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26

chapter 26

腳離了地,晏南安慌慌張張地用兩條柳葉似的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身體上那股淺淺的脂粉氣撲面而來,混了薄荷味的女士香煙。他喜歡她的煙味。“賀希成!”軟綿綿的熱氣吹在了他的耳朵邊,她細聲細氣地抱怨:“賀希成,你要吓死我了。”

他只微微笑了一下,穩穩當當地背着她邁步向樓梯走去。

晏南安趴在了他的後背上,柔軟得像那個少年時的夢。

起初,她并不老實,怎麽也不肯在他背上好好呆着,非要動來動去,甚至還要捏上他的耳朵,笑話他耳朵軟,以後會怕老婆。但漸漸的,一步、兩步、三步。她終于安靜了下來,像是一個嬰兒,将她的耳朵,柔嫩、毫無防備地貼在了他的肩膀上,随着他的步伐起起伏伏。

她問他:“賀希成。”

“嗯?”

“我重不重哇?”

他将她往上托了托,說:“不重,輕得像滴露珠似的。”

晏南安沒吭聲,又将頭埋了進去。過了好一會兒,才發出了“哼”的一聲音節。聽起來,分明是相當高興。

回到宴會大廳外,晏南安飛快地從賀希成後背上跳了下來。賀希成去調車,她便在原地等他。餘婧香也在大廳外,看見她後,紅着眼睛別別扭扭地叫了一聲,“小晏姐……”

這聲“姐”,晏南安頭一次沒從裏面聽出譏諷她年齡大的味道。

“剛剛真是吓壞我了呀,如果不是小晏姐,我肯定會傷到臉的。”說到這裏,餘婧香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依然心有餘悸。她的臉是她最重要的東西,她實在不敢想象如果她的臉被玻璃紮花了怎麽辦。

晏南安心平氣和地說:“我當時并沒有多想,只是條件反射,不管我旁邊站的人是誰,我都會這麽做,你沒必要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餘婧香垂眼點了點頭。她又看見晏南安火辣的紅色禮服外此時套了一身黑色西裝外套,她悄悄瞧了一眼領邊,認出了上面的logo,那是阿瑪尼私人高定男裝,用金絲繡了賀希成的名字——HXC。

剛剛那麽緊要的關頭,她害怕極了。當賀希成越過晏南安出現她面前時,她還以為他會詢問她的狀況,沒想到,賀希成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上臺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可疑的人?”原來有些人并不是不知道怎麽去關心人,只是他們只關心自己想關心的人。

餘婧香什麽也沒說,勉強一笑,沖晏南安禮貌地點了點頭,坐上保姆車回家。

此時程橙和趙闊也匆匆趕到,驚恐萬分地說:“我們一收到消息就趕過來了,晏姐,您沒事吧?”

“我沒事。”晏南安說。

“這是怎麽回事啊?”趙闊說:“好好的燈泡,怎麽會突然爆炸,這麽大的場合,都不提前檢查一下設施設備嗎?”

程橙看見她一只腳是光着的,忙問:“腳踩着玻璃片了麽?”

“沒有。只是不小心崴了一下。”晏南安說:“現在外面怎麽樣?”

程橙猶豫了一下,說:“不是特別好……現在網上都在說,開機儀式上出了這種事,不是什麽好兆頭。”

程橙說的已經很委婉,許多話沒點破。娛樂圈其實是一個很迷信的地方,因為在這裏經常發生一些過于玄幻的事——數十年默默無聞的小跑龍套一夜之間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炙手可熱的天之驕子又一夜之間跌落神壇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太多事不能人為控制,于是只能将其籠統地歸功于運勢。運來天地同出力,運走英雄不自由。

現在,在項目開機儀式這麽重要的時刻,象征着好運的水晶球在衆目睽睽之下炸掉了,這這這,有比這更兇的麽?

