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我根本不曾見她,她又怎會說你壞話?”鄭言亭之所以知曉此事,還是因為他弟弟,
“端言的祖母與夏姑娘的祖母乃是表姐妹,他們也算遠房親戚,得知夏姑娘受傷,他自當去看望,卻被丫鬟攔在門外,說你和慶王在裏頭發生沖突。”
聽着鄭言亭的解釋,榮王只覺女兒丢了他的臉面,“怡安,你這分明是在胡鬧!言亭不過是巡查,你也不問清楚就胡亂猜測,可知你随意的一句揣測就辱沒了三個人的名譽!”
本來父親還說要幫她讨回公道,鄭言亭一來,局面立馬扭轉,怡安被訓得擡不起頭來,只得擠淚讨饒。
已然達到目的,解釋清楚,料想榮王不會再找夏岚芝的麻煩,至于他們父女之間的糾紛,他并無興致去管,鄭言亭沒再多言,适時拱手告辭。
人走後,怡安又開始撒嬌,“父王,你看言亭他又為夏岚芝來說我,态度如此強勢,着實過分!”
“那你胡編亂造,還不準人解釋了?”這會子榮王尚未消氣,女兒越哭他只會越煩,再無疼惜之意,“方才你還言之鑿鑿,為父險些信了你的鬼話!”
撇了撇嘴,怡安委屈道:“那女兒也是被人蒙騙了嘛!又不是故意誣陷他,即便我言語有失,他也不至于這般上門打臉吧!一點兒顏面都不給我!”
“那你還想嫁給他?還一再央求為父向皇上請求賜婚?”
被噎的怡安心頓酸,“女兒就是喜歡他啊!對他一心一意,偏他只在乎那個夏岚芝。父王,您說女兒究竟哪裏不夠好,他為何就是不喜歡我?”
男人與女人看待感情的觀念大相徑庭,榮王壓根兒不會在乎鄭言亭心中之人究竟是誰,
“我的傻女兒,你也不想想,如今夏岚芝已與慶王有婚約,言亭又是個極有分寸的孩子,即使他心裏仍舊忘不了舊情,也不可能再對她如何,如你這般故意找人麻煩,只會令他對你越發厭煩。”
連父親都數落她的不是,怡安更覺無措,掰着手指小聲問道:“那女兒應當如何嘛!我自問對他已經很有耐心,若是旁人敢這麽吼我,我肯定不會再理他!”
女兒年紀尚小,對待感情要求太過嚴苛,榮王是過來人,自是看得通透,
“你以為收緊手中的線,風筝就會回來嗎?殊不知它也有可能斷裂,男人最不喜咄咄逼人的女人,你越是想将某人從他心裏驅趕出去,他越會不停的懷念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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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一再糾結他的過往,倒不如別再去計較,溫柔以待,時日一久,他自會看到你的好,如此一來,你便可逐漸取代夏岚芝在他心中的地位。”
經父親一點撥,怡安恍然大悟,驚覺自個兒之前的想法都太過偏激,怪不得一直不得他心,看來往後她得轉變自己的觀念,嘗試着用另一種方式走進他內心深處。
如此想着,她也就不再郁郁,終于有了一絲笑顏,還主動去給鄭言亭道歉,鄭言亭只當她又是在耍把戲,
“遇事沖動莽撞,已然造成傷害再道歉又有何用?”
回回都對她這般兇悍,怡安委屈的同時又有一絲不耐,“那你想讓我如何嘛!我都已知錯,你要如何才肯滿意?”
負手立在窗前的鄭言亭背對于她,漠聲糾正道:“你該給夏姑娘道歉,而不是來找我。”
聽出他話中之意,怡安心頓澀,“說來說去你在乎的還是夏岚芝的感受,根本不是為你自個兒抱不平!我也只是說了她兩句,又沒對她對手,慶王還打我了呢!我也受委屈了啊!憑什麽還要我去道歉?”
