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已然想好說辭的景成不疾不徐地道:

“前段時日我身受重傷,傷到腦袋,許多人和事都記不起來,大夫說我可能失憶了,方才青舟說有位自稱姓林的姑娘來找我,我竟毫無印象,出來一瞧,還是認不得,還請姑娘見諒。”

他居然受傷失憶,這麽嚴重?林奚文一聽這話,再顧不得埋怨,緊張的詢問他傷的傷勢。

她才近前一步,景成下意識後退,與她保持距離,故作悲痛的哀嘆道:“外傷已然将養得差不離,奈何記憶尚未恢複。”

想起季夫人的囑托,景成佯裝懵然,順勢問了句,“你說我哄你私奔?這話是何意?”

他居然連她都不記得了?林奚文悲不自勝,又焦慮萬分,耐着性子與他講述此事的始末,

“你我本是兩情相悅,奈何你與九公主有婚約在身,你為了躲避與公主定親,便帶着我一起私奔。

我們約好從西城門走,船是你一早就找好的,坐船之時,那位老船夫沒來,來的是他的兒子。

我本以為過了這條河,我們便可以遠走高飛,孰料那撐船的男子中途居然對我出言調戲。你氣不過,上前與之理論,那人竟起了歹心,拿刀子刺向你,還将你推入河中!我擔心你的安危,便随你一起跳了河。”

什麽?季彥安竟會被人刺傷?景成緊張攥拳,暗嘆不妙,怪不得季夫人找了這麽久都找不到人,受重傷又落水,生還的可能太小。沉默片刻,景成又問,

“那你呢?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你被人救了?”

點了點頭,林奚文道:“我被一戶農家所救,可我找不到你的下落,不敢擅自回都城,就在徐大娘家裏養傷,順道兒繼續等着你。哪曉得苦等了半個月,竟等來你和公主舉行初定禮的消息!”

說到此處,林奚文那本就通紅的眼眶泛着晶瑩的淚花,傷心欲絕,

“我一直在擔心你的安危,沒想到你竟獨自回到都城,棄我們的誓言于不顧。我實在沒法子,這才回來想找你問個清楚。”

也就是說,季彥安他消失在河中,連林奚文也不曉得他的下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景成只得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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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聽他吭聲,林奚文忽然覺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滿腔的苦楚無處宣洩,他什麽都不記得,她又怎能責怪他?

“彥安,你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與公主定了親,我又當如何自處?”

對于林奚文的遭遇,景成深表同情,但也僅僅止于同情,畢竟他不是季彥安本人,對她并無感情,不可能給她任何回應,應對九公主他已經很累了,每日都冒着被拆穿身份的風險,實在沒精力再去欺騙林奚文。

再者說,他已經答應九公主,不再與林奚文來往,那就該遵守承諾。未免後續惹出更多的麻煩,景成毅然決然的揮刀斬斷季彥安的紅線,

“林姑娘,你說的這些,我皆無印象,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因為我已經跟九公主正式定親,下個月便要成婚,皇命不可違,所以不管你我之間有什麽,都該就此了斷,別再見面。”

親耳聽到他的這番話,林奚文愣怔當場,杏眸圓睜,滾燙的淚瞬時自眼眶滑落,灼得她心痛難耐,

“季彥安,你說得可真輕巧,可曾考慮過我的處境?我不顧家人,不顧名譽,義無反顧的奔向你,想要與你厮守一生,我已然與你私奔,你竟然說要放棄?你讓我怎麽辦?”

景成又怎會知道她應該怎麽辦?

