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40

chapter 40

幾個小時後,筆跡鑒定的結果出來了。看着手中的報告,張岳有些猶豫,竟不知怎麽跟晏南安說。對比起他的不安,晏南安則是一臉淡然,她雙腿交疊,并在一起,手掌放在膝蓋上,目光由上而下的看着他,“張警官,有什麽話您就直接說吧。”

張岳說:“經鑒定,晏趙思向警方提供的遺囑系僞造,是在晏鐘青神志不清的狀态下強迫簽署的,不具有法律效益,我們現在已經決定重啓案件重新調查。”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晏南安産生了一種不真實感,她緩緩站了起來,對張岳伸出手,說:“謝謝您。”

張岳同她握了握,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從警察局離開時,天光大亮。

踩着日光,她一步步走下臺階。

臺階的盡頭,賀希成的車停在路旁,賀希成倚在車上,正等着他。

晏南安笑了起來,快步向賀希成走去。

賀希成問她:“怎麽樣了?”

晏南安對他點了點頭,“賀大總裁今天又要當我的司機。”

賀希成一笑,溫和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說:“上車。”

幽靜密閉的空間漂浮着殘餘咖啡渣的苦味,張岳的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他又一夜沒有合眼,他揉着眼睛,滿眼通紅。隔着一面單面玻璃,他可以看見靜坐在審訊室裏的晏趙思,他向玻璃窗靠近了些。

标準時間八點整,十小時連續的審問,沒有進食、沒有喝水,這時一種變形式的嚴刑逼供,疲憊和饑餓輕易摧殘了一個人的意志力,在犯人最搖擺、最容易屈服認罪的時刻,他們将可以急迫犯人的最後一道防線。

面對僞造遺囑、綁架等罪名的如山鐵證,晏趙思終于扛不住了,他承認了自己的三個罪行:是他派人綁架了晏南安,是他僞造了遺囑,是他替換了晏鐘青的藥物。

愛子心切,顧麗珠四處奔波申請上訴,被拍到深夜出入晏鐘青生前老友住處,順藤摸瓜,挖出當年晏小寶入院,輸血的血型與顧麗珠和晏鐘青不相符。

這件事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

那一段時間裏,每天打開電視,都能看見關于他們的新聞滾動播出。

再次見到晏趙思,已是三個月後。

這一次,晏趙思換上了一身明亮的橘黃色監獄服,頭發剃得很短,凸出了他特別的面部特征和顴骨,他一條手臂抱在胸前,手指關節敲了敲那面透明玻璃,示意晏南安接起電話。

面對晏南安的出現他十分驚訝。自他入獄之後,他的親人、朋友,顧麗珠、晏小蘭,沒有一個人過來看過他。當初他們怎麽視他為救世主頂禮膜拜,如今他們怎麽視他為毒蛇猛獸。過了這麽久,唯一一個來見他的,沒想到竟然是晏南安。

晏南安側過頭,接起話筒。話筒兩頭兩人同時沉默了。最後是晏趙思打破平靜,他說:“有時候,看到你,我還會想到你以前的樣子。”他的目光放遠,像是陷入回憶:“不過七八歲,卻人小鬼大,站在樓梯上面,看着我們好像看着垃圾。”

“哦。”晏南安冷淡地說:“看來我看人很準。”

晏趙思愣了愣,更加驚訝地看着她。

晏南安笑了起來,她的手指在桌沿扣了扣,說:“有什麽好驚訝的?你以為我今天來是幹什麽的?陪你表演一出兄妹情深?別開玩笑了,我今天來,只是想跟你說一句話:晏趙思,我已經請了最好的律師,只要我有一口氣,我就不會讓你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晏趙思如同墜入冰窖。

晏南安更靠近了些,近到可以看見那虹膜裏的他自己,“你真想知道當我第一眼看見你時,我想的是什麽嗎?”

晏趙思怔然沉默。

“我想,我終于要有一個哥哥了。”晏南安語氣稀疏平常地說:“以前我總問我爸爸,我能不能有一個哥哥,他說不能,沒想到上天給我開了這麽大一個玩笑,現在突然有一個哥哥了,還有妹妹和弟弟。但是,我馬上後悔了,因為這個哥哥,他故意弄壞了我最喜歡的洋娃娃,摔碎了我爸爸的煙灰缸,然後指着我說是我幹的。你知道我有多讨厭你嗎?我比你厭惡我更厭惡你。”

她挂斷了電話,将手放在了玻璃窗上,她戲谑地用嘴型對晏趙思說——“爛在這裏吧。”

隆冬将至,陵園草長蔭飛,林間小徑兩側生長着枇杷樹,葉片油綠寬闊,遠遠看去郁郁蔥蔥。晏南安走在這片小徑上,一只手裝在賀希成的大衣口袋裏。他們剛剛結束了掃墓,賀希成黑色大衣外套肩膀上,沾了一片清灰。

晏南安擡起手,幫他拂去那片灰,她問賀希成,“今年春節你準備怎麽過?”

