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都到了這一刻,再擔心這個有什麽意義呢?容瑤淡笑提議,“要不你也去找小林子下個賭注?現在還來得及。”
“公主您又打趣奴婢。”說起那個賭注,西春不禁在想,小林子最近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吧!今兒個答案即将揭曉,卻不知小林子是賠錢還是賠命呢?
用罷朝食,已是辰時,容瑤先去拜見她的母妃,而後母女二人分作兩路,怡妃先行去往皇太後所居的仁壽宮中,容瑤則去往延慶殿。
王公大臣與命婦們皆候在此地,等候公主與驸馬。
眼瞧着九公主已到場,驸馬還未到來,再聯想到那些個流言蜚語,衆人不自覺的開始竊竊私語。
但他們只敢小聲議論,唯有一人,大膽的在容瑤身邊抱怨着,“這九驸馬怎的還沒來?可別誤了吉時啊!該不真的失蹤了吧?那咱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皇妹又該與誰定親呢?”
今日蕭南臨亦在場,一身天藍蟒袍的他面色陰骘,于旁人而言,此乃吉日,于他而言卻是最為煎熬的時刻。
容瑤就在眼前,一襲牡丹引鳳的紅裳吉服明媚豔麗,輕而易舉就奪了他的目光。
這樣嬌麗的人兒,理當珍視呵護,可是季彥安卻總是無視她,令她受盡旁人的冷嘲熱諷,就連初定禮這樣重要的場合,他都做不到提前到場,還讓公主等着他,着實過分!
蕭南臨替她抱不平,容瑤卻不甚在意,她甚至希望季彥安今日別出現,心不屬于她沒關系,他若勇于抗旨,她還敬他是條漢子,但若委曲求全來定親,那她定會有心結。
雖說她的性子比原主溫和許多,但這不代表她會任人嘲諷,這個八公主,明裏暗裏沒少取笑她,容瑤一直沒将她放在心上,孰料今日這樣的場合,她竟還在這兒冷嘲熱諷,當真讓人掃興,忍無可忍的容瑤悠然反嗤,
“離吉時還有半個時辰,我都不着急,皇姐急什麽?不知道還以為今日是皇姐你的初定禮呢!”
被噎的八公主心下憋屈至極,她身為容瑤的皇姐,本該她先成親才對,奈何她那位驸馬的祖母病逝,驸馬得為其守孝,婚期便得拖到明年。
按常理來講,九公主的婚期也該順延,可九驸馬本就比九公主年長三歲,若再拖延,越發耽擱,是以乾元帝決定破例讓九公主先成親,八公主則等明年再成親。
妹妹先辦婚儀,八公主難免不痛快,總覺得是因為她的母妃出身低微,所以才會被她父皇忽視,而今容瑤說這些,分明就是在譏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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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氣的八公主還想再說,忽聞殿外一聲高呵,“驸馬到!”
什麽?季彥安居然來了?大夥兒皆在等着看九公主被抛棄的笑話,哪料到了最後一刻,驸馬還是如時到場了。
衆人心思各異,垂目恭立,八公主難以置信,緊盯着殿門。
但見門口出現一人,身着桉色交領長衫,腰束嵌着三塊玉板的雲紋帶,外罩绛色吉服袍,柔亮的烏發被鑲着三顆南珠的金冠高束,峰眉下的墨瞳閃着奕奕神采,如此身姿昂然,儀表華朗之人,正是九驸馬季彥安無疑。
他不是和林姑娘一起私奔了嗎?居然還會來參加初定禮?衆人或驚詫,或感慨于驸馬的威儀,殊不知,此時的景成手心中盡是汗珠。
王公大臣與命婦們分立兩側,氣氛格外肅嚴,頭一回面對這樣的大場合,景成想勸自己別緊張,卻發現徒勞無功,心跳莫名的加快,可他深知自己不能再愣神,必須盡快找到九公主的身影。
得虧盈霜的畫像與本人無異,景成在一衆女子的身影中掃視一眼,很快便将目光鎖定在那位身着紅鳳長袍,裙擺曳地的姑娘身上。
十六七歲的少女嬌麗明豔,一雙烏亮的眸子大而圓,炯炯有神似鹿眼一般,又似盛着漫天星河,泛着璀璨而柔亮的輝光,微揚的下巴小巧瑩潤,給人一種清傲之感。