那都是季彥安的選擇,他從不曾經歷過,根本不曉得具體的情形,現在他倒成了負心漢,被林奚文控訴質問,旁的困境他尚且能夠想法子應對,可感情之事他實在沒經驗,渾沒了主意,只能選擇逃避,

“我娘為了我的事已經氣暈過兩三次,她若有什麽好歹,我将抱憾終身。如今我已與公主定親,天意如此,除了妥協之外,我沒有別的選擇,更不能再耽誤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都認了,既然這條路是錯的,那就該及時回頭,不該一錯再錯。”

怎麽會這樣呢?林奚文淚眼迷蒙的望向他,至今回不過神來。

她的彥安對她情深義重,為了她連皇命都敢違抗,怎麽可能如此輕易的放棄?林奚文不相信他能如此絕情,總覺得這不是他的真心話,

“彥安,你失去記憶,忘了我們之間的那些點點滴滴,我不怪你,我可以等你,等着你恢複記憶。”

“你打算等到何時?等到我和公主成親嗎?到那時我已娶妻,你還要惦記一個有婦之夫嗎?”狠話難聽,景成不想傷人,卻又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免得她又生誤解,

“林姑娘,我已經決定聽從皇命,迎娶公主,所以不管我是否恢複記憶,不管你我之間有着怎樣的過去,自今日起,都将一筆勾銷,就當我對不住你,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惦念,忘了我吧!”

道罷,景成看也不看她一眼,毅然轉身,再不多待。

他轉身時的背影如此決絕,那一刻,林奚文只覺天塌地陷,轟隆一聲,心中的信念就此傾倒,一心向愛,付出所有,到頭來竟只換得一句抱歉。

他輕易轉身,走得幹脆,徒留她一個人,還怔在原地,無處可歸,身心皆寒。委屈的淚悄無聲息的自臉龐滑落,可是季彥安已離開,再不會像從前那般溫柔的為她擦拭,哄她開心。

過往的甜蜜對比如今的無情,越發令她難以接受。

此時的林奚文心裏空茫茫的,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甚至有些不明白,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林奚文痛苦不堪,景成亦是壓抑難舒。

離開的那一刻,他的心情無比沉重,沒有解決麻煩的輕松,反倒有些自我懷疑。畢竟那是季彥安的心上人,他卻說出那樣的狠話傷了她的心。

私自做主,斬斷他二人的情緣,這樣做究竟是錯還是對,景成無從判斷,但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解決辦法。

在他的認知裏,既然要娶妻,就不該再與其他女人來往,與其辜負兩個人,倒不如專心對待一個人,所以他才會選擇與林奚文斷絕來往,可是她呢?大約會恨透了季彥安吧?

那也好過戀戀不舍,苦苦的期待一份沒有結果的虛情。

即便這般安慰自己,他這心裏仍舊無法安寧,總覺得自己辦了虧心事。

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水榭邊。公主正在喂魚食,面色一派平靜,似乎對他們的事并不怎麽上心。

悶嘆一聲,景成垂目低聲道:“此事已經解決,往後我不會再見她,公主且寬心。”

才剛還算正常,見罷林奚文之後,他的眉宇間明顯多了一絲憂郁,以致于容瑤胡思亂想,重重的将手中的白瓷罐放在石桌上,冷然發話,

“你若舍不得,現在悔婚還來得及。”

聽出公主的聲音夾雜着一絲怒火,景成莫名其妙,他說錯什麽了?明明已然斷絕,怎的她還不高興?該不會是誤會什麽了吧?“公主多慮了,微臣沒有不舍,只是……”

“只是怎樣?”

容瑤倒是願意給他一個狡辯的機會,偏偏景成無言以對。

他該怎麽解釋,他的失落并非是對林奚文的眷戀,只是因為讨厭現在這種時常對人撒謊的日子,卻又無力改變自己的處境,太過悲憤才會如此悵然。

給他機會他卻不肯明言,明擺着有所隐瞞。她的未婚夫君,卻對別的姑娘依依不舍,這樣的場景當真是諷刺!容瑤越想越窩火,如鲠在喉,忽覺周遭的鳥雀聲有些雜亂,叽叽喳喳的很是吵人。

明知是謊言,她又何必費神去聽?已然看透的容瑤觑他一眼,微勾的紅唇間溢出一絲冷笑,

“不必再苦思借口,你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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