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帶着兩個黑眼圈回到診所的時候,前臺的嘉嘉被吓了一跳:“江南?今天去參加化妝舞會嗎?”

“不是,練玉女心經走火入魔。”易江南無精打采地揮了揮手。

“哎,差點兒忘了,有個叫RYAN的男的打了好多次電話給你,說你的手機不通。”

易江南象是沒聽到一樣,一聲沒吭,直直地往更衣室走了過去。

剛剛換好衣服出來,嘉嘉舉着電話叫:“江南!電話!”等到易江南走近了,嘉嘉壓低聲音問:“又是那個人。上次送花的是不是也是他呀?是不是醜得很可怕呀?還是有什麽殘障?”

易江南可有可無地一笑,拿起電話:“本小姐心情不好,有話說,有屁放!”

“晚上吃飯?”

“好!”

“我來接你?”

“行!”

“卡!”挂掉電話,轉身走人,看得嘉嘉傻在原地。可恨袁醫師休婚假,這樣的場面讓嘉嘉一個人實在沒有什麽消化能力。

為了防止易江南又找不到車,這次盧永福把車停到了電梯出口,并開足冷氣,降下所有車窗,務求讓易江南一出來就看到自己的臉。

“易江南!”看到易江南雙眼茫然的模樣他就知道再不出聲這位姑奶奶大約又要胡亂上車了。來不及哀悼自己之前的良苦用心,只是考慮下次再來的時候有沒有必要在車身上挂條寫着“易江南上車處”的條幅。

“怎麽停得這麽近?”易江南皺着眉頭。

盧永福感到一種熱量從肺部升起,開始燒向大腦,手指緊緊地捏住方向盤,深呼吸幾次才勉強攔住那股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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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什麽?”

“随便。”易江南心不在蔫。

“喂!什麽叫随便?!”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吼出來舒服多了。

“對了,不要扮紳士,亂發脾氣比較象你。”易江南點頭。

盧永福覺得自己又快要瘋了,每次見到這個女人都有種讓他失控的沖坡感。這種感覺——挺刺激。

去了一間越南菜館坐下,正在點菜的易江南突然頭也不擡地說:“盧永福,我做你女朋友怎麽樣?”

“怎麽突然想通了?”盧永福反應倒也算鎮定。

“最近在我身邊的狂蜂浪蝶裏面你算條件最好的一個。”易江南從來都是一個老實孩子。

“我可以比較正面地理解這句話嗎?”

“當然,如果那樣你會比較開心的話。”

盧永福看得出來易江南情緒不好,對于兩個人拍拖的邀約非常不正常。盧永福沒想到自己會有一點點在意,只是一點點,這個女人不過是自己生命裏的一個過客,想明白這一點,盧永福臉上的溫度立刻降下來:“那吃完飯我們去拍拖。”

下午輪休,易江南點點頭,再無多餘的話。

“幹什麽要拿着那一堆垃圾?”盧永強很不耐煩地看着易江南手上的那堆花花綠綠的小gg——全是一路走來站在街邊的那些人派的。因為他提議說看電影,從停車場走過去電影城這樣短短的距離,那些派單張的人站滿了整條街,全是低質的勞動力。那是一些在他的價值觀裏屬于低競争力的人,弱肉強食的社會規律在決定生存狀況,适者生存,低回報是因為低投入,這些人自己造就自己的社會地位,對于這一類人,他連望一眼都嫌多餘。

幾乎每個跟易江南逛過街的人都問過她這個問題。記得幾年前看過一部叫做《姐妹》的記錄片,裏面那個年青的媽媽為了籌措生活費和女兒學舞蹈的學費,有一段時間,就是在街邊派這些垃圾,按派出的份數計工資。有時候天都黑了還派不完,那個在全國兒童拉丁舞比賽裏拿冠軍的小女孩下了課就穿着校服來幫她媽媽派,在路燈下,一點點高的影子快樂地飛來飛去,嘴裏甜甜地叫着:“叔叔、阿姨。”……那樣一對不離不棄的母女。從那以後,易江南對于街邊派宣傳紙的人就做不到熟視無睹了。

但是易江南沒打算解釋給盧永福聽,只是簡單地說:“人家吃口飯而已。”

這算什麽?盧永福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他不認同的東西,但也不試圖說服,對于別人的人生,他無意參與。自私于他來說是一種高貴的品質,他很滿意自已的品質。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沖上來抱住盧永福的腿大叫:“哥哥,給姐姐買枝玫瑰花吧!”

