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5-田澄-2
第二天早上田澄醒來的時候,秦書已經坐在她身邊,捧了本書在看。
見她醒了,他便丢開書,俯身給了她一個吻:“你睡得好香。嘴巴一直張着,捏都捏不起來。”
田澄扭過頭去。
他笑着把手穿進她的長發,撿了一束柔軟細密的發絲咬在唇間。“今天天氣這麽好,不出去走走?”
田澄捂住臉,“我不要啦,你又要去哪兒嘛。”
這段時間以來,他幾乎每個周末都要拖上田澄出去玩。這位大少爺心血來潮的過于頻繁,上山下海不說,一個不留神,她就被他拐到機場,跳上了不知飛向哪兒的飛機。
要不是因為簽證不能說辦就辦,估計他每周都要把她拖到另一個大洲去,也不知是哪兒來的那股說走就走的勇氣,和力氣,還有錢。
“起來嘛。”秦書晃她,“睡懶覺多浪費時間。”
“我時間多,樂意浪費。”
“我可不多。”秦書硬把她從枕頭上拽起來。
田澄一路上困得東倒西歪的,直到飛機降落以後才完全接受了他們已經到了雲南這個事實。
秦書說,他是來看梯田落日的。
他效率很高,找酒店入住,找司機包車,找導游帶路一氣呵成,下午六點時,田澄已經跟他坐在正對着萬頃梯田的一座山頂上,靜等太陽下山了。
她又累又恍惚,靠在他肩膀上,感覺日子過得越來越像一場夢。
面前的梯田是一片濃到耀眼的綠色,一層一層地堆疊起來,像誰打翻了一整個綠寶石礦,潑了漫山遍野的顏色。而遠處火紅色的夕陽正在沿着天際線一點一點的下沉。
田澄拿出手機一通拍照,吵着要來的秦書本人則只是認真地看着廣闊的田野。他整個人都被夕陽染成了金紅色,仿佛一時不察就能飛升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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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他幽幽地說。
“你這不是廢話麽,我們就是來看夕陽的,它不下山我們看什麽?”田澄忙着拍照,沒回頭。
身後的他發出一聲輕笑。
太陽落得很快,幾分鐘前還是一個完整的圓,大到好像可以覆蓋整片梯田,幾分鐘以後便消失在了地平線後方,淡淡的夜色開始漸漸籠罩四野。
“琉璃易碎,彩雲易散啊!”秦書在田澄身後嘆到。
“怕什麽,太陽下山明天還會升起來。”田澄不以為意地揮揮手。
秦書低低地笑了幾下,“你倒是滿腦子樂觀主義精神。”
“不然怎麽辦?對着夕陽哭嗎?”田澄回轉身來,“自然現象而已,有什麽好感嘆的。”
秦書一副被她說得無話反駁的樣子,只是搖了搖頭,“你還是太年輕。”
“切,你老,行了吧?”
他又是一笑。
方才夕陽最後的光亮消失後,遠山都染上了黛色,涼意仿佛一片大幕,沿着地平線緩緩地罩上來。
“咱們下山吧?”導游說。他們來的這座山頭本來就不是什麽旅游景點,只有當地人才知道的,游客少,上山的路也是野路,叢林密布,亂石林立,爬上來時就費了不少勁,很多地方要手腳并用才能上來。
下山時秦書走在前面,導游則陪着田澄走在後面。天漸漸黑了,路況越來越難以辨認,還好導游帶着手電筒,在他身邊的兩三米範圍內還算安全。
“這山上有沒有蛇啊?”田澄一邊艱難下山,一邊抓住導游的胳膊問。
“難說啊。”
“你可別吓我啊。”田澄的聲音顫抖起來,“天黑了,蛇看得見我們,我們可看不見它啊。”
走在她前方一點點的秦書忽然笑起來,“哈哈哈哈,田小姐你可真膽小。”說着,他就一個人加快了腳步。
“你走慢一點,不然看不見路了。”導游在他身後叫他。
秦書舉起手擺了擺,“不用擔心我,你照顧好這位大小姐就可以了。”
他越走越快,居然很快就消失在前方越來越濃的夜色裏。
“秦書!你慢點兒!”田澄在後面喊他,可回應她的,只有他漸行漸遠的笑聲。
“你要不趕緊去追他吧?”田澄問導游,“他沒帶手機,也不知道認不認識路。”
導游倒是個憐香惜玉的小夥,“我去追他你怎麽辦?你不是更不認識路?而且這路這麽不好走,很容易摔跤。他應該比你安全。”
“秦書!秦書!”田澄着急起來,“你給我停下來!”
