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49-50

第15章 49-50

49

江于青最後也不知道陸雲停将那人如何處置,只知在新歲到來之後的幾個月裏,他和陸雲停身邊的扈從多了幾人,跟着他們來往書院和郊外別院裏。

江于青并未過問,他或許不夠聰明,在某些方面卻足夠敏銳。

倒是周黎昇,在江于青和陸雲停回到書院後的某一天,神情複雜地看着江于青,後來忍不住,低聲問他,畫舫沉湖一事當真是曹方謀劃的?

江于青一臉高深莫測,沒有說話。

周黎昇有點兒心癢難耐,去年畫舫沉湖一事鬧得大,船上有好些書院學子,都是來參加詩會的。可不知怎的,船行到水中央就漏水了,船上的士子大都翻入水中,所幸已是春末初夏,并未有士子溺斃在水中。

與會的士子大都出身江洲豪紳士族,這一落水,可不得了。

那畫舫是江洲羅家羅二公子的,詩會也是他張羅的,一時間江洲各家都尋羅家要個說法。可任多方查驗,畫舫上并未查出他人動手腳的痕跡,羅家只能暗暗叫苦,費了諸多錢財才将此事壓了下去。

周黎昇并沒有與會的資格,自然也不曾參與其中,對其中的事情也只當熱鬧聽過幾耳朵,沒成想,大半年過去,竟又在此時重又提了起來。說來這事還是羅家人突然去府衙擊鼓叫冤,道是要狀告曹家人,買兇損毀羅家畫舫,而後又勾連出了半年前的畫舫沉湖、買兇殺人一事。

羅家人人證物證俱在,氣勢洶洶,打了曹家一個措手不及。

羅家在江洲根基淺,原是自北地遷來的,那羅二公子雖才華不顯,可這人八面玲珑,交友甚廣,在江洲很有些名氣。原本羅家對上曹家,那是絕無勝算的,可半年前的畫舫一事牽涉數家,如今真兇浮出水面,自是不能放過,兼之曹家跋扈,樹敵也多,一時間四面楚歌,好不凄慘,就連在府城讀書,已是舉人的曹方曹公子都被帶回了江洲。

周黎昇看熱鬧看得快樂,臨了,被他舅舅恨鐵不成鋼地提着耳朵,叮囑他切不可再去尋陸家的麻煩。

周黎昇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麽這事兒又牽扯上陸家,周黎昇舅舅看着白白胖胖的外甥,憂愁地嘆了口氣,這小子,沒繼承他爹的精明,也沒他們林家的聰慧,又被他娘如珍如寶地養成這般模樣,也不知以後會如何。

周黎昇舅舅幹脆将事情掰碎揉開了和他分析了一通,周黎昇恍然,原來陸雲停就是曹方想殺的那個倒黴鬼。

原來滿船的人都被陸雲停牽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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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說陸雲停不是什麽好東西!羅二忒可憐了,受這無妄之災!

周黎昇暗搓搓地想,怎麽就沒讓陸雲停淹死呢?

周黎昇舅舅見他心不在焉地模樣,頭痛地按了按眉心,說:“總之陸家不是好惹的,那個病秧子心比他爹還黑,曹家落到今日地步說不定都是他在暗中布局,你離陸家遠遠的。”

周黎昇輕哼一聲,說:“我才不怕他。”

周黎昇舅舅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道:“那是誰在書院裏被人按在地上揍的?”

周黎昇嗷了一嗓子,“舅舅!事情都過去了!再說了,我只是不小心,被江于青偷襲了!”

周黎昇舅舅道:“我不管你們這些小孩子的玩鬧,黎昇,別忘了,你那些庶出的弟弟可都盯着你呢,他們都在窺伺着你們母子,等着你犯錯好讓你爹徹底舍棄你。”

周黎昇臉上浮現幾分陰霾,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聲。

周黎昇舅舅又笑了一下,道:“我聽你娘說你最近學業有進步?”

