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藍氏暗嘆不妙,追問之下才知內情。
原來那威遠将軍韓雲展已然回到都城,怡妃的枕邊風起了效,乾元帝還真打算将林奚文許給韓雲展。
林老爺得知此事,自是歡喜,畢竟韓将軍威名遠播,就憑他的能力,封侯拜爵,指日可待,女兒做他的繼室可不丢人,将來必有享不盡的榮華,就連林家也能跟着沾光。
林老爺的算盤打得響亮,奈何林奚文心有所屬,死活不願嫁給旁人。于是林老爺讓夫人去規勸女兒。
女兒的心思,林夫人再清楚不過,奈何現下由不得她任性啊!
“奚文,都城之中,誰不曉得咱們那位九公主脾性暴躁,有她壓制着,你和季彥安的日子不會好過,即便勉強跟了他,指不定也會被公主虐待謀害。
與其給人做小,倒不如嫁于那位韓将軍做妻,不必受那份委屈。且娘也曾有幸見過韓将軍,雖說是個武将,但他并非五大三粗的莽漢,而是儀表堂堂的俊公子呢!只要你好好與他過日子,料想他定會寵着你的。”
林夫人好說歹說,利與弊皆跟她講得明白,林奚文卻是一根筋,始終不為所動,堅持不肯答應這樁婚事。
好言相勸她不聽,林夫人氣得太陽穴直跳,深呼一口氣,忿然數落着,
“先前你與人私奔,把咱們林家的老臉都丢盡了,若非我攔得緊,你爹的鞭子就該抽到你身上。你們二人鬧這麽一出,他卻将你抛下,不再管你,足以證明他對你并非真心。
奚文,這麽淺顯的道理你不該不懂,別再犯傻,別再對那負心漢抱有任何希望。你的人生路還很長,你得向前看,這世上還有更好的人值得你去珍惜。”
她的人生路,早就斷在了季彥安手中,她哪兒還有其他的選擇?心知自己沒有退路,林奚文犟着不肯答應,含淚表态,
“我不嫁,除了季彥安,我誰都不嫁,娘您若是再逼我,那女兒只有以死明志!”
女兒寧死不嫁,林夫人實在無法理解,她為何如此固執。
被母親逼問得太緊,林奚文不願再聽母親啰嗦,只得講出實情,“女兒已經把自己的身心皆交付給季彥安,如今的我已非完璧之身,如何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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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真相的林夫人險些氣暈過去,她以為女兒跟人私奔已是最大膽之舉,萬未料到她竟連最珍貴的清白都沒了!
事到如今,林夫人無可奈何,只能來找藍氏讨說法兒,“我沒管教好女兒,是我林家的失職,可是你們這個兒子也太膽大包天了些,既與公主有婚約,還要誘拐我的女兒!
這不是什麽光彩之事,我本不想鬧大,想着息事寧人,讓他二人斷絕關系,讓奚文盡快嫁人,兩家各自安好,莫再揪扯,孰料她竟已被你的兒子毀了清白,這要是與人成親,洞房當晚被夫家發現她是不潔之身,那還了得?”
驟聞此事,藍氏大為震驚,頭疼欲裂的她難以置信,喃喃自語道:“彥安一向規行矩步,他……他怎會做出這種事來?”
藍氏的反問令林夫人心下不悅,桌上的茶她無心去品,板着臉道:
“季夫人,你這話是何意?難不成你認為我在撒謊騙人?我這女兒對你兒子死心塌地,她為了季彥安連性命都不顧了,除了你兒子之外,她還能把自己交付給誰?”
說到後來,林夫人的聲音已帶着一絲哭腔,氣得下巴輕顫,揚聲道:“季彥安呢?把他叫出來當面對質,看看是不是我在撒謊!”
景成本就對假扮一事有意見,他時常面對棘手之事,勞心傷神,若再讓他面對與林奚文的情感糾紛,只怕他不願再待下去。思及此,藍氏賠笑道:
“真是不巧,彥安今日不在府中,出去辦事了。”
“那我就在這兒等着,我就不信他不回家!”
