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51-52
第16章 51-52
于青51
自打江于青到了陸家之後,和陸雲停朝夕相處,說來二人還是頭一遭分開。起初幾日江于青很是不習慣,每日起來如常地跟着陸刀練練功夫,梳洗一番,便回屋中喊陸雲停,叫過兩聲無人應,這才想起陸雲停回城去了。
江于青心中生出幾分失落,心中想道,也不知少爺的事情辦得如何了,雖說是羅家狀告的曹家,可陸雲停作為苦主,是要一起上公堂的。時下百姓對府衙滿懷敬畏,平日裏都不敢正視,更不要談上公堂去見江洲的一州知州。
在尋常百姓眼裏,公堂再是肅穆不過,江于青心中知道陸雲停當是不會挨板子的,可在他眼裏,他們家少爺身體羸弱,那是半點苦都吃不得的,也不當吃的,去了那等地方,哪兒能不惦記。
江于青嘆了口氣。
冷不丁的,他突然想起二人臨別前的那個吻——彼時江于青還不知這算是吻,只記得陸雲停蹭他的嘴唇,雖只有一瞬的唇舌相貼,卻莫名地讓江于青心中發顫。
這和陸雲停平日咬他的臉頰——好像,有點不一樣。
要說清楚哪兒不一樣,江于青說不出,也想不明白,嘴唇卻隐隐發燙,有種隐秘的,不可言說的歡喜又夾雜着幾分忐忑。江于青揉了揉自己的嘴唇,恍惚間覺得他們家少爺的嘴唇軟極了……還有點兒香。
——不對不對,他怎麽能想着少爺的嘴?江于青用力搖搖頭,一個念頭又從腦海裏掠過:陸雲停這個冬日裏吃的藥少了,原本不見血色的嘴唇都變得紅了幾分,越發襯得膚白唇紅,姿容出塵。如此一想,又不可控地往他處想,陸雲停嘴唇生得好,臉也漂亮,江于青如今也算小小的見過世面了,他還未見過有誰生得比陸雲停好。
殿前三甲有探花郎,聽聞大周歷年的探花郎無不是姿容絕世,相貌極佳的青年才俊,他們少爺來日要是參加殿試,必定能奪下探花之名。
探花——江于青一個激靈,頓時将散亂的思緒收了回來,他明年便要正式下場考試了,當更勤勉努力才是。
元寶如今是江于青的書童,近身小侍,他原本以為他們少爺不在,江于青便會按捺不住,如同沒了他爹管束的他一般。畢竟江于青年紀小,哪有少年人不愛玩的?
沒想到當真有。
江于青将平日裏用來哄陸雲停的時間都用來看書了。
元寶看得瞠目結舌。他一看書就頭疼,他爹說,他就不是讀書的料。江于青過目不忘,又如此勤勉,難怪老爺會送他來書院了。元寶是知道江于青身份的,他本以為江于青就是來照顧陸雲停的,可來這兒之後,發現江于青竟是正兒八經來求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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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寶不知為何江于青已經是陸家少夫人了,還要來求學,可見有人能這般喜歡讀書,心中倒是當真敬佩不已。
這一日,元寶照舊來給江于青送飯食,就見楚言幾人圍着江于青說些什麽,腦中頓時警鈴大作,陸雲停臨行前可吩咐過他,一定要防着江于青書院裏的這些同窗。
拿陸雲停的話來說,就是他們家陸少夫人天真好騙,別教這些人将他帶壞了。
“少爺,少爺!”元寶提着食盒小跑了過來,就聽楚言問江于青,“于青,你當真不去?”
元寶想也不想,當即道:“不去不去,我們少爺哪兒都不去。”
楚言不高興,他年紀不大,氣勢卻足,聞言皺起眉毛,盯着元寶說:“這就是陸家的規矩?”
“你們少爺還沒開口,”楚言說,“哪由得你一個下人僭越?”
元寶臉色一白,江于青拍了拍元寶的手臂,說:“阿言,你們去吧,先生給我布置的策論我還未寫完呢。”
楚言看向江于青,不情不願道:“功課何時不能做,”說是這麽說,卻也知道江于青的性子,心中仍是不快,忍不住埋怨道,“平日那陸雲停總拘着你,不讓你同我們一道,如今難得他不在,你還不願,你是不是瞧不上我們?”
江于青無奈一笑,看着楚言認真道:“我怎會瞧不上你們,你也知我啓蒙晚,夫子有意讓我明年下場,給我布置了許多課業,實在是分身乏術。”
楚言看着少年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口中嘀咕:“不過就是一場童生試,”楚言年紀小,卻已過了童生試,便是院試也是成竹在胸,他說,“你就放寬心,縣試再簡單不過了。”
江于青笑了起來,“嗯!”
他一笑,楚言也不惱了,道:“罷了,那我們就先去了,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江于青:“诶!”