累絲金鳳冠上鑲着六顆碩大圓潤的南珠,鳳首處則銜着一顆水滴狀的鴿血紅寶石,瑰麗的色澤鮮豔濃郁,垂落在光潔白皙的額前,紅與白相互輝映,越發襯得她矜貴嬌奢。
這位便是季彥安的未婚之妻---九公主容瑤吧?青舟時常在他面前說九公主刁蠻任性,以致于景成下意識的認為她可能很不好相與。
無路可退的他鼓起勇氣大步近前,依照之前所學的禮儀,緩緩拱手向九公主行禮,
“微臣來遲一步,還請公主見諒,為表歉意,特奉花枝請罪。”
說話間,景成長袖一揮,變戲法似的自袖中轉出一枝鮮紅嬌嫩的山茶花。
察覺出容瑤的眼中只有驚詫,并無嫌棄,于是景成大着膽子邁步上前,将紅豔的山茶花別于她雲鬓之側。
他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令容瑤不明所以,但若閃躲拒絕,豈不是讓他難堪?權衡利弊後,容瑤并未閃身,任由他在旁簪花。
景成之所以這般獻殷勤,是因為他娘曾說過,女人大都不講道理,只看心情,方才他在殿外聽到旁人的奚落,不禁猜想着,公主若是心情不好,肯定看他不順眼,甚至會遷怒于他,一旦她心情好些,大約也就不會挑他的刺。
是以他才會順手在廊前摘下一枝花,打算借此平息公主的怒火。
事實證明,這招借花獻佛頗有成效,衆人皆認為驸馬對公主無意,偏他今日當衆做出此等溫情暖心之事,使得那些等着看笑話的人皆被打了臉,尤其是八公主,已然氣得緊抿紅唇,怒扯巾帕。
蕭南臨亦覺怪異,季彥安一向對公主态度冷淡,今日卻是唱的哪一出?
容瑤猜不出季彥安的心思,她也不想去猜,哪怕季彥安心中無她,只要當衆給足她顏面,別讓八公主嘲笑即可。
簪罷花枝,景成回身立定,與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颔首淡笑,一派優雅。
出于禮貌,容瑤淺笑應道:“離吉時尚早,不算遲來,驸馬無需歉疚。”
公主并未多言其他,是不是代表着她并未對他的身份産生懷疑?景成暗自慶幸,卻也不敢有一絲懈怠,依舊盡心盡力的扮演着季彥安。
容瑤之所以沒起疑,只因今兒個是她穿越之後第二次見到季彥安,上回是在一次宮宴上,兩人離得遠,統共也沒說幾句話,她對他不甚了解,自然也就看不出兩人的差異。
實則她有一些話想問他,奈何此時身邊人太多,她根本沒機會單獨與他相處,只能暫時依照規矩,任由宮人安排。
巳時将至,光祿寺卿一聲高呼,九公主與驸馬正式自延慶殿出發,詣仁壽宮,向皇太後行三跪九叩之禮。
緊跟着衆人又去往保和殿,等待皇帝禦駕,而後向帝後和九公主的生母怡妃娘娘行大禮。
好在景成提前認過畫像,今日并未認錯人,一路走來,一直沒出什麽岔子。路也無需他來認,随時都有宮人在前方指引。
待繁瑣的禮節行罷,已将近午時,宮宴就擺在保和殿,衆人開始落座,容瑤不再被圍着,得以緩口氣兒。
一切似乎進行得很順利,景成只盼着快些用罷午宴,而後離宮回府,遠離是非之地,現下他正準備去更衣,一位小宮女快步走向他,低聲道:
“驸馬爺,公主有話跟您說,這邊請。”
景成眉頭一皺,一種不祥的預感開始在他心間彌漫,但轉念一想,打從踏入宮門的那一刻,他的腦袋就懸在劍尖之下,還有什麽可畏懼的呢?
擺正心态後,景成反倒放松下來,邁着悠緩的步子跟随宮女去往殿外的長廊中。
容瑤早已等候在此,待驸馬爺近前後,西春識趣退去,廊中只剩他二人,她那身鳳袍上的金線在暖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耀目,平白讓人生出一種距離感。
明明是定親的大喜日子,身着吉服的兩人卻各懷心事,身在咫尺,心隔天涯。
景成始終秉持着少說少錯的原則,除卻行禮之外,再不多言,默然挺立如玉樹。
心知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容瑤也不計較,不喜拐彎抹角的她幹脆利落的道出心中的疑惑,
“現下無外人,我只想聽一句實話,私奔一事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