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我知道我永遠都是她的替代品,但你不懂的是,我從沒想過取代她的位置。”

“你如果懂愛的話,是不會希望他忘記她,然後愛上你的。”

程堇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苗葉果屏住呼吸,一連吃瓜相和半死不活的溫長鈞對視,眼中的含義很明顯。

:天吶!這柳如笑什麽人啊!竟然能讓兩個女人同時愛上他!

一個心狠手辣瘋魔,一個天下第一殺手,這柳如笑,有這麽大吸引力?

苗葉果努力回憶半日前才見過的人,連連感嘆,果然麽,情人眼裏出西施。在她看來,那柳如笑就是個平平無奇,情緒還不穩定的普通人罷了。

這廂苗葉果努力回憶,那廂顏似玉卻在程堇的三言兩語中,仿佛受了多大刺激般發了瘋。

“你又怎麽知道他不愛你?如果不愛你,為什麽要為你铤而走險,甚至主動暴露自己是千仞劍的掌權人?!”

顏似玉似是吼完了還不解氣,無處發作,竟将那蟒鞭脫手砸向程堇。

她情緒頗為激動,這聲高昂中又夾着心力,處在破音的邊緣,配上她一身華服,俨如泣血之鳳。

程堇輕輕一偏頭,躲閃不及,那蟒鞭擦着臉頸落下,留下紅紅的一片。

這話信息量頗大,苗葉果甚至反應半天才重新捋清邏輯。

所以,那柳如笑大早晨登門拜訪,并非是因為早間刺殺行動失敗而露出馬腳,而是故意為之,為的就是将衆人懷疑的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而他要保護的人……聽顏似玉話中之意,就是真正動手的程堇?

可是程堇與自己無冤無仇,為何要大費周章來殺自己?

除非……柳如笑只是“誤以為”動手的是程堇。

而實際上,動手的另有其人。

苗葉果的面色沉下來,她好像大概猜出是怎麽回事了。現在唯一沒辦法解釋的,只有那個東西……

思索間,只見顏似玉緩緩從那華服的袖中抽出一把薄劍,幽怨道,

“當年,如笑就是因為姐姐善用刀才選了她,這些年……我一直把劍當刀練,只希望他能看我一眼。”

苗葉果心中一喜,薄劍,割裂傷……和傷口信息,完全對上了!

真正的兇手,就是顏似玉!

“所以我想,既然大家都愛而不得,那不如,犧牲你一個,讓我得償所願……不是也很好嗎?”

程堇輕輕搖頭,“都說了,你不會懂得。”

*

顏似玉提劍朝着程堇走去。

她身姿并不輕盈,甚至可以說是豐腴。若是尋常人看見,定不會覺得她會武功。

然而,在周身怨氣與陰郁氣場的加持下,顏似玉俨如地獄惡鬼前來索命。

薄劍橫在床邊,顏似玉眼中不帶一絲情緒,仿佛沒有波動般,抓住程堇的小腿,緩緩擡起。

“你知道的,百木香的藥效沒有多久,為了防止你反抗,我只能如此了,你可不要怪我……”

左邊的小腿被人攥在手裏,眼瞅着顏似玉的目光盯緊了她的膝窩,目測劍的位置……

饒是殺人如麻的一等殺手,在面臨生死一刻時也會有本能的求生欲。

程堇咬緊牙關試圖氣沉丹田,試圖用上內力踹她。然而百木香藥效期間,身體軟的根本沒有氣力,縱然奮力一踢,在顏似玉眼中也只是如腳撲朔的幼兔一般弱小。

眼見那劍在膝窩後打橫,顏似玉将程堇的小腿向後貼近大腿,一手用力壓下她的膝蓋,一手捏緊劍柄準備抽出,眼中閃過一絲狠辣。

苗葉果在後面看得膽戰心驚,怪不得死者的傷口那樣深,原來是這樣的動作造成的……

不行,她光看着這個動作膝蓋都疼,絕對不能讓她動手!

思索間,只看到緊閉的門口似有一道黑影閃過。

苗葉果心中一動,

“顏似玉!”