“實不相瞞,前段時日他受了重傷,暫時失去記憶,過往的許多事他都不記得……”
藍氏的話尚未說完就被林夫人給打斷,“一句不記得便可賴掉他對奚文的傷害嗎?他不記得無妨,咱們到皇上面前評理去,反正我的女兒都被他毀了,我也不在乎什麽後果,只想為女兒讨一個公道!”
這事兒本就是季家理虧,若動起真格來,後果不堪設想。
林夫人鐵了心要一個說法,眼看着躲不過去,藍氏只得退一步,溫聲安撫着,
“林夫人誤會了,我沒有否認之意,只是覺得沒必要問他。這兩個孩子之間的糾葛,咱們做長輩的看在眼裏,現下再追究責任,為時已晚,當務之急是如何處理此事。
您也清楚,彥安與九公主的婚事乃皇上所賜,一旦鬧退婚,皇上龍顏大怒,咱們誰都脫不了幹系啊!”
藍氏不動聲色的給她施加壓力,希望林夫人能明白當中的利弊,林夫人自然曉得輕重,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撕破臉,
“婚事不能退便罷,但我的女兒已是他的人,他必須負這個責,納奚文為妾,給她一個名分,這要求不過分吧?”
藍氏心道:彥安尚未找到,景成他連成親都不樂意,更遑論納妾?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藍氏的面前擺着太多的難題,她每日都提心吊膽,顧慮重重。
然而丈夫已逝,她是當家主母,再難也得迎面而上。成親的難題暫且不提,她得先解決林奚文之事,把眼下的局面擺明,
“若安兒要娶的是尋常人,現下納妾倒也無妨,偏偏對方是公主,驸馬成親之前不可納妾,此乃不成文的規矩。再有半個月他們便要大婚,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實不該惹惱公主,一旦公主難堪,那咱們兩家都将受牽連。”
聽出她的話音,林夫人反問道:“那季夫人的意思呢?要等到他們成親之後再讓奚文進門?”
實則藍氏是想着,婚事能否順利舉行還兩說呢!即便真的能成,是否納妾都是公主一句話的事兒,那得看公主的心情,真由不得她做主。
不過這會子為了安撫林夫人,藍氏并未講得太細致,只點頭應承着,說是等大婚之後便想辦法安排林奚文入府。
藍氏此言明顯留有餘地,林夫人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緩緩側首,林夫人緊盯着她,像是已經看穿了她的打算,
“您這會子答應的幹脆,可別等成婚之後又拿公主做擋箭牌。公主她同意最好,如若不同意,那我就将此事鬧大,我女兒的人生路被毀,那你們季家也別想好過,大不了魚死網破!”
說這些威脅之詞時,林夫人心如鼓錘,咚咚亂跳,她的性子一向柔弱,加之身份差異擺在那兒,她根本不敢與武毅公府夫人叫板,可是今,女兒身處如此狼狽的境地,為了女兒的後半生,她只能挺直脊背,迫自己放下臉面,與之講條件。
藍氏執掌家族這麽多年,大多時候都是她來主導,而今竟會被人威脅,這種滋味當真不好受,奈何她的兒子做錯了事,理虧的她沒得反駁,只能順毛捋,消了林夫人的火氣,阻止她去鬧事。
兩人講和之後,便開始商讨着如何拒絕那樁婚事。
藍氏是想着,由她想辦法,找到韓雲展的生辰八字,而後再根據他的八字推算出相克的八字,改到林奚文身上。
只要兩人八字不合,那皇上便不會再強行賜婚。
林夫人卻覺不妥,“這法子即便行得通,也只能退了韓家的婚,我們家的境況,我有自知之明,按理說,皇上應該沒工夫過問奚文的婚事,他突然對此事上心,極有可能是怡妃娘娘在作祟。韓雲展不成,她還會再找旁人,奚文的八字總不可能和所有人都相克吧?”
藍氏暗嘆自個兒糊塗了,居然忘記了這一點,此計不成,她又生一計,低聲出謀劃策……
林夫人沒什麽好主意,只能照季夫人的法子,冒險一試。
送走林夫人之後,藍氏那緊繃的肩膀才稍稍舒緩,哀嘆一聲,她疲憊的倚在軟墊上,閉目扶額,只覺心太累。
倘若她的夫君還在世,有他管教彥安,興許彥安就不會做出私奔之事,他的任性之舉,害苦了多少人吶!
