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39
chapter 39
晏南安匆匆開車回到了公司,從辦公桌下的抽屜裏,她找到了當年十八歲生日宴會上簽署的文件。
她的生日宴會向來聲勢十分浩大,光是蛋糕就有三層高,邀請卡更是提請一個星期便開始往外寄。
來的賓客中,除了晏鐘青和她的朋友們,還有晏鐘青的律師,和公證處的工作人員。一份簡單的商業合同是不需要這麽多人在場的,但晏南安那時玩性大,她的心根本不在合同上,她想的是趕快将這無聊的合同簽了,好繼續找她的朋友們跳舞。
她幾乎不敢打開了文件袋,比起希望找到那份遺囑,她更怕找到它。她輕輕深呼吸,然後緩緩地一份一份重新審閱。
她在文件袋裏找到了晏鐘青留給她的信,他說:
“安安,今天是你的生日。從現在起,你已經十八歲了,是個小大人了,不再是小女孩兒,這是件好事,但也不是全部都好。長大之後,你依然會遇到各種困難和問題,大多數情況下,爸爸都會在這裏陪着你,但是,也會有偶然的情況,爸爸不能夠在這裏陪你。所以,爸爸希望你在新的一年,能改掉你的的缺點,不要任性、急躁,而要始終保持冷靜理性的态度去面對困難,解決問題。爸爸祝安安十八歲生日快樂,天天開心,平平安安。”
這一張信紙之後還有一頁,這一頁僅僅只有一句話:“如果本人晏鐘青遭遇任何不測,我的全部財産由我的女兒晏南安繼承。晏鐘青親筆。”後附注公證人員證明。
抓着這張紙,晏南安猛地跌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她的眼淚不住往下落,她不敢攥緊手指,害怕将她唯一的證據弄皺,她泣不成聲:“為什麽我到今天才看到這些?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會走!他們不管怎麽設計,我也不會走!”
賀希成從身後扶住她,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他輕聲安慰:“安安,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你父親立了這份遺囑,但卻不告訴你,要讓你用這樣的方式發現?”
晏南安遲鈍地搖了搖頭,“我不明白……”
賀希成說:“我想,你父親這麽做不是為了讓你感到愧疚,而是不想讓你感到太大的壓力和責任。如果他能平安無事,那麽你不必知道他決定将所有遺産留給你,你只用繼續無憂無慮的生活就好了;如果他發生意外,作為他最心愛的女兒,你也将得到充足的保障。無論他怎麽打算,都是希望你能平安快樂。所以安安,別怪自己,爸爸會難過的。”
晏南安轉過頭,将臉埋進賀希成的臂彎裏,她輕輕地說:“賀希成,我真的好想爸爸……”
賀希成摟住了她,輕輕地在她後背拍了拍,說:“我知道,我知道……”
禮堂裏,一只花瓶被摔碎了。晏趙思發了很大的脾氣,他目眦盡裂,指着牆壁上的壁畫對下屬們大聲呵斥:“這是葬禮該有的樣子嗎?花花綠綠的什麽玩意兒?被人看見了,傳出去像什麽樣子?是不是要說我晏趙思喪事喜辦,沒把這個妹妹放在眼裏?”
“是,是……”下屬們噤若寒蟬,忙不疊地将大紅大綠的壁畫撤了,換上幾盆素淨的小白花。
一通發洩之後,晏趙思還不滿意,他不安地扯了扯領帶,從經過的服務生托盤裏抓了一杯香槟酒,猛地灌了一口。
可能是今天天氣不好,不見太陽,今天從起床開始,他的心情便是相當不好,胸口像是淤積了一口濁氣,好像有什麽非常不好的事将要發生。
穿着黑色禮服和黑色禮帽,戴巨大太陽鏡的顧麗珠走了過來,她也端起一杯香槟酒,睇了他一眼,說:“你這是什麽樣子?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你做賊心虛嗎?”
聽到母親的斥責,晏趙思心更像是落入冰窖,他握拳咳了一聲,說:“對不起。”
顧麗珠說:“怎麽了?”