周黎昇有點兒不好意思,他這是不甘心連江于青都比不上,這才多用了點心思,他還沒說話,就聽舅舅說:“這樣便好,我也能放心了。”

周黎昇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看着自家舅舅,心裏有幾分動容,低低地嗯了聲。

周黎昇對江于青小聲道:“現在曹家要完了,這可都是陸雲停的手筆。”

江于青聞言看向周黎昇,周黎昇得意地晃晃腦袋,說:“你那少爺就不是什麽好人,說不定明天就把你賣了。”

江于青冷不丁地說:“你是不是忘了?”

周黎昇:“嗯?”

江于青微微一笑,說:“我是狐貍精。”

“我不是好人,”江于青說,“我們少爺也不是好人,那不是正正好?”

周黎昇:“……”

他輕哼了一聲,道:“你撐死就是五百年的狐貍,陸雲停心都是黑的,小心把你皮都扒了。”

江于青懶得搭理他了,扭頭就看向臺上正在授課的夫子,周黎昇嘀咕了一句,“不知好歹,”可過了須臾,又忍不住對江于青說:“說說呗,陸雲停怎麽收拾的曹家?”

江于青不吭聲。

周黎昇又去踢他的桌腿,江于青按住桌子,身姿坐得筆挺,突然,臺上的韓夫子叫了聲,“周黎昇。”

周黎昇一個激靈,看向面沉如水的韓夫子,夫子說:“你且将老夫方才念的背一遍。”

周黎昇傻眼了,他就顧着鬧江于青了,哪兒聽見韓夫子在說什麽。

韓夫子給他們講的是《論語》,周黎昇結結巴巴的子曰子曰了好幾句,餘光又瞟向江于青,江于青只留給他一個側臉,全然不曾覺察。

周遭有學子偷偷地笑了起來,周黎昇肉乎乎的白臉漲得通紅,夫子氣得胡須抖了抖,對江于青說:“江于青,你來。”

江于青站直了身,張口便将夫子所授的那句背了出來,韓夫子臉色稍稍好了幾分,對周黎昇斥道:“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老夫所言,你是半點都沒有記住!當真是朽木一塊!”

周黎昇早就挨慣了夫子的罵,低着頭,一副認錯的姿态,眼睛卻在瞪着江于青,江于青拿書卷一掩,朝他龇了龇牙,俨然是在看他笑話。

周黎昇睜大了眼睛,氣壞了,江于青一句話拿住他,“你再踢我,我就告訴夫子。”

周黎昇罵罵咧咧,“無恥!”

江于青笑了,很是輕快狡黠,“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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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于青并不在意周黎昇所說,陸雲停是什麽人,他知道,可這和周黎昇無關。

周黎昇将這話說給他聽是何居心?江于青沒理由不信陸雲停,卻去信一個外人。要是周黎昇知道江于青所想,只怕要氣得吐血,罵他一聲不知好歹了。

周黎昇全沒想過江于青這麽看着一個呆呆木木,一心只會讀聖賢書的人還能防着他,雖說他說這話确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可倒也是真心提醒。

他自個兒就是江洲城裏的纨绔子,給點甜頭收買人心的把戲他從小看到大,像江于青這樣沒門沒戶的,腦子又不聰明的,一看就是被人拿捏的料。

他哪兒玩得過陸雲停?

可江于青不聽勸,好言不勸該死的鬼!周少爺鼓了鼓腮幫子,他難得好心一回,不聽就算了,他就等着看江于青哪日後悔得哭天搶地,到時他必定要在他身邊仰天大笑三聲,再說一句該,叫你不聽少爺的。

興許是平岚書院遠在城郊,書院規矩嚴,任江洲城中風起雲湧,餘浪也拍不上書院這塊淨土。陸雲停離開了書院幾日,他沒有帶上江于青,只叮囑他好好待在書院,每日散學等着莊子裏的人來接他,江于青自是應好。

陸雲停看着他乖乖點頭的模樣,眼裏不見半點不舍,心裏又有點不是滋味了,伸手掐了掐江于青的臉頰,道:“你就沒什麽想和我說的?”

