不适。”
蝦與紅棗相克倒是真的,他所言有理有據,趙致恍然點頭,并未再深究,實則六皇子所納罕的并非是他的外貌,而是他對容瑤的态度,
“先前你只鐘情于林姑娘,我真擔心你會一時沖動而悔婚,若你違背皇命,那你将前程盡毀,還好你今日出現了,所以我才會覺得你變了,變得不再固執,懂得顧全大局。”
原來六皇子指的是這個啊!景成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麽破綻呢!
意識到虛驚一場,景成心石暫落。心道六皇子若是季彥安的摯友,那麽他對季彥安和林姑娘的事應該很了解,否認似乎太假,但景成不了解細節,遂避開重點,順着他的話音感慨道:
“再怎麽情深義重,終究抵不過家族利益,我既是季家的子嗣,便該為家族考量,否則便成了罪人。”
他的無奈和妥協,趙致很理解,即便知曉內情,趙致也不會将此事告知容瑤,
“你能想明白就好,你和容瑤的婚事是注定的,倘若成親之後你多些耐心,好好待她,興許她這個驕蠻公主也會變成一個嬌柔體貼的小女人。”
代替季彥安來定親已是過分之舉,景成哪敢替他成親?默默腹诽的景成不便反駁,幹笑以應,
“借殿下吉言。”
本以為應付了六皇子便算是結束了,孰料剛出得宮門,正待上馬車時,西邊兒赫然出現一道人影,擋住他的去路。
微微上挑的眼尾略顯陰柔,且此人的眸中明顯噙帶着一絲敵意,景成記得盈霜特地與他提過,恭郡王府的世子蕭南臨對他頗有成見,大抵便是眼前這位吧?
猜出對方的身份後,景成朝他微微颔首,笑得客氣而疏離,“世子別來無恙。”
親眼看到季彥安還活在這世上,蕭南臨越發疑惑,到底是影衛在撒謊,還是季彥安福大命大?
沒能一舉将他解決,當真是失誤!強掩下心中的怨恨,蕭南臨譏诮一笑,“今日在保和殿時,你對九公主如此關懷,又将你的林姑娘置于何地?”
到哪兒都逃不開被追問林姑娘一事,難不成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六皇子那邊不必有所隐瞞,這位世子來者不善,景成自得有所警惕,模棱兩可的否認道:
“什麽林姑娘李姑娘,皆是過眼雲煙,我只知道,九公主才是我的未婚之妻,是我打算與之相守一生之人。”
季彥安對容瑤,從來都是棄之如敝履,何曾珍惜過?在他面前假惺惺的說這些虛無的誓言,就不怕閃了舌頭?
“你以為雲煙已飄走,便可一筆勾銷,高枕無憂?”輕呵一聲,蕭南臨湊近他,刻意偏頭,低聲警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林姑娘對你如此癡情,你真以為她會輕易放開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