沒有人回應她。
她幾乎是連滾帶爬,被導游半拖半抱下的山。
一路上她又急又氣,既擔心秦書會在半路滾下山,又覺得他這麽自說自話,就應該滾下山吃點苦頭,一邊下山一邊嘀咕,翻來覆去的,已經把他罵得體無完膚了。
等她滿頭大汗地下來了以後,發現秦書并沒有滾下山,而是好整以暇地靠在租來的車邊,點了一支煙特別冷靜地抽着。
她被他這幅閑雲野鶴的樣子氣到無語,徑直拉開車門坐進去,砰地一聲摔上了門。
秦書抽完手裏的煙才從另外一邊上了車,坐在她邊上,十分反常地一言不發。
田澄用餘光瞄到他的胳膊和額頭上都有新鮮出爐的擦傷痕跡,心裏暗念了兩聲活該。
車裏的安靜好像可以用刀割開,兩個人就保持着一觸即發的戰鬥狀态,回了酒店。
田澄趁秦書跟司機導游結賬的時間自己回了房間,把門鎖好,安全扣扣好,在房間裏轉了好幾個圈,又沖着床沿狂踹了幾腳。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
氣他抛下自己先走嗎?他明明是把專業的導游留給了她。
氣他不顧危險非要狂奔下山嗎?她又有什麽資格管他做什麽。
大概最氣的,是自己在乎他,而他卻不在乎他自己吧。
田澄仰面朝天地倒在床上,覺得全身都酸疼的要命。
沒躺一會兒,秦書就在門口敲門。
“田澄,田澄。”
她裝沒聽見。
“田女士?田大小姐?”
她還是裝沒聽見。
“小橙子?”
田澄把臉埋進了枕頭底下。
門口的秦書提高了聲音,“小橙子,你睡了嗎?能不能幫我抹點藥啊?你看我這腦門剛才撞樹上了,要是不趕緊處理一下,我怕破相啊!”
他的聲音裏哪有一絲害怕的意思。
“我知道你困了,抹完我就讓你睡,耽誤不了你幾分鐘……”
田澄砰地一聲拉開門,“叫什麽叫,整層樓都知道你的豬頭撞樹上了。”
他敏捷地側身近了房間,試圖抱住她的腰,“就知道你沒睡。”
田澄推開他,“離我遠點兒。”
她關上門,回到床上躺下。
秦書臉皮很厚地走到她床頭,坐在地毯上,把手裏拿着的小袋子打開,拆了一包酒精棉球往自己額頭上擦。
他沒照鏡子,擦的都是傷口外圍,卻還是痛得龇牙咧嘴。
“給我。”田澄坐起來,一把拍開他的手,自己重新拿了一個幹淨的棉球。
他乖巧地坐直身體,閉上眼睛迎着她。
她手下一點也沒有留情,反而大聲地呵斥他不準叫痛。
他真的就沒叫,咬着嘴唇任由她處置。
好在他的傷口都不深,擦幹淨了,也就沒什麽大礙了。
“好了。”田澄幹巴巴地把棉球往床頭櫃上一丢。
“還有胳膊呢。”秦書沖她伸伸手臂。
田澄只得又拿了兩個棉球,胡亂地來回擦了一通,就算了事了。
“啊啊啊,你輕點!生什麽氣啊?”秦書被她弄得慘叫連連,“這麽擔心我麽?”
田澄扔掉棉球,“我養了兩個月的狗被人打了我還得擔心呢!”
他沒有介意她拿他當狗,“我都說了讓你可別愛上我啊,你這麽……”
“你閉嘴。”田澄打斷他。
秦書沖她一笑,換個話題說:“你是不是餓了?我剛才叫了客房服務,等下就有飯吃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一雙桃花眼會有點彎彎的,有種讓人沒法拒絕的天真神情。
田澄看着他的笑容,忽然恍惚了。
她看着這張帥氣又狡谲的臉,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她已經陷得太深太深了。
剛才在山上失去他蹤影的那短短半個小時,她前所未有的恐慌。
盡管他一而再再二三地強調,田澄知道自己還是愛上了他。
這非常不妙。非常非常不妙。
可能是感覺到了田澄心底的波瀾,秦書一反常态地安靜了,只是擡頭眼巴巴地看着她。
兩個人正在僵持的時候,有人按門鈴。
“我叫的客房服務來了!起來吃晚飯!”秦書跳起來去開門。
田澄站起來,看着他把服務員送來的餐車推到床尾,一臉開心地拿出碗筷,扭頭對她說:“酸辣魚,啤酒燒鴨,玫瑰炒蛋,清炒油菜,還有一大份蟲草雞湯。都是你愛吃的吧?”
田澄看看他,又看看菜,默默地走到桌前,拿起了自己的包,走到門口。
“哎你去哪兒?這菜都來了……”秦書叫住她。
田澄有些恍然地回頭又看了他一眼:“我走了。以後……我們不要再聯系了。”
她輕輕地拉開門,走出去,又輕輕地帶上門。
房間裏傳來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她沒有管,只是扭頭義無反顧地下了樓,打車去機場,路上買好了第二天一早的機票,在機場旁邊的酒店開了個房間。
她已經輸了,輸得落花流水,她不想再陷得更深,輸得更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