江于青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沒有閃躲,他隆冬裏養出來的肉軟乎乎的,深得陸家人喜歡。不說陸雲停,就是陸夫人都會忍不住捏上兩把。

江于青想了想,說:“我在書院等少爺回來。”

陸雲停輕哼了一聲,不滿意,碾了碾指頭的軟肉,道:“還有呢?”

江于青心想,還有什麽?

他話都寫在臉上,陸雲停哪兒能看不出來,心裏也不痛快,盯着江于青,提醒他,“我這一去至少三天。”

江于青嗯嗯點頭,三天之後就回來了,很快的。

陸雲停不高興,說:“至少三天,說不定五天。”

江于青眨巴眨巴眼睛。

陸雲停生生被他氣笑了,說:“江于青,你故意的是不是?”

江于青:“啊?”

陸雲停看着他茫然的神色,氣得牙癢癢,湊過去逮着他的臉就咬了一口,說:“每天中午元寶會給你送飯,別去跟着什麽楚言湊一塊兒,散學了,他也會來接你。”

江于青不明所以,不過陸雲停本就不喜歡楚言,他想了想,就點了點頭,應道:“好。”

陸雲停稍稍滿意,可又不放心,補充道:“別忘了,張夫子有意讓你明年參加縣試,你是他的弟子,若是榜上無名,可就讓人笑話了。”

江于青神情一肅,認真道:“嗯!我一定會更加勤勉努力,不會辱沒老師的聲名的!”

陸雲停本就是随口一說,怕他一個沒看住,江于青就教蒙童班裏的那幫小鬼頭拐跑了。江于青向來勤勉,可他開蒙晚,張夫子又嚴厲,對江于青素來嚴格,每日的功課繞是陸雲停見了都有點兒牙疼。

他知道張夫子是為江于青好。

江于青有天賦,奈何開蒙太晚,可無論是科舉場還是官場,弱冠之年的狀元郎和而立不惑之年的,前程遠不相同。

陸雲停想起江于青捧着書就癡迷忘我,渾然不知饑飽寒暑的模樣,輕咳了一聲,道:“……也不必如此。”

陸雲停說:“身體為重,切不可舍本逐末。”

江于青這才想起來什麽,叮囑陸雲停說:“我好着呢,少爺回去可千萬注意身體。”

這話說得熨帖,陸雲停瞧了江于青一眼,見他目中關切不似作僞,笑了笑,道:“書房第二個書櫃的第三排架子上是我早些年讀過的書,你閑來無事,可以拿來看看。”

上頭都有他做的批注,他就不信,江于青看了那些書,能不想起他?!

江于青眼睛微亮,應了聲,“哎!”

陸雲停早知他會高興,心裏也愉悅,可仔細一琢磨,又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好像,他還不如那些死物來得讓江于青惦記。

陸雲停有點兒糾結。

小六更糾結。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他們少爺說出門已經是一個時辰前的事了。

現下他們少爺還抓着江少爺想說什麽,一副全然不知走的模樣,不知道的,還當他們少爺要遠行去京城呢。

小六在一旁惴惴不安道:“少爺……”

陸雲停:“嗯?”

小六小心地擡手指了指天上,道:“咱們該……該回去了。”

陸雲停:“……哦。”

江于青說:“是哦,天色不早啦,少爺你們快出發吧,夫人要等急了。”

陸雲停盯着江于青,對一旁的下人吩咐道:“都背過身去。”

周遭下人齊齊轉過了身。

江于青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陸雲停低下頭,傾身以唇抵着他的嘴唇,二人誰都沒動,過了須臾,陸雲停輕輕厮磨了片刻,在江于青想說話之際,伸舌舔了一下。

江于青睜大了眼睛。

陸雲停看着微啓的唇,下意識地便想将舌探入其中,可卻并未行動,他看着江于青呆呆愣愣的模樣,愉快地笑了一聲,用力揉了揉江于青的腦袋,輕快道:“出發。”

意氣風發,說不盡的愉悅快活。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的一年半現實都特別特別忙碌,更新随機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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