晏趙思說:“不知道怎麽了,總覺得不安。陳恕也不見了。”
“這是誰的問題呢?”顧麗珠語氣尋常地說:“有什麽不安的?他在或者不在,都不影響我買。”
晏趙思默不作聲,點了點頭。
顧麗珠将香槟放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說:“去衛生間好好照照鏡子,收拾好了再出來,十點整,追悼會準時開始,別給我鬧出幺蛾子。”
“是。”晏趙思調頭便往衛生間走去。
嘉賓陸續入場。晏小蘭牽着晏小寶也來了。找了顧麗珠邊上的座椅坐下。
十點整,晏趙思看了看表盤,大步向挂着巨大黑白照片的臺上走去。
他在演講臺前站定,調整話筒的高度,兩手扶着講臺,垂眼看向臺下。
顧麗珠在臺下看他。他扭過頭,說:“今年對我們晏氏集團是極為不尋常的一年。今年年初,我們不幸地送走了我的父親;現在,又一個極其不幸的消息傳來,我們……”
說到這裏,大堂的前門突然“嘭”地打開。
所有人回過頭,只見晏南安紅衣紅裙,潇潇灑灑地邁步進來。
“這,這是……”沒有人認不出眼前這女人,因為她的漂亮的黑白照片早就挂上了整間禮堂——這位就是今天葬禮的主角,晏南安。
“她……”所有人都驚訝極了,甚至因為這詭異的畫面感到恐懼。
晏趙思握着話筒的手幾乎不穩了,“你……你……”
“怎麽?哥哥連我都不認識了嗎?”晏南安微笑着說,她大步走到自己的靈臺前,将照片上面白色花圈扯了下來,白色花瓣頓時飄得到處都是。
“這究竟是什麽情況?”臺下人紛紛交頭接耳。
“她不是,她不是……”那個令人忌諱的字所有人遲遲說不出口。
晏南安不用話筒,在臺上朗聲說:“真奇妙,我自己的葬禮,請來的卻都是我不認識的人,不過這也沒關系,省掉了我很多時間。”
她款款走下臺,走到第一排第一個中年男人面前,“陳叔,好久不見,上次我們見面時,我應該才這麽大吧。”
她學着長輩地語氣,伸出手在自己肩膀上比劃了一下。“您現在已經是公司CFO吧,真是一步登天,了不起了不起。”
這男人的臉瞬間變成了豬肝色,尴尬地說:“你你,你說什麽呢?”
晏南安誇張地捂了捂嘴,然後狡黠一笑,說:“我一個小輩,口無遮攔慣了,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跟我計較。”
她又走到第二排中間,對同樣既驚恐又慌張的中年男人們說:“方伯和沈叔,不知道你們跟我後媽的關系現在如何,上次見着你們時,你們的關系倒是相當親密啊。聽說,您現在握有公司5%的股份?啧啧,啧啧,不知道這事我爸知不知道。”
兩人面色尴尬,恨不得鑽到桌子下去。
然後是第三排第五個,第四排第六個,晏南安一個一個走過去,一個一個當面侮辱。
顧麗珠怒瞪了晏趙思一眼。晏趙思立刻扔開話筒,麥克風發出一聲尖銳的雜音。晏趙思沖下了臺,猛地拉住晏南安的手腕,喝道:“晏南安,你在這裏發什麽瘋?這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嗎?保安,保安呢!”
晏南安撩起眼皮,冷冰冰地看着晏趙思,“這就是我能撒野的地方,不是你晏趙思能出現的地方。”
晏趙思一愣。心中那種不詳的預感更強烈了。
晏南安輕飄飄掙開了他的手,對所有人說:“你們根本不配出現在這裏,你們根本沒資格繼承産業,晏趙思手裏的遺囑是假的,真正的遺囑在我這裏,你們腳下踩着的全部是我晏南安的産業。”
她回過頭,對晏趙思一字一頓地說:“晏趙思,我再問你,你說這裏是不是我能撒野的地方?”
晏趙思臉立刻慘白,他當然知道那份假遺囑是怎麽來的。他到現在還記得,當他握着那只像樹皮一樣幹枯的手,一筆一劃寫下晏鐘青名字時的觸感。
他的太陽穴猛烈地跳動着,好像下一瞬間就要爆裂,他強裝鎮定地指着晏南安,說:“晏南安,我看你是在水裏泡太久瘋了,得了失心瘋!我手中那份就是晏鐘青留下的遺囑!”
晏南安笑了一聲,說:“現在都不叫爸爸了是嗎?”
晏趙思呼吸一滞,他大口喘氣,繼續呵斥道:“鬼知道你是從哪兒假造了一個。你晏南安驕縱任性、不學無術,爸爸對你實在失望,家業留給你,也是要被你敗光!為什麽不留給我?”
為什麽不?這句話裏有多大的怨念。
晏南安淡笑,眼裏含着淚花,她說:“你有把他當過父親嗎?你叫的每一聲爸爸裏面有一句真心嗎?但凡你有一點心,你都不會這麽做。”
晏趙思猛然沉默。
晏南安說:“誰是真的,誰是假的,這不由你晏趙思說的算,也不由我晏南安說的算,而是要請公證處和筆跡鑒定專業說的算。”
這時,在張岳的帶領下,幾位民警、筆跡鑒定專家還有公證處工作人員走進了會場。張岳向晏趙思示意了警徽,說:“晏先生,請您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