“回家吧,”賀希成握緊了她的手,說:“你跟我一起。”

因為這句話晏南安差點摔了一跤,她瞪着賀希成,結結巴巴地說:“這,這樣好麽?”

“有什麽不好?”賀希成繼續引着她往前走,“上次你走得着急,我媽媽一直在問你,你不想去見見她嗎?”

晏南安看了看賀希成,又低下頭,說:“你弟弟會回來嗎?你媽媽應該會看新聞吧,如果她看新聞,她肯定知道我家那亂七八糟的破事兒。”

賀希成溫和地笑了笑,摟着她,說:“我弟弟會回來過年。我已經訓過他了,他不敢再在你面前說混賬話。我媽媽雖然看新聞,但你家的事情和你沒關系,那些人和你也沒有關系,誰都不會介意。”

“再說了,”他拖長音調,白牙一晃,露出大尾巴狼似的狡黠的微笑,“以後都是一家人,總不能不見面吧。”

晏南安:“?”她馬上紅了臉,“哼,誰誰誰,誰跟你一家人啦!”

賀希成一笑,說:“好,我跟你一家人,我入贅好不好?”

晏南安又一哼,說:“這還差不多呢。”

數小時車程後,晏南安坐車重回賀希成家,站在單元樓樓下,晏南安一時心中緊張,不知怎麽面對。她提着水果和牛奶,又摸了摸頭發,半天不肯按門鈴,最後是賀希成敲了門。門只響了一聲,賀莉就過來了,飛快開門,順手接過她的行李,像是怕她又走了似的,立馬拖了進來,笑盈盈地說:“安安來啦。”

“賀阿姨好。”

“快進來,快進來,吃不吃橘子?”

在賀莉的熱情招待下,晏南安跟着也漸漸放松下來。她陪着賀莉看綜藝節目,圍坐在一起剝桔子吃。

坐了一會兒,又有人回了。門鎖轉動後,賀希年拖着一只巨大的箱子闖了進來。他打着哆嗦,騰出手,不住地往手掌裏哈氣,“凍死我了,凍死我了。”接着他擡起了頭,詫異地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晏南安。

賀希成從廚房走了出來,沉聲說:“希年,進來怎麽不打招呼?”

賀希年看了看賀希成,又憤憤地看向晏南安,忍着氣說:“要我怎麽打招呼?叫嫂子?”

晏南安在椅子上翹着腿,饒有興趣地蕩來蕩去,對着賀希年挑眉,一臉那你就叫呀的欠揍模樣。

賀莉忙出來打圓場,說:“吃飯啦吃飯啦,希年,快回你屋裏去,在哪兒滾了一身灰。”

賀希年黑着臉,滿不高興地推着箱子回屋,換了身白毛衣,慢吞吞出來吃飯。

飯桌上,他忍不住時不時去看晏南安。晏南安卻不看他,氣定神閑地吃飯,甚至還故意舀着自己碗裏的湯水,說,“湯似乎是不夠喝了。”

賀莉立刻橫了賀希年一眼,打發他去給晏南安盛湯。

賀希年有氣沒處撒,臉都憋成了豬肝色,又不得不像個店小二一樣去給晏南安端茶倒水。

最後這頓飯吃完,倒也平安,至少沒人無辜挨了刀子。

飯後,賀希成照例去處理公務。電話裏,賀昌盛又問了關于晏氏并購的事,他有些累,捏了捏眉心,從書房回到卧室。上到三樓,卻沒聽見一點動靜,進屋一看,房間裏并沒有人,空蕩蕩地,床上還攤了一件晏南安換下的黑色毛衣。

他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匆匆忙忙到處去找行李箱,他在門後頭找到了行李箱,行李箱動也沒動,原封不動地立在了門邊。想必晏南安走得急,連東西也顧不得拿。上回晏南安來,也是就這麽突然不見了,賀希成一時氣急攻心,大步去到了賀希年房間。

賀希成推門進來時,賀希年正坐在床上看書,頭上挂着一只大耳機。見賀希成臉色是沉悶的,取了耳機,有些做賊心虛地将腳往裏縮了縮。

賀希成睨着他,單刀直入地問:“晏南安呢?”