楚言一行人離開了,元寶才長長地松了口氣,平時主子在書院讀書,下人偶有碰面。他自其他府上的下人口中聽聞,楚家的小公子楚言生得好,脾氣卻有些驕縱,若是他這時當真要發落他,元寶只能生生受下,他低聲對江于青說:“多謝少爺。”
江于青搖搖頭,說:“不礙事,你以後若是自己碰着阿言就躲遠些。”
元寶道:“是。”
用膳時,江于青對元寶道:“你明日就別給我送飯了,我在書院吃。”
元寶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說:“不成,少爺交代過了,他不在,我每日也得來給您送飯。”
江于青一怔,也就不再多說,心中卻在想,陸雲停說離開三天,已經是三天了,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于青52
陸雲停離開時說短則三日,長則五天,可真回到郊外田莊時卻已經是八天後了。
黃昏時一場春雨淅淅瀝瀝地下将起來,早春春寒料峭,這是今歲春的第一場雨,下得不大,細如牛毛,冷意卻徹骨。江于青這些日子夜裏睡覺總不安穩,小腿抽筋,膝蓋也疼,他慣于隐忍,便也不曾告訴元寶。綿密雨聲敲擊窗紙如樂曲,江于青睡得迷迷糊糊,冷不丁的突然生出一腳踏空的感覺,整個人也抖了一下,登時就醒了過來。
江于青蜷在小床上,又望了眼垂着床帳的床榻,裏頭是空的,陸雲停還未回來。
他揉了揉酸乏的小腿,正欲閉上眼再睡時卻隐約聽見人聲,自打他跟着陸刀習武以來,身體結實了許多,也越發耳聰目明。江于青側耳細細一聽,只能聽見夾雜在雨聲裏的模糊人聲,聽不真切,可不知怎的,一個念頭在心裏浮了起來,江于青猛地自床上蹿起,趿上鞋子就急步跑了出去。
別院中廊下挂的燈籠亮着,細雨迷蒙,只見幾人踏着小徑而來,傘面在雨夜裏微微搖晃。
江于青還未看清,可心中就篤定是陸雲停回來了,他嘴角咧了開去,就想沖下去,可又下着雨,不曾拿來傘,只這麽躊躇的一瞬間,那方有人擡傘看了過來——不是陸雲停是誰。
陸雲停一眼就看見了穿着白色裏衣,披散着長發的江于青,心裏先是一喜,旋即目光落到少年單薄的亵衣上,眉毛就擰了起來。他打着傘小跑了過去,還未走近,就聽江于青興沖沖地喊了一句,“少爺!”
“少爺你回來啦!”
那高興的模樣,活脫脫的繞着主人打轉的小狗一般。
陸雲停本想訓斥他一通,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将傘一丢拉着江于青的手腕就往屋子裏帶,“穿得如此單薄在檐下作甚?”
他手冷,江于青被凍得一個激靈,回到屋中這才覺出冷來,也顧不上,抓着陸雲停的手就搓了搓,笑嘻嘻地說:“等少爺呢。”
江于青一張小嘴叭叭叭,“我本來是睡着了,可不知怎的就醒了,一聽外頭有聲音,我猜就是少爺回來了。”
“少爺,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
“外頭可還下着雨,又冷,你沒淋濕吧?”說着,江于青伸手去摸陸雲停的衣服,衣服有些涼,卻是幹的,江于青松了口氣,對跟着的小六說,“小六哥,有勞你先将炭燒起來,再讓廚房送熱水過來少爺沐浴。”
江于青又問:“少爺,你吃晚飯了嗎?餓不餓?”
陸雲停自打進門只說了一句,江于青已經說了一大串話,絲毫不給他說話的餘地,他看得又氣又笑,将稍稍回暖的手自他掌中抽出,就捉住了江于青的頸側,“成了,這些事自有他們去做。”
江于青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陸雲停,又叫了一聲,“少爺。”
陸雲停輕哼了一聲,算作回答,江于青嘿嘿嘿笑起來,他一笑,陸雲停也繃不住臉,用力搓了搓他的頸子細膩皮肉,拉近了,端詳着他這張臉,說:“瘦了。”
江于青碰了碰自己的臉,“……沒有吧。”
陸雲停戳他的臉頰肉,說:“我養出來的肉,我還能不知?這些日子沒有好好吃飯?”
他手指戳進去,軟綿綿的肉也陷了一個指頭,江于青不掙紮,只道:“每一日都有好好吃,”吃倒是有好好吃,只不過江于青夜裏腿疼,白日裏就有些精神不濟,吃得自然就少了,“少爺,事情辦得順利嗎?”
陸雲停道:“那是自然。”
只不過期間曲折,所耗的時間比陸雲停預料的多了幾日。
二人正說着,小六已經帶着別院裏的下人送來了熱水供陸雲停沐浴,屋中的炭火也點了起來,不過片刻就變得暖融融的。陸雲停去淨室梳洗,江于青自去收拾陸雲停的床鋪,還将兩個灌好的湯婆子埋在了被褥裏。
江于青好似變成了忙碌的小陀螺,床鋪妥當,腳步輕快地拿了陸雲停換洗的亵衣往淨室而去。窗外雨聲依舊,寒意依舊,陸雲停一回來,江于青心裏變得安定又快樂。
這實在有些莫名,他們不過分別了八日,江于青想,少爺回來,他好像比自己想得要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