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寝宮之中,沈眠正對着趙太醫端來的藥犯愁。小醜貓趴在他的膝上,睡的四仰八叉。

趙太醫目光嚴肅的盯着沈眠,滿臉都寫着“你給我喝下去”幾個字。

一副沈眠不喝他就要和人拼命的意思。

“陛下,蘇家嫡女蘇微求見。”

侍女的傳報聲将沈眠解救了出來。

沈眠聞言眉角一跳。

他本來以為來的會是蘇迎川的寶貝兒子,沒成想先來的卻是這勞什子的蘇家嫡女。

好一個蘇家嫡女蘇微。

蘇微,是他屬于他母妃的名字。

蘇迎川,你好大的膽子!

沈眠冷笑一聲,站起身來:“宣。”

沈眠面色陰沉不定,視線再沒落在桌子上的藥碗上。

趙太醫看他這幅樣子也不像是能乖乖喝藥,只能長嘆一口氣,任勞任怨地去溫藥了。

遠遠的,一個身着碧色衣衫的女子闖入了沈眠的視線。

當她走近了,沈眠才看清楚她的臉。沈眠臉上的怒意未消,眼中卻從銅牆鐵壁中露出了一點震驚。

恍然之間,他好像看到了母妃。

女子踏着蓮步緩緩而來,青蔥玉指交疊,屈膝朝着沈眠盈盈一拜。

“民女蘇微,拜見陛下。”

沈眠死死的盯着她的臉。美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1)。

從名字,身份,樣貌,衣着打扮,神态容姿,無一不像他的母妃。

若不是他母妃的屍骨現在還在冷宮放着,沈眠都要以為她還活着了。

不過,可惜的是,面前這人不是她,也永遠不會是她。

“陛下,家父自昨日進宮之後便再無音訊,您可知他去了哪裏?”

蘇微擡起頭來,目光盈盈的望向沈眠。眼中盛着的一汪秋水都要溢出來了。

沈眠垂下眼簾,空洞的眼睛中,竟浮現出了一絲溫和,輕聲道:“朕知道。”

聞言,蘇微臉上帶上了欣喜:“真的!那您可否讓父親盡快回來,母親很擔心他。”

沈眠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擡頭看向了蘇微。

笑起來更像了呢。

眼前的蘇微的面容逐漸模糊,同記憶中的母妃徹底重合在了一起。

沈眠忽然感覺大腦一陣麻木,他的意識逐漸昏沉了起來,眼中的神色也消失了。

他變成了一個行屍走肉的木偶。

蘇微臉上欣喜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冷靜。

“去放了蘇迎川。”

沈眠愣愣的呆在原地,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僵硬的點了點頭,邁着慢吞吞的步伐朝外走去。

“是。”

蘇微瞥了他一眼,摘下了系在腰間的香囊,笑道:“父親交代的任務完成了。”

“哦?是什麽任務?”

沈眠的聲音突兀的在身後響起,一雙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蘇微被沈眠掐着脖子拎了起來,不可置信道:“怎麽會?”

“怎麽不會?”

沈眠饒有興趣的望向蘇微手裏拿着的香囊:“讓我猜猜,這香囊裏面是什麽?”

“是噬魂散對吧?”

“你,你怎麽知道?”蘇微的臉因為喘不上氣逐漸泛起了紅。

沈眠聞言笑了起來,臉上盡是戲谑。

“你問我為什麽?整個墨燕國,怕是沒人比我再了解這毒藥了。”

這藥,他是被人用慣了的。

噬魂散從西域傳來,以味道散播毒素,輔以施術者的聲音。在中毒者神志恍惚之時,這毒便能趁虛而入,完全破壞中毒者的精神,令其完全聽從于施術者的命令。

這藥及其難得,蘇迎川為了對付他,還真是下了血本。

沈眠歪頭盯着蘇微的臉看了一會,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不大高興的啧了一聲,松開了蘇微。

蘇微跌落在地上,空氣的猛然湧入讓她抑制不住的咳嗽了起來,手中的香囊也落在了地上。

沈眠慢慢的走進,伸出手捏住了蘇微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來。

他捧着蘇微的臉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勾起嘴角道:“像,這臉真的是太像了。如果不是我我知道母妃已經死了,怕是真的要以為她回來了。”

“不過,你功課做的還不夠。”說着,沈眠摘下了蘇微頭上的簪子,“母妃确實有不少這樣的顏色鮮豔的首飾,但她向來不喜歡。”

沈眠手一松,銀簪掉落在地,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啪嗒聲。

沈眠的目光從她的臉上落在了蘇微細白的頸子上,手也跟着向下,指尖貼住了她耳下那塊皮膚。

“蘇迎川沒告訴你嗎,母妃這裏有一顆痣,殷紅殷紅的,灼人的很。”

蘇微的心跳越來越快,恐懼逐漸浮上了她的心頭。傳聞新帝無能,不過是攝政王的傀儡,現在她面前這人,哪裏有一點兒傀儡該有的樣子。

沈眠沒有注意她的眼神,只是自顧自的牽起她的手把玩。

“這手也不太像。”

“母妃的手指細而長,比你的要長一些。”

“啧,你既然要裝,何不從頭到尾都做的像一點?”

沈眠緩緩的皺起了眉頭,歪着頭仔細思考。乎的他空洞的眼睛中劃過了一絲亮光,嘴角也勾起了笑。

“朕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只把你的頭割下來放到供臺上,供朕日日觀摩可好?”

