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畫面再一轉，身上的疼痛猛然一消，沈眠看到了他的母妃——蘇微。
蘇微溫暖的雙手将沈眠抱在了懷中，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寫滿了慈愛。
還沒從疼痛中回過神來的沈眠，一時不知道做什麽反應。好半晌才确定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母妃，不是什麽別的人。
沈眠試探性的伸出手，想要碰一下她的臉。但随即，他想到了什麽，蜷縮起手指将手收了回來。
畫面再次發生了轉變，母妃臉上的笑容變成了驚慌與恐懼，她無助的在男人的身下掙紮，到最後變得麻木。
“母妃！”
沈眠雙眼猩紅的看着母妃身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那裏面有着蘇家父子的臉。
沈眠發瘋一般的想要殺了他們所有人。
可他太小了，他掙紮過，反抗過，也曾試過要殺掉他們，可他的努力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只能被他們按着，眼睜睜的看着母妃受辱。
他沒能救得了她。
血淚從他的眼中留下，在沈眠臉上劃出了一道血痕，滴落在泥土中。
劇烈的痛苦從他的心底蔓延開來，蓋過了身體上的疼痛，超出了恐懼，幾乎要将他的心髒剜出來。
漸漸的，沈眠的視野模糊了起來，到最後只能看到一片墨綠色的衣角。
沈眠的面色徹底變了，陡然生出的恐懼像是一雙大手緊緊鉗制住了他的心髒。
是他，是他來了！
恐懼無助交相出現在他的臉上，可是他卻生不出逃跑的心思。
“求求你，放過我。”沈眠驚恐的抱住自己的頭，似迷途小獸一般垂死掙紮的發出最後的哀嚎。
黑暗中，銀針泛着詭異的光線，沈眠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粗糙的雙手貼上了他的身體，沈眠瘋了一樣的掙紮，卻沒能逃脫那人的控制。
沈眠的眼神渙散了起來，眼前那人的面貌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她的母妃，冰冷細膩的雙手帶着無邊恨意緊緊的掐着他的脖子。
“沈眠，沈眠！”
一道聲音突兀的出現在耳邊，打碎了沈眠的夢境。
他猛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彈了起來，心髒劇烈的跳動着，恐懼的情緒還蔓延在他的心間，伴随着劇烈的喘/息傳遍了四肢百骸。
我還活着？
沈眠花了好幾秒才确認自己依然活在這世上。
他餘光瞥到一旁的郁馳烨，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頭看向了他。
郁馳烨皺着眉頭，面色有些怪異。
沈眠一時拿不準他到底在想什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一向衣冠整齊的他，衣服上好像多了幾條褶皺。
即便心中疑惑，沈眠也沒先開口說話。
他不敢确定自己做夢的時候有沒有說出什麽話來，亦或者有什麽動作。沈眠不喜歡，也不想要別人觸碰他的過去，尤其是郁馳烨。
“你...”
郁馳烨見他狀态不太好，剛想出聲詢問，便被沈眠打斷了。
“皇叔！”
沈眠乍一聽到郁馳烨的聲音，心底怕他的詢問，慌亂之間貿貿然的便打斷了郁馳烨的話。
他竭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異常，問道：“皇叔，你怎麽在這裏？”
郁馳烨見他一臉不願多說的表情，便沒在追問，只是将手中端着的藥遞了過去。
“把藥喝了。”
沈眠剛剛太過于關注郁馳烨的存在了，竟是沒看到他手中端着的藥。
既是如此，想必郁馳烨并沒在這裏待多久，也不會知道他剛剛夢到了什麽。意識到這一點，沈眠心下稍安，這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怪異來。
他昏過去的時候發生了什麽？郁馳烨怎麽會親自給他端藥？
莫不是郁馳烨想出了新的折磨他的法子，這藥裏面下了什麽詭異的毒？
沈眠盯着他手裏的藥碗，思緒轉了幾個彎，不由得自嘲的一笑。
他還真是被剛剛的夢影響了，一時之間膽子變得這樣小。就算這真是一碗穿腸毒藥，又如何？
死了倒幹淨。
沈眠當即不再猶豫，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可這藥剛一入口，便苦的沈眠皺起了眉頭，好懸沒一口噴出來。
趙太醫在這藥裏加了什麽東西，這不比毒藥離譜？
沈眠一手端着藥碗，一手撐在床邊，用盡全力才沒讓自己将這好不容易喝進去的藥吐出來。
郁馳烨見他這幅樣子，恍然之間想起驚鴻一瞥間藥方上驚人的黃蓮用量。下意識的他的手就落在了腰間的小錦袋上。
沈眠的咳嗽聲喚回了他的神志，郁馳烨接過沈眠手裏的藥碗，又給他倒了一杯水，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徒留沈眠端着水杯不知如何是好。
稍做糾結，沈眠便将杯中水一飲而盡，平躺在床上等着毒藥生效。
***
郁馳烨剛一出門，易川便迎上來接過了他手中的藥碗。
“王爺，屬下來便好，您何必...”
“無妨。”頓了頓，郁馳烨接着道。“趙太醫有什麽需要的，你盡管去取。”
“王爺？”
易川聞言有些驚訝，不确定的問了一句。
趙太醫現在被王爺派給了陛下，王爺此言難道是？
郁馳烨點了點頭。
易川瞬間會意：“是。”
雖然不知道王爺為何轉變了對陛下的态度，但王爺的決定一定是對的。看來，他之前安排在陛下身邊的人，也得好好敲打一番。
送走了易川，郁馳烨這才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個一掌大的小冊子，小冊子邊上挂着一個細而短的特質毛筆。
郁馳烨打開其中一頁，上面赫然端端正正的寫着沈眠兩個字。
右側的頁面上細細密密的寫着一堆小字，記錄着關于沈眠的信息。
郁馳烨在下面添了一行字。
“體弱需養，往昔有疑。”
想了想，郁馳烨又将“行事乖張，不可預料”幾字劃去，改為了“有待觀察”。
随後，他又往後翻，直到在寫着蘇迎川的那一頁停了下來。他用筆在蘇迎川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
做完這一切，郁馳烨收起小冊子，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
“沈眠，你慣是會打亂我的一切計劃的。”
沈眠不知道的是，除了趙太醫給他上藥的時候，郁馳烨一直在他的身邊。
重生歸來的郁馳烨一直沒能決定要拿沈眠怎麽辦。未及他想出法子，沈眠就突兀的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這猝不及防的轉變打亂了郁馳烨本來的計劃。
他便一直跟在沈眠身邊觀察，以獲取更多的信息來做出最好的選擇。
而這麽一猶豫，他就又見到了沈眠夢魇的模樣。
沈眠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不松手，小小的人将自己蜷縮成一團，嘴裏還無意識的喊着疼。
這一刻，郁馳烨才真正意識到這個一直以來和他對着幹的皇帝，不過只是一個剛滿舞象之年的少年。
罷了，便先如此吧。上輩子沈眠也沒活多久，也不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
預測不了他的行為那便多推演幾次，千遍不行萬遍，總歸能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
說到底，郁馳烨對自己有信心。他擁有着前世記憶，如果這樣都能被沈眠傷到，那他這攝政王便不用做了。
不過沈眠，你若是太不聽話，我還是會殺掉你的。
所以，努力做好你該做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