憑什麽?就憑她信口雌黃!“挨打是你自找的,與人無尤!料想她也不需要你那不誠心的道歉,我也不會逼你,郡主請回,我還有事要忙。”
怡安從來都不願與他發生沖突,一看他冷臉,頓時慌了神,當即服軟,“好嘛好嘛!道歉就道歉,也沒什麽大不了。但咱們可說好了,我去給她道完歉,這事兒便算揭過去了,往後你莫再為此而責備我。”
實則仔細想想,他又有什麽資格為夏岚芝而責怪旁人呢?他已不是她的誰,沒有為她讨公道的立場。此次的事關系到她的清譽,他才會出面,至于往後,他不該再插手她的事,與她保持距離,便是對她最好的尊重。
心下悲戚的鄭言亭不願與怡安多言,又敷衍了幾句便借口去找他弟弟,就此道別。
只因怡安的話令他有所疑惑,他總覺得此事有蹊跷,可他如今的情況也不能再去單獨找夏岚芝,未免給她惹麻煩,鄭言亭特地去找鄭端言,囑咐弟弟去傳話。
那鄭端言與夏岚芝乃是遠房表親,他去看望也合乎常情,沒人會說什麽。
好在畫彩已然介紹過,是以夏岚芝曉得這鄭端言的身份,由畫彩攙扶着,坐于外間的桌畔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與他閑聊着。
打發了丫鬟之後,鄭端言才講起今日前來的目的,“當時周圍人很少,此事卻很快就傳到郡主耳中,是以我哥認為你身邊也許有奸細,當然也不排除被外人撞見的可能,總之這段時日你得留心觀察,想法子揪出出賣你的人!”
她身邊經常帶着的只有畫彩和落書,這兩個丫頭都對她很是忠心,只不過她過來的時日尚短,知人知面不知心,究竟會是誰出賣她呢?夏岚芝一時猜不出來,但還是很感激鄭端言的提醒,這幾日她自會留心觀察一番。
帶完話之後,鄭端言又回去向兄長交代一聲,不過一句普通的話,卻還得由他在當中傳遞,把玩着腰間玉墜兒的鄭端言不由心生慨嘆,
“還以為能喚她一聲嫂子的,結果竟被慶王搶了去,大哥你明明這般在意她,當初又為何狠心将她抛棄,不願嘗試着去争取呢?”
正在修剪杉樹盆景的鄭言亭聞言,手微頓,憶起往事的他眸光稍黯,聲音難掩晦澀,
“我若不是嫡長世子,身負家族重任,自當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
偏偏鄭端言只是庶子,根本沒資格做世子,“恕愚弟幫不了你啊!”無奈攤手,鄭端言甚感可惜,同時又有幾分慶幸,暗謝老天對他尚算厚待,既能享受人生,又不必背負重任,
“幸好我不是世子,否則也不能這麽随心所欲。”
所以很多時候鄭言亭都在羨慕弟弟,至少端言無需顧忌太多,灑脫而活,自在舒心,而他的日子就太過枯燥,哪怕被夏岚芝誤會,他也不能去解釋什麽,更無法去争取什麽,只能任由她嫁給慶王,也許恨意,是他與她之間最後的一絲牽連。
但事實上,如今的夏岚芝對他連恨都沒有,所有的記憶全都被抹滅,她現在的世界裏,只有宋骁良和慶王。
若然她曉得這兩個令她糾結的男人其實是同一個人,估摸着腦殼又該疼了!
還好她現在并不知情,只為自己受傷一事而發愁,今日她突然想吃糖醋魚,吩咐丫鬟到後廚交代一聲,豈料畫彩竟道:
“姑娘,殿下交代過,您不能吃油炸的食物,清蒸還好,糖醋魚這會子肯定不能用的。”
嘿!這丫頭居然敢拿慶王來壓她,夏岚芝不悅嗤道:“究竟誰才是你主子?”
“當然姑娘您是奴婢的主子啦!”嘴甜的畫彩好言安撫道:“但殿下也是為您着想,您還在養傷,當需忌口,這傷勢才能好得更快,您才能早些行動自如啊!”