晏南安從錢夾裏翻出手機,這才發現自己的電話也已經要被打爆了。除了幾個公公司下屬,剩下好幾通都是大大小小投資人打來的。他們都要跟晏南安談一談了,至于談的內容是什麽,不言而喻。

晏南安面若寒霜地将留言和消息一條一條看完,然後深吸一口氣,眨了眨眼睛,川劇變臉似的瞬間換上了一副刀槍不入的笑臉,挨個将電話撥了回去,“孟老板老久不見,最近在哪兒發財?知道知道的。有句話您沒說過嗎?這呀,叫‘碎碎平安’,對,所有衰運氣這都炸掉了,不就只剩好運了麽?”身後的程橙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這個女人,怎麽這麽會睜着眼說瞎話呢?什麽都能被她吹出花來。

晏南安打完兩通電話,賀希成回來了。程橙和趙闊立刻八卦地看着他。趙闊心中感覺這個男人好高啊!程橙則不好意思地偷看賀希成,臉紅得用手扇風。晏南安便對他們說:“你先回去吧,有什麽事随時聯系我。”

“好。”程橙認真地點了點頭。

轉過頭,賀希成對她說:“事故的原因已經找到了,有人在電源插頭上加了一個變壓器,電壓過大造成的爆破。”

晏南安愣了愣,她還以為只是意外,“也就是說,這是人為的?”

賀希成點了點頭。

晏南安臉頓時變了,她想到了那捧祝賀她出院的花籃裏插着的卡片。

賀希成察覺她情緒的變化,立刻問,“怎麽了?”

晏南安想了想,還是決定将那件事告訴賀希成。“上次我出院的時候,有人送了我一只花籃,上面有這一張卡片。”

她将手機裏的照片給賀希成看。

賀希成看了一眼,神情冷厲。“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他問。

“大概一個月前。”

賀希成緊了緊颚角,說:“我知道了。”

他垂眸掏出手機,按了幾個鍵,對她說:“這段時間,你住在這裏,在我這邊,比較安全。”

晏南安半晌沒說話。她不說話,賀希成便擡眼看她,見她小孩兒似的擺着那裙邊玩兒。賀希成以為她是想到了她剛來這裏,他對她算不上客氣,便說:“你跟我不是一個房間。”

沒想到晏南安更不高興了,她撇了撇嘴角,捏着嗓子,更加陰陽怪氣地說:“是是是,賀總您住大房子,我就住小房子。”

又開始管他叫“賀總”了,這稱呼一出,就知道她又不大高興。晏南安就這樣,每天能想出二十四件事跟他吵架,一個小時一件也不嫌多的。他一板一眼地解釋道:“你的房間也不小。”

晏南安翻了個白眼,“哼。”

臭直男,什麽都不懂!

晏南安一瘸一拐就要往外走,蹦跶了兩步,才想到什麽,又趾高氣昂地折了回去,向賀希成攤開手掌。

賀希成将房卡放在了她的手心上,“萬能房卡,我的房間也能開。”

晏南安頭也不回又要走,手腕上卻緊了緊。賀希成扶上了她,說:“別跳了,‘孫悟空’,好的那只腳還想不想要了?”

“鏽色”給她安排的房間的确不算小,标準布局,有寬敞的客廳、開放式廚房和帶大浴缸的衛生間。晏南安拖着僅有的一條完好的腿,樂此不疲地在房間裏轉來轉去。

賀希成看着她,覺得有點好笑。他站在玄關調室內溫度,問:“冷不冷?”

“不冷。”晏南安唔了一聲。

這時門鈴響了,賀希成去開了門,然後提着一只醫藥箱進來。他脫了西裝外套,指了指卧室那面大床,說:“坐過去。”

晏南安看着他手裏畫着紅十字的鐵皮箱,吓了一跳,說:“不至于吧,也就崴了一下。”她最怕塗藥了,小時候就算生病,也不肯吃藥。

賀希成沒理她,打開醫藥箱找棉簽。晏南安只能在他旁邊坐下,腳踩在純白色羊毛地毯上,将拖地的裙擺提了起來。

賀希成俯下身去,手掌捏在了她凸起的腳踝處。她的腳很白,幾乎要與地毯融為一體,五根小小的指甲殼上點着漂亮的閃閃發光的紅色指甲油。他只碰了一下,她便嗷嗷叫。他嘆了口氣,說:“有這麽痛嗎?”