苗葉果開口喊道。

顏似玉眸中一動,瞥過來,威脅似地看着她。

苗葉果悲憫地看向她。

“……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

顏似玉的眼中似是閃過一絲迷茫,可随即被滾滾恨意吞噬。

“……你不懂,我等了太久。是死是活,我不在乎。我要的,只是個答案。”

身下,程堇雙眼無神地看向屋頂,那裏,是燭火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黑暗。

一滴淚順着眼角緩緩落入床榻。

*

手起刀落,血濺當場。

顏似玉拎着還在滴血的劍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地看着床榻上的程堇。

瞬間的疼痛令她整個人糾在一塊,身體失去氣力,整個人不斷抽搐。

膝窩處湧出大量血液,噴濺在床板,地上。

那黑紗暗藍紋衣漸漸被染上深紅……

苗葉果忍不住眼淚直流。

她想起了法醫實驗室裏被關起來的白兔子,每天被好吃好喂着,只等着一朝登上實驗臺,被注入藥劑,在瀕死中四腳抽搐,緩慢等待屬于他們的慢性死亡。

疼痛漸漸平緩,程堇的整具身體安靜下來,只剩下身體下不斷滲血的床單在诏示她的狀況不佳。

于是顏似玉又再一次握上了她的右腿。

程堇的身體驟然一震。

薄劍狠狠抽出,更多的血灑在了那襲三色堇紋上。

苗葉果開始大叫。

*

氣氛死水般沉寂。

粘稠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

大門推開,陽光傾瀉進屋子。

背光而立的,是胸口劇烈起伏的柳如笑,以及随後而至的宋承景。

“程堇!”

顏似玉站在一旁,手中脫力,薄劍桄榔一聲落在地上。

柳如笑沖過去看程堇,見她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忙不疊撕了衣擺給她綁住傷口,然而頃刻間就被血跡滲透。

“放着……我來。”

宋承景一劍斬斷了鎖鏈,溫長鈞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硬撐着從懷裏掏出兩個瓷瓶,抓住苗葉果的衣擺,斷斷續續道。

“止血,先止血……給她喂鎖命丹……快。”

苗葉果擦了一把眼淚,點點頭,拿了瓷瓶朝程堇跑去。

*

顏似玉就這樣靜靜站在旁邊,看着所有人忙來忙去。恍若這一切與自己無關。

良久,昂貴的金創藥費了大半,一顆鎖命丹下肚,總算保住了程堇一條命。

顏似玉看了許久,轉身就要走。

苗葉果拽住她,“蓄意殺人,綁架虐待,你別想走!”

顏似玉被她拽着,卻沒半點打算掙脫的意思,仿佛死了。

柳如笑走到她身旁,神情複雜,看向她的眼中充滿疲憊。

“阿昙已逝,我心已去。你自小事事與阿昙争,感情上也是,你放不過自己,也沒放過阿昙。”

聞言,顏似玉突然活了一般,抓住柳如笑的袖子,急切道。

“那我若就是想要個結果呢?”

她妝容精致,此時卻十分憔悴,面上除了程堇的血,還有不知何時落的滿面淚水。

柳如笑與她對視片刻,低頭嘆了口氣。

“你偏要執念個結果,不肯放過任何一個人。既然如此……”

柳如笑緩緩抽出腰間細長的刀,刀刃由黑而起,延出青紅兩條相互纏繞伸出,到刀尖處彙聚成白,如破雲之勢。

柳如笑輕輕撫摸着刀身,神色溫柔,良久,決絕道。

“就斷了你所有的念想吧。”

雙指彙力,當中一點。

“當啷”兩聲,刀便斷了。

這一切于瞬息間發生,苗葉果和宋承景根本來不及阻止,可見他心意之決絕。

顏似玉也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天雲刀……斷了……”

柳如笑釋然一笑,眼中卻盡是空洞。

“我本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如今,一抔黃土,三片斷刀,我與阿昙,與你,都不再有關系。一切,就這麽結束了罷。”

說罷,轉身,一眼都沒再看地上斷成三截的天雲,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身後,衆人皆默。

片刻後,顏似玉放聲大笑,漸漸地,轉為哭泣。

*

案子如此便落下帷幕,宋承景通知了安平府的人,把顏似玉帶走,證據齊全,供認不諱。

苗葉果也因此案名聲大噪,滿城人盡皆知。

從此名氣大開,成了安平府“專用神探”。

程堇被送回桃花坊,臨走前,程堇拽住苗葉果,告訴她。

“我很羨慕你,因為不知道愛所以不必痛苦,也不必失望,有些事懂得的晚未必不是好事,先懂得的人先擁有,也最痛苦。”

苗似懂非懂,不明所以。

溫長鈞被帶回安平府,醫者自醫,說只是運動過量,休息幾天就無大礙。

宋承景又去了桃花坊的閣樓,卻沒找到柳如笑。

*

再後來,

程堇找了柳如笑很多年,大山大河,家廟萬間,卻都一無所獲。

苗葉果也問過宋承景,為什麽不找找自己的好朋友,宋承景卻只是笑,答道,“自在心間,或許會再見。”

*

多年後,沒落多時的千仞劍新門主藍蝴蝶程堇上位,千仞劍重振江湖第一大殺手組織地位,名聲大噪。

上位當天,一奁木匣被送至桃花坊,打開,裏面是一把嶄新的銀刀,刀柄上,刻着一個精致的沁藍三色堇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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