“可我現在就想吃糖醋魚,不吃不高興!”曉得畫彩心軟,夏岚芝便想在她面前撒嬌耍賴,興許她就會同意,悄悄讓後廚給她做了呢!
然而剛撒了個嬌,門外就傳來一聲洪亮的詢問,“怎的?誰又惹你生氣了?”
畫彩聞聲趕忙朝着進來的身影行禮,今日的慶王內着空色長衫,外罩绛紫長袍,幾朵祥雲飛于長袖與衣擺之間,端的是一派風流倜傥之姿!
即使此人的皮相再怎麽養眼,夏岚芝見狀也覺不悅,趕忙示意畫彩将一層紗帳放下,以作遮擋,輕聲嗔怪道:
“這可是姑娘家的房間,你進來都無需通報的嗎?”
被嗆慣了的宋骁良渾不在意,一雙金絲黑靴邁着悠閑的步子,繞過屏風笑凝着她,“咱們很快就是一家人,無需在意那些個繁文缛節。”
“還沒成親呢!興許還有什麽變數也未可知。”她不過随口一說,宋骁良已然眯起了雙眼,
“怎的?都到了這一刻,你還想悔婚不成?”
怕被質問的夏岚芝立馬改口,“也許殿下又看中了旁的女子,不願娶我了呢?”
這丫頭慣會狡辯,宋骁良順着她的話瞎扯道:“真有鐘意的直接納妾即可,不至于悔你的婚。”
還以為他會借機表衷心呢!這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夏岚芝無話可接,只瞄他一眼,撇撇嘴沒吭聲。
如此情狀引起極度舒适,宋骁良趁機誘哄,“當然這也要看夏姑娘的本事,若你能緊緊的抓住本王的心,勾了我的魂兒,那納妾一事也可不考慮。”
偏偏夏岚芝不屑去強求,“感情如流沙,抓得越緊,流失得越快,難道殿下不曉得這個道理?你的心是否在我這兒,能停留多久我都不在乎,要納妾也随意,我絕不攔阻。”
如此灑脫的模樣簡直和藍芝一模一樣,“夏姑娘認為一切随緣,我卻覺得認定的便該努力争取,否則一旦錯過将是畢生遺憾!”
她最怕的就是沒有結果的無謂付出,“假如争取了也得不到呢?你不會覺得失落難過嗎?”
這話還真是問到了點子上,凝視着她那略帶困惑的雙眸,宋骁良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訴她,
“很失落,但越是失落越想得到,你覺得我是執着也好,賭氣也罷,總之我這輩子娶定了你,不會再讓自己有失去你的機會!”
這宣誓主權的語氣和神态都像極了宋骁良!惶恐失措的夏岚芝不敢再與他對視,生怕陷進他那幽暗似深潭的雙眸之中。垂下眸子的她一再催眠自己,他只是慶王而已,不是宋骁良,穩住!別慌!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過于激動,宋骁良深呼一口氣,強制自己收回飄遠的思緒,又重回原來的話頭,溫聲笑問,“才剛你說想吃什麽?”
當着他的面她才不肯承認自個兒嘴饞,當即否認,“沒有啊!我什麽都沒說。”
宋骁良才不信她,轉首看向畫彩,意在讓她回答,畫彩不敢不答,只好如實回道:“姑娘說……想吃糖醋魚呢!”
“你想吃甜的?”笑眯眯的走向她,宋骁良嫌這紗帳礙事,毫不客氣擡手撩開紗帳,順勢在床畔坐下,盛着星輝的眸子灑向她,柔聲笑哄,
“才剛我正好飲了些蜂蜜水,這會子唇還甜絲絲的,要不你嘗一口?”
說話間,他已傾身湊近,束發金冠上的幾顆南珠碩大渾圓,搖曳晃動間折出靜谧的華彩,那一笑風流的不羁模樣就這般倒影在她眸間,碎成流光霞影,惑了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