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chapter 10

在市中心商務區的頂樓有一只拱形的頂,落地窗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展示着街景,坐在這裏可以欣賞到城市地标性建築——那只巨大的圓球不斷發射出紙醉金迷的光。

她記得,五年前這家店剛剛開張時,她總吵着鬧着要和賀希成一同去,但那陰差陽錯,直到最後分手也沒機會。

餐飲以價格區分人流,所以這裏人很少,寥寥幾桌,賀希成一身黑衣,坐在面朝落地窗的中心,只有他一個人,看起來帶點寂寞。

看着賀希成,晏南安覺得,有些東西是很難用邏輯解釋,比如一個人的氣質,一個人的感覺。

至少在五年前,賀希成并不是什麽王子。

那時賀希成的家境并不好,單親家庭,有一個生病的弟弟,用盡一切努力讓自己的家庭擺脫貧困,但這樣的重壓只會摧殘一個人,不會培養一個人,更不會重塑出這樣高貴優雅的氣質。

此時賀希成就這麽坐在她的對面,舉止得體,精通西式餐桌禮儀,好像他生來就是如此高高在上,晏南安不禁想,他究竟是經歷了什麽,忍受了什麽,才給自己戴上這層已經撕不下的虛假的面具?

賀希成擡眼看她。

晏南安立即收回目光,笑着落座,說:“其他人還沒到嗎?”

賀希成眼也不擡,淡淡地說:“沒有其他人。”

“沒有其他人?”晏南安微愣,難道不是作陪,是沒有原因的就想請她吃飯麽?

但她馬上打消了自己這可笑的念頭,開玩笑道:“那謝謝賀總請客啦。”

賀希成再次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說:“我可沒說這頓我請。”

晏南安:“???”不是吧……這也太扣了。

“在我無聊的時候陪我吃飯,也是我們協議的一部分。”賀希成端走了她面前的餐盤,和自己的互換,晏南安一愣,再一看,自己盤子裏牛排已經被切成了一塊一塊。

這一幕莫名地刺痛了她。

以前他們一起吃飯時賀希成就是這樣,她愛吃牛排,可又嫌麻煩,于是他一聲不吭,默默給她切好,擺在她面前。

但她總是很善變,吃兩口,又不高興,然後說,不好吃,不吃了。

于是賀希成便默默将他的那份吃完,然後溫和地聽着她像五百只小鴨子一樣叽叽喳喳地說她去哪兒玩了,吃了什麽,又新交了什麽朋友。

她突然變得防備而且充滿了攻擊力,碰也不碰那只盤子,兩臂緊緊抱在胸前,語氣不善地說:“賀總這是在做什麽?您想吃我這份,您自己點啊,吃我的算什麽?”

賀希成無視她的反抗,繼續優雅地切下他盤中泛紅的牛肉,放入嘴中。

“你今天做什麽了?”

晏南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沒做什麽?”

賀希成說:“沒做什麽一整天看不見你人?”

晏南安撇過頭,不想跟賀希成說話。

有什麽好說的,告訴他她今天又吃了什麽虧,好惹人笑話?

突然,賀希成眼神變了,深棕色瞳色裏像是映着火,他放下刀叉,越過餐桌強硬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晏南安被拉得靠近他,幾乎要撞到他直挺的鼻尖,她呼吸一滞,聽見賀希成愠怒地沉聲問:“臉怎麽搞的?”

“什麽怎麽搞的?”

賀希成的語氣一句比一句冰冷,冷到她如置身冰窖,一刻都不願和他多待——“我問你,”他一字一頓地說:“臉怎麽搞的。”

晏南安讨厭這種身居弱勢的感覺,她明天就換個牌子遮瑕膏。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臉,将賀希成的手推開,捏緊手中冰冷的鋼叉,無所謂地說:“啊,這呀,不小心擦到了。”

“在哪兒擦的。”賀希成不依不饒。

晏南安沒說話。

賀希成擡高了聲音,“我問你在哪兒擦到的。你告訴我在哪兒擦的能把臉擦成這樣?你再給我擦一個看看!”

