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11.
林清槐舉着筷子,有點懵。
他下意識收了收腿,感覺不太好。
偏偏蕭元明一席話說的真誠又坦蕩,讓人挑不出錯兒。
林清槐只能猶豫了一下,說了聲“謝謝”,接着夾起一塊鮮鴨血涮進鍋裏。
機會難得,他并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交際上。
可蕭元明像是沒看懂他抵觸的意味,非常自然地也要了一碗油碟和一雙新筷子,看上去打算在這兒吃上了。
“你喜歡吃鮮鴨血?”蕭元明看他,“新鮮鴨血裏頭很容易滋生寄生蟲,而且絕大多數火鍋店的鮮鴨血都是假的,用雞血和人造血混合而成的。你應該少吃,這對保持身材沒有好處。”
保持身材?
林清槐一口咬開剛出鍋的鴨血,滑嫩鮮香的口感讓他舒服地眯起了眼。
我為什麽要保持身材?
十指大動,林清槐把剩下的幾塊鴨血全都下進了鍋裏,側臉在蒸騰的熱氣後顯出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
他想,如果是這個人去演小藥童,是真的不合适。
蕭元明沒收到回答有點尴尬,沉默幾秒後夾出一片手切鮮羊肉放進林清槐的油碟裏,笑着說,“你是不是不太記得我了?也是,我之前退出娛樂圈也有一段時間了,你一下子沒認出我很正常。”
“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蕭元明,出演過三十幾部電影和電視劇。你應該經常會在熒幕上看見我,只不過我退圈了一段時間,所以你一開始沒有想起來。”
剛下進去的蝦滑還沒有熟,林清槐有點饞,用筷子尖蘸了一下油碟放進嘴裏,香味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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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動那塊羊肉,也沒有對蕭元明的話有什麽反應,只是很輕地點頭,表示聽見了。
蕭元明:“........”
意料之外的難搞啊。
蕭元明眉尾挑起,他沒有撒謊,的确是在大學時就注意過林清槐。只是突然有經紀公司來找,培訓出道參演一系列事忙起來就把人忘了。如今幾年過去,竟然在這兒又遇見了。
眼前人的臉極為精致,皮膚嬌嫩白皙,因為吃過辣,嘴唇呈現一片櫻桃般的紅,讓人有些垂涎欲滴。
蕭元明看着,忍不住又坐近了一點。
難搞的才好玩。
他剛想說些什麽,就聽見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林清槐放下筷子拿出手機,是一條信息,上面只有兩個字。
【秦桑:過來】
兩張桌子,一張在角落,一張在中央。林清槐擡頭,隔着大半個火鍋店跟他的老板對視。
秦桑單手撐在桌沿,坐姿散漫,看見那人看過來,揚了揚手中的電話,又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氣。
意思是:趕緊,給我,過來。
林清槐蹙了下眉,只能起身打算過去看看那位又作什麽妖。
“那是秦桑?”
蕭元明也看見了,大學時候這倆人的傳言他聽過一點,只是沒有實錘。現在看這個情況,有些意外地問道,“你跟他......”
“我現在是他助理。”
林清槐扔下這句話就走了,留蕭元明一個人坐在桌前,臉色有點臭。
主桌上已經喝嗨了,窦文端着酒杯站在制片人身邊,臉紅脖子粗地說些什麽,蔔德惠摟着編劇的脖子快鑽進桌子下頭去了。唯獨秦桑一個人,手邊沒有酒杯,清清爽爽地坐着,眼神随着人影逐漸拉近。
林清槐問,“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
秦桑掌心在桌沿上劃了一下,他純粹是不想看見林清槐跟那貨聊得那麽起勁兒,一沖動才把人叫過來的。
發完短信甚至沒注意主桌上已經沒有空位了,等林清槐到了才發現。
他看了一會兒站着的人才開口,“.......你那桌火鍋好吃嗎?”
林清槐:“?”
林清槐:“不都是一個味兒?”
秦桑撐着桌角站了起來,兩條長腿穿過一衆酒鬼來到林清槐跟前,“我這桌不好吃,去嘗嘗你那桌的。”
說完,他也不等人回答,直接背過身朝角落走去。
林清槐盯着後腦勺看了幾秒,跟了上去,語調輕飄飄地說道,“在我正式工作前,榮哥曾經警告過我,讓我不要把私人感情帶進工作,我答應了。”
秦桑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腳步未停。
“所以現在我只拿你當老板看待,”林清槐嗓音有些低,“也希望你能只把我當成你的助理,而不是別的什麽。”
這句話說完,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
林清槐沉默地站在原地,他不傻,秦桑找的借口實在是蠢,一下就能窺破那點小心思。
在有苗頭前就應該直接掐死,明明不可能的感情,何苦再重複一遍?
“你以為我把你當成什麽了?”秦桑驀地轉身,嘴角劃出一抹諷刺的笑,“只不過那桌全是酒鬼,我懶得應酬,用你當個借口逃走罷了,你以為是什麽?”
“沒什麽。”
林清槐移開目光,指尖在輕顫。
四周都是嘈雜的聲音,所有窗戶開着,店內的溫度依舊很高。
林清槐額間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他在聒噪中聽見秦桑說,
“你以為我會再讓你甩我一次麽?”他腳尖轉了回來,語氣裏帶着涼意,“不過你說的工作關系倒是提醒我了,現在給司機發信息,送我回酒店。”
老板如果離場,助理沒理由繼續留在這兒。
林清槐沒再說話,掏出手機準備給司機打電話。餘光中瞄到自己那張桌子上早已空無一人,蕭元明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
*
《君寵》片場在附近的一個影視基地裏,劇組抵達之前,道具組已經把要用到的景布好了。磚紅色的高牆,青灰色的地磚,層層疊疊的爬山虎順着角落一路向上。
鏡頭裏天空低沉,有烏雲散落,光線陰暗,顯出一種空曠的寂寥感。
這是為了營造男主初期受到壓迫的氛圍,整個畫面都偏冷色調。
秦桑已經穿戴完畢,他身上是深藍色的蟒袍,高高的馬尾束在腦後,妝容令他的五官顯得更加深邃陰暗。
蔔德惠只看了一眼,大呼完美。
“就是這樣!就是這個感覺!”蔔導盯着屏幕,手裏拿着分鏡劇本。
拍攝初期一般都會先拍些瑣碎的鏡頭,秦桑按照指示,或在宮牆下獨自站立,或沿着甬道緩緩前行。
托某人的福,他幾年前就翻看過無數次《君寵》原着,對裏面的每一章劇情和人物內心都極為了解。
情緒飽滿,代入感強。沒幾分鐘,秦桑就将整個兒劇組都帶進了那種壓抑的氛圍裏。
林清槐遠遠看着,胸口堵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他夢想中的劇組,夢想中的人物。一切都在按步就班地進行着,而他再也沒有機會站在那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