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就在她疑惑之際,那人已繞過屏風,行至帳前,憂聲道:“林姐姐,你終于醒了!”

沒了屏風做擋,林奚文這才看得真切,進來的姑娘十六七歲的模樣,肌膚白皙透亮,一雙柳葉眉下靈眸明爍,圓潤的臉容給人一種嬌憨之态,格外惹人憐愛,正是恭郡王的女兒蕭玉瓊無疑,

“玉瓊?是你救了我?”

點了點頭,蕭玉瓊只道府中的丫鬟休了幾日的假,從老家坐船回來時,正好瞧見她跳河,認出她來,便将她給救了,

“你失蹤一事我有聽聞,是以不敢貿然将你送回家,也不敢帶你回王府,只能将你帶至我家的別院中救治。林姐姐,你現下感覺如何?可有哪裏不舒坦?我再讓大夫給你瞧瞧。”

艱難的搖了搖頭,輕咳了幾聲,面色蒼白的林奚文哀聲道:“我沒什麽大礙,多謝妹妹體諒,可你不該救我,我活着沒什麽意義,死了才一了百了。”

提裙來到帳畔坐下,蕭玉瓊緊握着她那細瘦的指節,柔聲安慰道:“姐姐萬莫說傻話,天大的事也沒有自個兒的命重要,伯父伯母含辛茹苦的将你養大,你若輕生,他們必然傷心欲絕。”

提及父母,林奚文越發生愧,“我私自離家,已然對不住爹娘,他們大約恨透了我,再也不願認我這個女兒。”

“姐姐多慮了,父母再怎麽生氣也只是一時,實則他們還是很擔心你的,一直盼着你平安歸家。”

一說要回去,林奚文的情緒明顯變得激動,掙紮着坐起身來,“我不要回去,我無顏面對他們,沒臉再活着,好妹妹,你若真為我好,就莫再管我,讓我自生自滅吧!”

眼瞧着她要下帳,蕭玉瓊緊緊的攬住她,不許她亂跑,“姐姐莫怕,我暫未知會你的家人,他們不曉得你的下落,不會找來的。”

好說歹說,這才将人給勸住,待她的情緒稍稍平複之後,蕭玉瓊才又問及她的近況,

“你不是和季公子一起走的嗎?我以為你們早已離開都城,怎的你又回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

林奚文的姑姑是蕭玉瓊她舅舅的妾室,兩家也算沾親帶故,是以她二人成了閨中密友,林奚文對她極其信任,也就沒瞞着,将她的遭遇和盤托出。

聽罷之後,蕭玉瓊暗嘆世間之事真是無奇不有,“姐姐你敢反抗皇權,與心愛之人相守,着實難得。我很佩服你的勇氣,相比之下,我就是個膽小鬼,從來不敢跟家人說半個不字。”

Advertisement

以往林奚文也覺得自己所堅持的就是對的,親自嘗試過之後,她才明白,固執己見是多麽的可笑,

“說好聽些叫一腔孤勇,說難聽些便是癡傻愚鈍。千萬不要跟我學,我這種孤注一擲的行徑只會葬送自己的人生。”

看她這般痛楚,蕭玉瓊心生不忍,溫言安撫,“那是因為季公子突然失憶,忘了你們之間的過往,等他恢複記憶,他斷然不會舍棄你的。”

“下個月他便要成親,成親之後再恢複記憶又有何用?一切已成定局,再難挽回。”咀嚼着季彥安的那些無情之詞,唇齒間的苦澀蔓延至林奚文的心扉,眼眶酸澀的她淚如雨下,

“如若注定沒結果,又何必讓我與他苦苦糾葛?”

情之一字最傷人,他們之間的感情太過複雜,眼瞧着林奚文情緒低落,蕭玉瓊不敢亂說話,只能往好的一面去勸,

“姐姐莫灰心,還有一個月,你可以想辦法幫他恢複記憶。”

林奚文也是這樣打算的,奈何季彥安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他已然下定決心與我了斷,不願再見我,難不成我還能死皮賴臉的纏着他?”

“他這是特殊情況,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感情。”驟然被心愛之人抛棄,那種感覺定然很痛苦,蕭玉瓊理解她的心情,但她見證了兩人情定彼此的經過,加之她對九公主印象不大好,私心裏希望林奚文能如願,便勸她不要意氣用事,

“正所謂患難見真情,你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倘若你輕易放棄,那就真的沒有回轉的餘地,往後你再回想起來,定會抱憾終身。”

實則林奚文也認為,如若季彥安不是真心待她,又何必冒險與她私奔?若非失憶,他絕對說不出那樣的狠話來。

那會子事出突然,她難以接受才會先尋短見,如今冷靜下來之後,她又覺得蕭玉瓊說得很有道理,但做起來卻很難,

“可他人在武毅公府,我見不着他,如何幫他恢複記憶?”

這的确是個難題,蕭玉瓊只有方向,還沒有具體的法子,“此事急不得,且容我想想,想一個行得通的辦法。”

有了希望之後,林奚文也就暫時消了尋死的念頭,安心在這別院中住下。

蕭玉瓊對她的事很上心,離開她的房間後一直在琢磨着該怎麽幫她。

候了許久的蕭南臨聞聽動靜,自竹林邊的石桌畔起身迎向她,随口閑問道:“林姑娘的傷勢如何?”

“暫無大礙,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蕭玉瓊奇道:“明明是大哥你救的林姑娘,為何不讓我說實話?”

蕭南臨總不好說自個兒派人跟蹤林奚文吧?未免惹人生疑,他才讓妹妹瞞下此事,借口道:

“姑娘家大都在乎自己的清譽,她若知曉自己被我的下屬所救,心裏必然不舒坦,我又何必給她添堵?”

