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6-陸晚雲-1

蔣一澈回美國的當天晚上,陸晚雲就夢見了他。

夢中他們似乎是在一座森林裏,時間分不清是傍晚還是清晨,樹影朦胧,叢林間飄散着大團大團霧氣。光線昏暗,他們倆面對面坐在泥地上,沒有說話,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拿手機聊天。

但是陸晚雲分明是在跟他交流,知道他在念“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而她應他,“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夢裏的她也意識到如此矯情的場景不會是真的,蔣一澈肯定連柳永是誰都不知道。

但她不想醒來,一個勁地告訴自己要接着夢下去,因為她想聽清楚他的聲音。

可事與願違,她還是很快醒過來,夢裏他的聲音她根本不記得,甚至連在夢裏是不是聽見了他的聲音都想不起來。

陸晚雲在黑暗中睜着眼睛發了會兒呆,起身下床喝了一杯涼水,順便看了眼手機,淩晨三點十八分。

她順手打開了微信的聊天記錄,蔣一澈給她發的最後一條消息還是一個星期前:

“對不起,今天是我冒犯了你。但是如果可以重來,我還是會想吻你。對不起。”

那是陸晚雲第一次沒有回複他的消息,因為她不想撒謊。

如果要說實話的話,她應該說:“你不用對不起,我很高興,很受寵若驚。躲開你只是因為我不是單身。對不起。”

然後他們就沒有聯系過,他回去的消息,她還是在蔣一清的朋友圈裏看到的。蔣一清晚上送他去機場,兩個人在安檢口拍了一張合照。

他回去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而他走了,她才終于如釋重負。

再跟他相處下去,她不确定自己還能不能保留那天逃開他吻的勇氣。

“如果可以重來,我還是會想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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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啊。

她對着黑暗的空氣輕聲說。

四周的牆壁如同一個沉着冷靜的守秘者,默默地将她這句話吸了進去。

窗外一個炸雷轟隆隆地滾過,暴雨緊接着就瓢潑一般地倒了下來,仿佛想要把整個世界都吞噬在黑暗潮濕裏。

田澄收到了高正銘那個“十分有錢的”融媒體平臺的offer,搬家到上海時,陸晚雲陪她上上下下跑了三次才把家當都搬上樓。

她租的房子是公司旁邊的酒店式公寓,租金不菲,面積不大。

“我這裏不能燒煤氣做飯哦。”田澄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對陸晚雲說,“以後只能去你家蹭飯了。”

陸晚雲笑笑,“好啊,随時歡迎。不過你來上海工作,去同裏找秦書可就沒那麽近了,他沒有意見嗎?”

“他有什麽意見。我本來就是為了躲他才來上海的。”田澄哼一聲。

“那不知道是誰,上次人家一生病就飛奔過去啊?”陸晚雲笑。

“那是特殊情況。”

“那萬一以後再有特殊情況怎麽辦?”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田澄嬉皮笑臉地說,“戒毒也得有個戒斷過程嘛。我先降低見他的頻率,原來是每周都見,現在已經降到了一個月見一次,慢慢地我就可以不見他了嘛。”

陸晚雲看田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就覺得好笑,搖搖頭走到陽臺上,替田澄把她帶來的薄被子打開曬太陽。

“晚雲。”田澄出來幫她忙,“晚上請你吃飯。”

“那當然了啊,我犧牲了一整個周日幫你搬家哎。”

田澄有點扭捏地又問:“那個什麽……你要不要把高總叫上啊?畢竟他以後是我大領導……”

陸晚雲說,“我可以幫你叫,但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空。”

田澄嘿嘿一笑,“那你打個電話給他?”

陸晚雲答應了。

電話沒有人接聽,一直響到自動挂斷。

陸晚雲琢磨了一下,“他可能在健身房。過一會兒再打。”

田澄有點惴惴不安地看着她,“你說,高正銘不會是感應到我在邊上才不接電話的吧?”想了想又說,“但是我當年說他可沒說錯啊,他得承認事實啊。”

陸晚雲失笑,“你夠了你,他哪有這種感應能力啊?再說了,我相信他會公私分明的,工作的時候不會對你有成見的,不然也不會把你招進去了啊。”

“那倒也是。而且他跟我差着好幾級呢,我又不向他彙報。看在錢的份上我也能忍他了。”她嘴硬地哼了一聲。

一直到天擦黑,陸晚雲才收到高正銘的回電。

原來他早上出去開會,在高架上出了車禍,所幸不是很嚴重,只是左手臂骨折了。當時他跟助理兩個人在車上,助理處理了車子和保險的事情,他則自己去了醫院打了石膏,這會兒已經折騰完回到家了。

“你怎麽不早點打電話給我?”陸晚雲有點生氣。

“知道你今天要幫田澄搬家。”他在電話那頭笑得略顯虛弱,“也沒什麽大事,不要緊的。”

陸晚雲皺起眉頭,“那我現在去看你?”

“好的。”他說,“不過我吃了止疼藥,有點迷迷糊糊的。”

“要不要給你帶點晚飯過去?”