他的聲音帶着笑,可骨子裏卻是冷的,陰涔涔的帶着死氣。

這一句終于喚回了蘇微的神志,她猛的推開了沈眠,掙紮就要向後退了。

沈眠一時不察,被她這麽一推就跌落在了地上。

他也不惱,反倒是就着這個姿勢坐在了地上,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忽然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他沒有自稱朕,語氣也變得松快了起來。

蘇微滿臉戒備,沒有回答沈眠的問題。她暗中握住了落在地上的簪子,尋找着時機。

沈眠渾然不覺,繼續喋喋不休:“本來我以為來的會是蘇俊那個蠢貨,沒想到來了個你,蘇迎川這算盤打得真是響。”

“如果來的是蘇俊,朕肯定二話不說就把他殺了,反倒是你來了,噬魂散成功的幾率還大些。”

“蘇迎川都進淩裏司了,還想着篡位嗎?”

沈眠盤起腿,撐着下巴繼續自言自語。他的視線也從蘇微身上移開了。

就是現在!

蘇微目光一凝,手中的簪子猛然刺向沈眠。

沈眠沒躲,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簪子在即将刺到沈眠的時候,被一只手握住了,鮮血順着指縫滴落在了沈眠身上。

沈眠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郁馳烨挺拔的背脊。

未曾想到攝政王會出現在此的蘇微一下子愣住了。

沈眠從郁馳烨身後探出頭來,仰着頭喚他:“皇叔?”

郁馳烨側頭看了他一眼,反手奪下了蘇微的簪子。

易川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面鑽出來将蘇微控制住了。

蘇微想反抗,可是卻掙脫不了。

郁馳烨沒有回頭,他将手攥起,藏在了袖子中。

“本來以為來的會是蘇迎川的兒子,不曾想竟來了個小姑娘。”

沈眠站起身來,佯裝拍着身上不存在的塵土,就着這個動作把蘇微的香囊握進了手心裏。

“他不來,你去找他便可。”郁馳烨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去煙雨樓。”

沈眠聞言笑了起來:“蘇迎川有這麽個兒子,倒也是報應。”

“押下去。”郁馳烨的目光落在了蘇微身上。

“是。”

“诶,等等!”沈眠忽然出手攔住了易川,“她只是個小姑娘,別去西淩裏司了,關到我那邊...”

“不必。”郁馳烨聞言輕皺了一下眉頭,道,“關入客房,派人好好看管。”

伴随着話音落下,一絲愉悅順着系統傳到了沈眠身上。

郁馳烨的目光也落在了沈眠的身上,溫潤的氣質有那麽一瞬間消失殆盡。

沈眠不太理解這人怎麽突然就生氣了,他擡頭看向郁馳烨,卻對上了他沉如黑水的眼睛。

俗話說水淺則清,水綠則深,水黑則淵。

郁馳烨的眼睛就好像盛了一汪黑水,同他刻意收斂氣勢時露出來的溫潤完全不一樣,是游離在溫潤之外的深淵。

不及沈眠再看一眼,郁馳烨就收回了視線,沒再留給沈眠一絲一毫探究的機會。

“在水,你與陛下同去。”

“是。”一個身着黑衣的侍衛應聲出現,恭敬的跪在了二人面前。

沈眠聞言心底止不住的詫異。郁馳烨真的将蘇家的事交給他了?

而且郁馳烨向來不允許他出宮,只要他好好的做擺設皇帝。

今日倒是難得大方。

沈眠沒有再往深處想,他本來也在想該用什麽法子讓郁馳烨同意由他來對付蘇家,不等他做些什麽,郁馳烨先同意了。

至于這背後有什麽,沈眠一概懶得想。對沈眠來說,只要達到了目的,其餘的都無所謂。

他本來都準備擡腳向外走了,卻被郁馳烨叫住了。

“去之前記得把藥喝了,趙老告狀都告到我這裏了。”

沈眠聞言有種想把邁出去的腳收回來的沖動。

他寧願再暈幾次,都不想喝趙太醫的黑暗草藥。

但郁馳烨明顯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

“陛下,請。”在水朝着沈眠笑了一下,露出了兩個小虎牙,又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沈眠猶豫了一會兒,在喝藥和抓蘇俊之間衡量了一番,終是下定了決心跟着在水出去了。

蘇俊,殺你之前,高低得讓你嘗嘗這玩意。

沈眠二人前腳踏出房門,郁馳烨後腳便身形一晃,連忙扶住了桌子,這才沒摔倒。

殷紅的鮮血洇到了桌子上,留下了一片鮮紅。

郁馳烨不小心看了一眼,臉色霎時間變得無比蒼白,眼前陣陣發黑。

一個侍女及時出現,扶住了他。

“王爺!”

郁馳烨看了她一眼,喚道:“藍瑤。”

“您快坐下,屬下這就去找趙太醫。”藍瑤拂了拂凳子上不存在的灰塵,扶着郁馳烨坐了下來。

“沒事,就是暈血了,緩緩就好了。”

藍瑤猶豫了一會兒,終是沒忍住開口道:“王爺,您知道自己暈血還往那刀口上撞。”

“您不是打算馴服陛下嗎,怎麽突然對陛下這麽好了?”

郁馳烨閉了閉眼笑道:“之前本王是本王弄錯了,沈眠此人,得順毛捋。”

“你看現在,是不是就不給本王找麻煩了?”

藍瑤一想還真是,這兩天陛下忙着蘇家的事,都沒主動給王爺添麻煩。而且王爺似乎早就想對付蘇家了,如此一來一石二鳥。

想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藍瑤不由得恍然大悟:“王爺英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