賀希年舔了舔嘴唇,說:“我,我怎麽知道她在哪兒?”

賀希成說:“你這次又說了她什麽?”

“我什麽都沒說。”賀希年說。

何希成聲音提高了,振聾發聩,“她不在房間裏了,你這次又跟她說什麽了!”

賀希年瞪了賀希成一會兒,突然從床上跳了下來,他脖頸上冒着青筋,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一股腦将心裏話全都大聲喊了出來——“晏南安、晏南安、晏南安,那女人到底喂你吃什麽迷魂湯藥,讓你這麽要死要活?!”

“她家是那個鬼樣子,新聞滿天飛你看不見?這種人,到底為什麽要跟她在一起?她以前怎麽對你的,她是怎麽跑到你打工的地方跟你鬧,是怎麽一會兒要分手一會兒不分手。好,你是忘了,但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們窮怎麽了,我們窮就要受她侮辱,受她踐踏,就要當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

賀希年話音未落,迎面挨了一拳頭。他一頭撞倒在了床腳,疼得滿眼冒金星。他捂着鮮血淋漓的嘴角,滿眼不可置信。

從小到大,從小到大這麽多年,賀希成一次都沒打過他,因為他身體不好,他對他都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現在,他卻為一個女人打他!

他眼眶發紅,幾乎要發瘋了,“你,你打我?你打我!你從來沒打過我,你為了一個女人打我!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她晏南安算什麽東西,是我們相依為命!”

即便在這種情況之下,賀希成看起來依然是那麽冷靜、理性,除了他剛剛打過賀希年的手此時正在往外淌血,沒有一絲沖動和失控。他平靜地對賀希年說:“賀希年,你是我弟弟,我照顧了你二十年,你知道這二十年裏,我每天都在想什麽嗎?我在想,已經早上六點了,我該去哪裏打工;這個月還有三天就到月底了,水電費還差多少錢;如果今天再多跑兩位客戶,是不是賀希年的藥能換那個美國牌子。每一天,一天的二十四個小時,我想的永遠是你、是媽媽、是我們家、是怎麽賺錢,是怎麽生活。但,這一天,我有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是我自己的,在這個小時裏,我可以想晏南安。”

“我不奢求你理解我,因為本來就沒有人能完全徹底地理解另一個人。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以我弟弟的身份去尊重我愛的人。如果你能做到,那麽我既往不咎,我依然把你當做我的弟弟;如果你做不到,那麽抱歉,你可以給我滾蛋了,聽懂了嗎?”

賀希年滿眼淚花,他從沒看見過永遠溫和的哥哥是現在這樣,雙眼發紅,遍布血絲,他害怕極了,他真怕他不要他這個弟弟,賀希成是他的天,是他的家,如果他不讓他再叫他那一聲哥哥,他可能真的會死掉。“對不起,哥哥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真的,我再也不罵她了,哥哥,哥哥……”

賀希成問:“你罵了她什麽?”

賀希年抹了一把眼淚,他知道賀希成如果聽了,可能要打死他,但面對這樣的賀希成,他再也不敢不說真話,“我,我說她媽媽有病,她現在沒病,以後也會有病的,她要是有一天跟她媽一樣發瘋了,你也要跟着發瘋,我讓她快滾……”

賀希成呼吸一窒,猛地倒吸氣。

賀希年惶恐地跪了下來,捂着腫脹的臉,衣領上血跡斑斑,他匍匐在地,不斷哽咽着,上氣不接下氣,“哥哥,我,我都說了,你,你別生我氣,別不要我好不好?”

“她走多久了?”

“她剛剛走……”

賀希成轉身便往外走,他跌跌撞撞沖進冬夜裏,每一口吸氣,每一口吐息,全都成了刺骨寒風裏一團凝固在嘴邊的冷氣。他發了瘋地拼命地往前跑,直到自己的肺葉和自己的腳一樣像挂了鉛球一樣沉重,他祈禱晏南安還沒走遠,他祈禱他們不會又陰差陽錯地少了五年……

終于,他看見了不遠處有一個緩緩移動的紅點,晏南安穿着紅色大衣,正不急不緩地行走在不遠的前方。

不是刀,

本照用她茂密黑亮的頭發發四!!!!

這算不算雙更啊?

一只臭不要臉的照寶低調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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