“暫時不餓,你人過來就好了。”他在病中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樣理智。

陸晚雲挂了電話,匆匆跟田澄解釋了一下。

田澄沖她揮揮手,“那你快去吧,別管我了。”

“嗯。”陸晚雲拿着包就要往外走,“對了,你星期一上班的時候可別把這事說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我第一天上班,能跟誰說啊。”田澄把她往門外推,“你趕緊的吧。”

陸晚雲頂着夕陽一頭汗地趕到高正銘家,他一臉慘白地來給她開了門。

客廳裏沒有開燈,窗簾又緊緊閉着,異常昏暗,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重的煙味,像是失過火似的。

高正銘站得很直,沖她淡淡一笑。

“痛不痛?”她問。

他搖搖頭,壓着聲音說:“還好。”

“少抽點煙啊。”她拉過他的胳膊,小心地看了兩眼,“還有哪兒受傷了嗎?”

他又搖搖頭。

陸晚雲輕輕地嘆了口氣,“要不要去躺一會兒?”

“沒事的。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問題。”

說着,高正銘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他去接電話以後,陸晚雲才開了燈,又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透氣。

外面的天氣極熱,雖然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但窗戶一開,還是明顯能感覺到一股熱浪噴進來。

高正銘的房子雖大,卻毫無人氣,只有茶幾上那個已經塞滿了的煙灰缸顯示這裏是有人待過的。

陸晚雲拿着煙灰缸走進廚房想清理一下,卻發現這個人的垃圾桶裏連垃圾袋都沒有套,桶底有幾片孤零零的茶葉,已經幹得翹了起來。

她蹲下去套垃圾袋,聽見高正銘的聲音從廳裏傳來:“單位的人聽說我受傷了,非要來家裏看我。”

她的動作停頓了幾秒後,重新低頭套好了垃圾袋,才走出去說:“他們什麽時候來?那我先走了。”

“我讓他們別來了。說我頭疼,要睡了。”他笑笑。

“……哦。”陸晚雲又回到廚房,繼續清理煙灰缸。

高正銘跟着她進來,手裏拿着煙和打火機。

他先開了抽排油煙機,又讓陸晚雲出去,關上門,才點上了煙。

陸晚雲的工作微信群裏有消息進來,她點開來,發現是有人在群裏說話:“各位同事,高總今天出車禍了。”

底下立刻炸成一片。

“啊?怎麽搞的?”

“高總還好嗎?”

“不是的吧……高總還不到四十,萬一有點啥事……”

傳達小道消息的人及時解釋:“沒什麽大事,只是胳膊骨折了。我剛才已經跟高總聯系過了,他正在家裏休息,讓我們不用着急去看他。”

大家紛紛表示慰問:“那還是要去的,雖然高總現在不是我們直接領導,但是好歹也是我們頻道總監升上去的啊。”

“就是,我們可都是看着高總當上副臺長的呢。”

“你們不要亂操心了,高總說不定有女朋友陪了呢。咱們啊,先靠邊站吧,晚兩天再說。”

“誰說高總有女朋友了?誰?誰?我還準備去跟高總表白呢!”有人開始打趣起來。

大家知道高正銘并無大礙以後,就回到了正常的狀态。

陸晚雲看着群裏一條一條跳出來的消息,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

廚房裏傳來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她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推門進去。

高正銘夾着煙的那只手撐在水鬥邊,低頭閉着眼睛,煙灰缸掉在他腳邊。

“怎麽了?”陸晚雲有點怕,走到他旁邊撫着他的背問。

他半天才回答,“有點頭暈,不要緊的。”

“要不要送你去醫院?”她真的有點急了。

“沒事。”他拒絕她,“我躺躺就好了。”

“那我扶你上床。怎麽樣?還能走嗎?”

“可以。”

高正銘極慢地轉過身,用沒受傷的右手摟住陸晚雲的肩膀。

他雖然瘦,但畢竟身高放在那裏,陸晚雲又擔心他一副随時要暈倒的樣子,着實花了一番力氣才把他扶回房間,幫他把枕頭被子調整好,讓他躺下。

“真的不要緊嗎?會不會是腦震蕩什麽的?是不是還是去醫院看看放心一點?”

高正銘十分倔強地搖搖頭,把一根食指貼在唇上,“噓……讓我睡一會兒就好。”

說着,他用右手抓住了她的手。

陸晚雲在他身邊坐下,探了探他的體溫,好在沒有發燒什麽的。

她幾乎是盯着他睡着的。見他呼吸漸漸平穩悠長,才稍微放下點心來。

十點半的時候,高正銘醒了過來。

“你怎麽樣?要不要喝水?”她趕緊問。

他還是沒有松開她的手,低聲地說:“好。”

陸晚雲抽出手,去廚房倒了水回到房間裏,喂他喝了,又問:“你餓不餓?要不要叫外賣?”

“不餓。”他忽然睜開眼睛,“你是不是一直坐在這裏,沒有吃晚飯?”

“我還好。不餓。”

“你去看看冰箱裏有什麽吃的,好歹墊一墊。”

陸晚雲想了想,便聽話地去了。

他的冰箱裏哪裏有什麽吃的,她找到一包混合堅果,胡亂吃了一點兒,又随便沖了個澡就回去了。

回到房間裏時,高正銘已經又閉起了眼睛。

她以為他睡了,輕手輕腳地上了床,貼在床的一側。

“晚雲。”他忽然叫她。

“嗯?”

“你愛我嗎?”他睜眼看着她,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作者有話要說: 蔣哥哥:什麽?我下線了?為什麽身為男一還會下線??(下線是為了更好地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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