“有!”晏南安理直氣壯地說,“痛死我了,痛死我了!我不要塗了。”

賀希成二話沒說就已捉住了那只往後躲的腳踝,他無可奈何地說:“可我碰都沒有碰到你。”

晏南安:“……”

她理虧,但一時沒想出能偷換概念的道德制高點。她哼唧了一聲,繼續大打感情牌,“沒碰到都這麽疼了,碰到還得了!我真的不要塗藥了,你讓我睡一覺吧,等明天它自己就好了……”

她還沒說完,灼熱中一股絲絲涼意便已侵入了她的皮膚。賀希成鉗着她的腳踝,那根蘸滿碘酒的棉簽輕輕擦拭在了她腫脹的地方。

碘酒是冰冷的,他的手又是熱的。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川。

晏南安不再亂動了,她低着頭,看着賀希成那只骨節分明,張開可以整個抓住籃球的手,将她的腳包住。他還是沉默寡言,手指動作,卻不發一言,淡色的嘴唇抿成一條緊緊的線。

晏南安輕輕地說:“賀希成。”

“嗯?”

“今天的事對你會有影響嗎?”

賀希成擡頭看她,“為什麽這麽問?”

晏南安說:“何希年告訴我,你投的每一分錢都要向賀昌盛立軍令狀。”

賀希成看了看她,嘴角竟有一點笑意。

晏南安鼓起眼睛,說:“你,你笑什麽?”

“心裏沒底了?”

晏南安抿了抿嘴唇,沒說話。

賀希成故意激道:“這就沒信心了?這麽容易認輸,你還是晏南安麽?”

明知是圈套,晏南安果然還是往裏鑽了,她氣急敗壞地說:“我當然沒認輸!”

賀希成啞然失笑,他關上了醫藥箱,将棉簽扔進了垃圾桶裏,放下她的裙擺,蓋住了那只腳。

逆着光,他的鼻梁筆直的,平緩沒有凸起,像用刀削。他淡淡地對她說:“不用多想,今晚早點休息。腳暫時不要碰水,想洗澡的話明天再洗。我明天有早會,不會過來。但是晚上會有空餘時間,可以一起吃飯。”

晏南安讷讷地看着賀希成,半晌垂眸,“嗯”了一聲。

賀希成說:“那我走了。”

“哦。”晏南安頭也不擡,應了一聲。

賀希成走後,晏南安像一根木頭一樣,直挺挺地陷到沙發裏去了,大腦一片空白。

減肥中一種說法叫做“cheat day”——欺騙日。

減肥健身的人,在“cheat day”這一天會偷偷吃一口平時節食不能吃的奶油蛋糕,這樣暫時滿足欲望,能夠讓他們更久的将節食這件痛苦的事情繼續下去。

晏南安覺得,賀希成就是她的cheat day,明知道這一口下去,帶來的更多是負罪感,但她卻忍不住。

沙發扶手上的手機震了一聲,晏南安摸起來看。是陳述然發來的消息,他給她轉發了兩篇關于心态放平的心靈雞湯,并問她,“今天感覺如何?”

晏南安的眼皮一跳,像是被傻白甜女友抓住出軌的海王,莫名的心虛。

陳述然繼續說:“身體出現任何反常情況,要第一時間告訴我。藥也要按時服用。”

晏南安對着手機想了好一會兒,也不知該怎麽回,最後幹脆煩躁地将手機扔到一邊,蒙頭就睡。

晏南安:賀媽媽也沒喂胖我,歐耶!(^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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