“夫人,少爺來給您請安。”
下人的禀報聲驟然打斷了她紛亂的思緒,藍氏怔然擡眼,坐直了身子,讓人将他請進來。
方才景成聽青舟說林夫人突然到訪,他以為林家是來找茬兒的,盡管他很不願面對這團亂麻,可他還是擔心季夫人應對不過來,便打算過來瞧瞧是什麽狀況。
然而剛到院外,他就聽管家說,夫人沒打算打攪他,只道他不在府中。
哎?居然不讓他出面?卻不知季夫人此舉何意,未免打亂她的計劃,景成沒進院,在附近的廊蕪內等着,只等着林夫人走後,他才過去。
請罷安,景成問及方才之事,“林夫人來此作甚?該不會是為了林奚文吧?不是已經劃清界限了嗎?又出了什麽幺蛾子?”
這事兒若是說出來,景成肯定有意見,莫名其妙的做了負心漢,誰會樂意呢?指不定他一惱,當場就撂挑子走人。
思前想後,藍氏一笑而過,并未與他細說,“沒什麽大事兒,我已然擺平,你不必憂心。”
季夫人的眼神明顯在閃爍,景成總覺得她沒說實話,畢竟蕭南臨那麽一鬧,衆人都在懷疑他們,林夫人實該避嫌才是,又怎會特地來府中?
峰眉微挑,景成面露疑色,“您是不是有什麽事兒瞞着我?”
“哪兒能啊!”藍氏佯裝輕松的笑了笑,“小事一樁,我能解決之事,就不勞你憂心。”
他是想幫她分憂來着,既然她不肯明言,那他也就不再追問。
再有半個月就到婚期,而他的任務也該到此結束,季家與林家的那些恩怨情仇,就不是他該管的了。
如此想着,景成識趣住口,向季夫人請辭,而後回房歇息去了。
藍氏以為只要她和林夫人達成共識,此事便能解決,殊不知,背後還有人在盯着。
恭郡王府的後院中,蕭南臨才尋來一架桐木所制的小箜篌,正讓月棠教他奏樂的技巧。
難得世子也有向她求教的時候,月棠自是悉心教導,還時不時的将手覆在他的手指間,依偎在他身邊,柔聲耳語,姿态極其暧昧,
“世子學得可真快,這才短短半日便掌握了要領。”
他本就精通音律,學這個自然不難,長指微擡,蕭南臨攫住她那窄潤的下巴,低笑贊道:
“你教得這般細致,我若再學不會,豈不成了榆木?”
此時的兩人離得極近,近到鼻息勾纏,月棠已然做好準備,緩緩閉上如蝶翅一般的密睫,期待着他的靠近,他的親吻,好巧不巧,門外的一聲高呼打破了這幽惑的場景,
“世子,奴才有要事回禀。”
外頭的話音剛落,月棠便感覺到蕭南臨已然松開了她,氣得她粉拳緊攥,暗恨這個永祥沒眼色,總是擾她幽夢。只要永祥一來,世子便會讓她退下,氣煞人也!
又一次失去機會的月棠含恨告退,行至永祥身邊時,她還瞥了他一眼。
迎上她那略帶埋怨的目光,永祥絲毫不畏懼,只因他很清楚,在主子心裏,究竟孰輕孰重。
緋色裙擺掠過門檻,永祥順手将門關上,而後才近前禀報,
“世子,林家那邊有信兒,那兩家商議好了,準備等季公子與九公主大婚之後就讓林姑娘入府做妾。”
捏着酒盞的手指緩緩攥緊,蕭南臨眸光一凜,恨意叢生,
“我就說嘛!季彥安怎麽可能真的放下林奚文?他既舍不得榮華富貴,又抛不下兒女私情,想魚與熊掌得兼?哼!人貪心不是錯,可他錯在不該算計蒙騙容瑤!”
主子咬牙切齒,怒火叢生,八成不會就此罷休,會意的永祥立即請示,
“世子您有何差遣,盡管吩咐,您出不了府門無妨,奴才就是您的一雙腿,定然把事兒辦得妥妥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