盧永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望住吊在腿上的髒兮兮的小女孩一臉驚愕。難得這次易江南兇神惡剎地蹦了過來:“放開放開!什麽哥哥?你知道他多大年紀了嗎?在你們老家他可以做爺爺了,哥哥,連個輩份都叫不對還出來混!還有,你這手裏是玫瑰花嗎?明明是薔薇,你以為是紅色的就是玫瑰嗎?一點生物常識都沒有還出來賣花,麻煩你就算做不到‘做一行愛一行’,起碼做到‘做一行,尊重一行’吧!幾歲了?哪裏人?現在是十一月份,正是開學的時間,怎麽不讀書跑出來賣花?你爸媽在哪兒?不知道你現在的年紀必須接受教育嗎?不知道他們已經違反了國家的《義務教育法》嗎?……”

盧永福的褲子一松,眼裏只見到小丫頭小小的背影落荒而逃,易江南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盧永福搓了搓自己的臉,反差太大了,剛才還是善良女神,轉眼就成了狠心晚娘,怎麽看都象是人格分裂。

剛剛走進電影城,易江南扔掉那一堆宣傳紙之後,拍拍手,突然眼睛一亮:“等等我!”就消失不見了。

很多年沒到電影院看過電影了,剛開始的一點點好奇很快被憤怒代替——盧永福很不爽地發現自己被易江南這樣扔在了人群裏,加上時不時有經過身邊的人望回他的眼神更讓他火冒三丈!

易江南舉着兩支怪異的綠色雪糕跑了過來,舔了一口左手的雪糕,把右手的遞給盧永強:“給,我請客。”

“我不吃甜東西。”盧永福別過臉。女人全都一個樣。

“随便。”易江南對于盧永福的別扭一點不介意,左右開弓地吃着雪糕,舔得整個舌頭都是恐怖的綠色。

“看什麽電影?”盧永福努力不去看易江南的吃象,免得忍不住伸手搶過那兩個粘粘的怪物扔掉。

“《四人餐桌》吧。”易江南含糊不清地說。

一聽就是文藝片,盧永福開始郁悶起來。早就知道拍拖是一件乏味的事,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說服自己勉強走進放映廳,側過頭,卻看到易江南變戲法一樣手上抱着一袋爆谷,兩只烤鱿魚,一杯咖哩魚蛋、一瓶可樂,門票叼在嘴裏低着頭找座位。盧永福的心情不知怎麽的,好象有點微晴了。

原來《四人餐桌》是恐怖片!盧永福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微微有些吃驚。只聽說過男人喜歡約女人看恐怖片好借撫慰之名乘機摟摟抱抱,難道這個看似沒什麽心機的女人要借機主動投懷送抱?看來易江南之前不肯答應跟他拍拖不過是在做姿态,結果都一樣,女人,都是一樣虛榮的動物。想到這裏,盧永福原本微微靠向易江南的身體僵硬地撇向另一邊。

那些恐怖的鏡頭在盧永福眼裏不過是燈光和音效營造出來的假象,只是覺得可笑,完全沒辦法投入,聽到放映廳裏不時響起的吸氣聲,盧永福好整以暇地打着賭易江南會在哪個節骨眼兒上撲過來。

沒想到易江南克服恐懼感的辦法居然是吃!

每次一到戲骨上,就見易江南抓起一把爆谷塞進嘴巴,不知道是撐的還是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腮膀子鼓到極限,嘴巴使勁兒咬使勁兒咬,完了,就喝一口可樂順順,等着下一波恐怖高潮。看起來易江南吃東西的樣子比電影好看多了,盧永福心情愉快地看着自己的小電影,到後也居然連等着易江南撲過來的初衷也給忘掉了。

“原來你喜歡看恐怖片。”盧永福開車送易江南回家。

易江南嘴巴張了一下,又無聲地合上了,實再沒道理告訴盧永福因為鄭理喜歡看恐怖片,所以她才逼着自己看吧。

“你好象很有空哦。工作不忙嗎?怎麽跟電視劇裏的有錢人不太一樣呀?連電話都不多。”易江南奇怪地問。

盧永福不知道該怎麽告訴易江南,為了和她出來“拍拖”,今天晚上他的睡眠泡湯了,需要通宵趕方案,也不知道怎麽告訴她,為了和她“拍拖”,自己把手機電池給拔掉了……只好語蔫不詳地哼了一句:“你電視看多了。”

于是兩個心懷鬼胎地人抱着各自的不可告人沉默起來。窗外,廣州的夜剛剛舒醒,绮麗的霓虹燈閃爍着半醉的光,賣春婦一樣誘惑着各色眼光的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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