晏南安:“我憑什麽要再擦一次,我有病嗎我?”

他将指腹放在了她的臉頰上,她感覺到他在那道傷口按了一下。

那裏已經長好了,止血、結痂、脫殼,此時猙獰地長出了因身體自我保護機制生成的增生的細胞組織,也就是凹凸不平的疤痕。

晏南安猛地睜大了眼,在他溫柔的按壓下,她卻又感覺到了那種久違的痛疼,好像那好不容易長好的細胞又分裂開來,然後由它分裂成的新的細胞繼續不斷分裂,加重那種苦楚。

她察覺到了自己軟化,變得虛弱,變得自我悲憫。她想怎麽樣呢?難道告訴賀希成,她今天又受了多大的委屈,然後撲進他懷裏哭?可不可笑?

她驀地撇開頭,從賀希成掌心下縮了回去,用汗津津的手舉起酒杯,咽下一大口紅酒,在那酒精帶來眩暈的餘韻裏說:“都說了是擦到的。本來不疼的,現在被你弄疼了。”

賀希成這次注視她的目光比任一次都長,都強烈。

他并不是不夠了解她,恰恰相反,他比了解自己更了解她。他知道屬于晏南安的驕傲自大、争強好勝,從那張漂亮、迷人、風情萬種但絕吐不出一句真話的嘴唇,撬不出他想要的東西。

“好。”他坐直了身,高大英俊的身體陡然離她好遠好遠。

他端起了酒杯,冷漠地說:“晏南安,你別以為你不說,我就不會知道。”

*

這場飯吃得像上刑。

晏南安灌了兩杯紅酒,回去便睡了。

第二天天不亮爬起來化妝,換了個牌子的遮瑕霜遮住了疤和黑眼圈,然後開車去公司。

一進公司,晏南安竟沒處下腳。她的辦公室擺滿了花,紅的黃的綠的藍的,各種各樣的甚至連走廊都被擺滿了。

“這都是什麽?”晏南安蹙眉抱走兩捧花籃,嗆得直打噴嚏,勉強給自己辦公桌清出一處落腳的位子。

程橙興奮地說:“這是‘好運來’公司送的花,祝賀晏總開門紅喲;這個是‘鯨魚影視’送的;這個是‘焰火科技’……”

小秘書越說晏南安越一頭霧水。

她剛剛回國,初入商界,與這些業內已嶄露頭角的媒體公司聯系甚少,加之她又趕走了手握重要人脈的張總之類元老,不背負“敗家子”罵名就不錯了,哪兒還想過收到這麽多祝賀。

“啊!還有這個……”小秘書費九牛二虎之力拖出一束巨大的花束——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她累得滿臉通紅,激動道:“這是‘星耀集團’送來的。”

晏南安一怔,星耀送來的,似乎解釋了什麽。

她對着花發了會兒呆,半晌伸手拾起了挂在花瓣上的賀卡,然後翻了過來。

看見賀卡上的字,晏南安一時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哭還是笑。

顯然,賀卡應該是賀希成看也沒看要求助理随手買的,因為如果他看過裏面的內容,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送她這張——

薄薄的小紙片上,用英文敷衍至極地印刷着兩個單詞:“My beloved(我的摯愛)。”

再看這滿室花,晏南安頓時明白為什麽這些人如此殷勤。

不看僧面看佛面,這些人看的都是賀希成這尊“佛”。

她将那張印刷卡片取了下來,夾進桌上的經濟書裏,說:“這是辦公區域,這些花放着不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是要開花店呢,都撤了吧。”說完,她又看向那一大捧鮮豔欲滴的玫瑰。

真漂亮,扔了多可惜。

小秘書眼觀鼻,鼻觀心,很快猜到晏南安在想什麽,便說:“這捧玫瑰太漂亮了,晏總您就留下來吧。”

晏南安點了點頭,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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