原是為這個啊!蕭玉瓊恍然大悟,笑贊道:“還是大哥你想得周全。”

蕭南臨等這一天等了很久,終于等到林奚文回來,他自是得好好盤算。心知妹妹與林奚文最相熟,他狀似無意的向妹妹打探林奚文的狀況。

蕭玉瓊是想着大哥一向聰穎,興許他能想到好法子,遂将季彥安失憶一事告知于他。

聞言,蕭南臨心下冷笑,這個季彥安,明明舍不下榮華富貴,偏要找借口扯什麽失憶,可笑的是林奚文居然會相信!

不過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要她不死心,那麽他的計劃便可順利進行。

思量片刻,蕭南臨提議道:“想讓一個人恢複記憶,最好是帶着他去他們曾經去過的地方,不過季彥安現在不願與林姑娘相見,那就只有将兩人相遇相知的過往轉述給他……”

聽罷大哥的建議,蕭玉瓊直嘆妙哉!連連道謝。

臨走前,她大哥還特地提醒她,“莫說是我出的主意,林姑娘肯定不希望自個兒的事被外人知曉。”

蕭玉瓊并未懷疑什麽,只當大哥考慮周全,乖巧點頭應承着。

只不過林奚文才被救回,身子還很虛弱,實該多休息會子,是以蕭玉瓊并未立即轉告,直等到次日才将這個法子說與她聽,

“見不着面也無妨,姐姐可以把你們相處的一些細節寫在信中,我認識季公子的妹妹盈霜,我去探望她,順道兒想辦法将信交給季公子。”

聽起來似乎有譜兒,但林奚文仍有顧忌,“這法子可行嗎?他會不會連信也不看?”

“嘗試才會有希望,即便失敗,至少曾經努力過,不會留下遺憾。”

蕭玉瓊再三勸說,林奚文才下定決心,讓人準備筆墨,動手開始寫信。

待她寫罷,蕭玉瓊将信收好,又命人備上幾樣禮,而後去往武毅公府,看望盈霜。

彼時盈霜正陪景成練習箭術,男人天生對騎射之術感興致,是以景成并不排斥,這可比看書有意思得多。

眼瞧着景成的箭術日益精進,盈霜這個師傅頗有成就感。

現下兩人正在比試,等輪到盈霜時,她才剛張弓,忽聞下人來報,說是恭郡王府的縣主蕭玉瓊來訪。

“快快有請。”盈霜立時放下弓箭,準備去迎她。

眼瞧着盈霜有客人要招待,景成識趣離開,以免露餡兒。

行至月門處,兩人一進一出,正好撞見,景成象征性的朝來人拱手,“見過縣主。”

蕭玉瓊颔首致意,兩人擦身而過之際,景成的手中突然被塞下一物,與此同時,一句低語在他耳畔響起,

“林姑娘讓我轉交給你的,季公子務必打開一觀。”

什麽東西?當着衆人的面兒,景成不便擡袖去看,單憑這手感和尺寸,他感覺應該是一封信。

景成還沒來得及細問,蕭玉瓊已然走向盈霜,兩人說說笑笑進了屋。無奈的景成只得收下,回屋後他便随手将信撂在了圓桌上。

青舟見狀,忍不住提了句,“爺,您不打開瞧瞧?”

“這是林姑娘寫給你家少爺的,我豈能偷看?”

“可林姑娘已經把你當成我家少爺,那就等于是寫給你的啊!”青舟認為他可以看,景成瞄了一眼,毫無興致,

“我已向公主承諾過,與林奚文斷絕一切關系,若還這般藕斷絲連,豈不是讓公主失望?”

縱然他不是真正的季彥安,但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景成認為自己應該遵守諾言,不該再去看那封信,随即吩咐青舟将信燒毀。

他不肯看,青舟無可奈何,只能去找火盆。

本想着信燒了,此事也就結束了,孰料次日宮裏突然來人,說是太後請他入宮一趟。

難不成是景成假扮彥安一事被發現了?藍氏憂心忡忡,給太監塞了銀子,想問問具體是為何事,太監卻不肯收,細聲賠笑,

“還請夫人見諒,老奴實在不知情,公子他一去便知。”

日日都有突發狀況,景成已然習慣,從最初的驚慌失措練就成鎮定自若的氣場,經驗告訴他,惶恐無用,別慫,正面杠!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只要做好被拆穿身份的最壞打算,那麽其他的困境都是小菜一碟!

拜別季夫人之後,景成乘坐馬車去往皇宮。到得仁壽宮,景成意外的發現,除卻太後之外,蕭南臨居然也在場。

回想起那日蕭南臨的警示,景成已然明了,蕭南臨一直想給他使絆子,如今林奚文已回都城,會被人借題發揮再正常不過。

蕭南臨定是到太後跟前嚼了舌根,太後才會找他問話。

果如他所料,才向太後行罷禮,太後便沉着臉質問,“彥安,皇上早已為你和容瑤定親,你卻不顧婚約,與林家姑娘私奔,又将皇家顏面置于何地?”

此時的蕭南臨立在殿中,氣定神閑,等着看這位驸馬狼狽的模樣,景成卻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太後容禀,微臣與林姑娘并無瓜葛,如若私奔,這會子應已離開都城,又怎會出現在此?”

“那是因為你受傷失憶,才中斷了計劃,對也不對?”

太後之言如利刃穿心,景成面上無畏,實則內心一如亂馬奔踩,淩亂不堪。

失憶的托辭,他只與林奚文講過,為何太後會知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