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的狗·其一

她的狗·其一

你是一座不在地圖上的小鎮的普通居民，渾身上下不普通的地方是--你是鎮裏唯一一家精神病院的患者。

你十九歲，高中留級三年。

完全可以合法戀愛的年紀卻沒有一點感情經歷，但你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哪怕你是男性向戀愛游戲可攻略的12個NPC之一，你最喜歡做的事情是看雲，倒不是覺得雲有什麽好看，而是你無事可做。

每天需要被不同玩家偶遇、攻略的你很忙，你會小心吝啬地給出零點幾的好感，然後刷地一下降十個以上，玩家們在平臺論壇上紛紛譴責游戲公司為什麽要設定這麽難攻略的角色出來。開服這麽久以來你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攻略成功的角色，由此吸引來無數高玩，摩拳擦掌想攻略你，你用無限負值好感度予以還擊，漸漸地你成為ggame裏的傳說，你每天要做的就是在各種高處看雲，順便欣賞各路攻略者和其它11個女主角的花式戀愛，雖然她們都各自有着黑深殘的設定，但在戀愛游戲裏紛紛淪為了陪襯。

你也有黑深殘的背景，給你做人設的“貓眼黑豆”早因為職場霸淩過勞跳下地鐵軌道自殺，你之所以無法被攻略是她在你的代碼上添了幾串神秘符號，她還會出現在你的夢裏，自稱神代利世二號，而你則親切的稱呼她“我腦子裏養的狗”。

你熱衷看雲、樂此不疲，但偶然的一天出門旅行的神代汪告訴你游戲要關服了，數據全部都要删除，“早不是單機游戲的時代了，如果是單機游戲時代還可以……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你活着，但未完全活着”你深知自己是游戲角色，對世上的一切都感到厭倦，雖然你有着高天之月的美貌，和你的狗開權限為你安裝的、絕不會在戀愛游戲裏出現的技能，而且比起能拉到底的技能欄，你的技能欄沒有極限，你的狗如此熱愛你，你卻連百萬分之一都回饋不了，為了不使你淪為獻媚的賣肉角色，你的狗狗給你添加的一條設定就是“非人之外的非人”，你看待人類，無論是同為女主角的她們還是玩家在你眼中渺小如塵埃。

雖然數據庫要被删除了，但你的狗似乎掌握了一項核心能力，它能在無窮無盡的數據流來去自如，并且她把這項技能轉給了你，你們倆的地位由此颠倒，她成了你的附庸，它的行為不符合邏輯，但你完全不在意，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看雲罷了，你如此想到。

你出生的地方名為九鹿市，十歲的時候，你政治家的父母死在離奇的大火中，你的哥哥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個你從未見過的好心人收留了你，還特地為你建造了一座豪華醫院，然而自從官服後這座華麗的醫院百草叢生成了遠近聞名的鬧鬼地，經常有路人說在醫院裏看到了白裙少女的身影——你。

你和你的狗争執過是否要離開九鹿市，你很無所謂，但你的狗态度堅決，但它奈何不了你，直到官服那天你發現除了沒有玩家再進入，你的生活沒有任何變化，你心安理得地在這個逐漸死去的小鎮生活下來，沒有維護的世界時間加速流動，建築變得破破爛爛，NPC紛紛老去，卻不再有新生命降臨，久到神社的草坪裏積了厚厚的腐殖質長出了茂盛的大樹，你還經常去那邊采蘑菇。你估算着這個世界要不了多久只剩下你一個人了，愛着寂靜的你很滿意，如果當初被狗狗哄騙恐怕就要失去了如今的一切。你的狗照例久出不歸，上次你見到腿還是十幾年前，你溫柔地觀看天空，雲的變化也是有極限的，這麽多年記憶卓越的你早就記住了每一片的雲的變化，不再有任何新鮮感，但你從不感到無聊，重複變化意味着可控，你在可控的世界裏感到無比安心，并不想作出任何改變，你的狗也沒想到你竟然變成了這樣，它認為是自己的錯，它想修改你的代碼但被你扯斷了脖子後放棄了。

有一天，你的房子塌了，年久失修的醫院忽然從中間斷裂，倒向了兩邊，但除了這一棟外你還有數棟，你完全可以搬到其它樓去。但無論樓有多少，建築材料決定了它們的壽命，植物開始侵占城市，肆意生長，你喜歡呆的最高點從醫院的天臺、教堂的鐘樓變成了樹頂，這棵粗壯的樹木幾乎一夜之間從醫院下生長好出，一躍成為最高最粗的植物，它的枝幹比高速公路還要寬闊，你在樹頂修建了木屋，搬了進去。你惬意極了，覺得完全可以這樣下去直到永恒。

可是忽然有一天一只海鷗飛到你的窗前交給你一封你的狗的遺書。

你的狗死掉了。

遺書沾着斑斑血跡，我的狗養的寵物鳥海鷗的羽毛也被燒的烏漆嘛黑，有的地方還傳出了美妙的烤肉味。你的狗死于圍毆，對方有十幾名高手，而且用稀奇古怪的能力封住了狗狗的數據化。海鷗“嗨皮”打了個飽嗝，消化囊上下蠕動嘴巴張開嘔出了一堆堆意味不明的碎肉，你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複原技能，把碎肉還原，你的狗笑容安詳，一如往昔，就像無數次舔舐你的鞋子那樣，她真可愛。

你決定為你的狗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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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狗生活在虛拟世界，也就是二位世界，你們都是二維世界裏的生物，你的世界起源于二向箔。二向箔出現的無數時光裏有很多像你生活的世界的存在被制造出來，也許你從前是三維或者四維世界的居民，被更高維度的力量操控人生，你早就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你的狗不僅告訴你了這個世界的真相，還大膽地猜測你的世界對應的三維世界，其實也是某個三維世界對應的二維世界。你對無限套娃的世界感到厭倦，原來我們都是游戲角色的感情取代了你的思維，這就是你——大庭言葉的起源。

但你的狗，你覺得她應該是某種擁有自我的生物。不是被設定的自我，而是真實的自我。但偶然你也會懷疑真實的真實是否是真實。

你向着天空比了個中指。

你從二維世界來到了三維世界，你加載了你的狗的記憶，數據組成的身體讓你看起來很像古早游戲裏的怪物，被打敗會化成馬賽克的那種，你的降落地點位于一條絕對安全的小巷子，巷子底部鋪滿了屍體。你盯着這些屍體，想起了九鹿市的背景故事，背景故事裏九鹿市曾經一日消失了5000人口，這五千人口是被什麽人殺死的居民們的痛苦都只是背景故事，在戀愛游戲裏只負責讓玩家打出be或者被刀，嗯，只有這點作用。你看着小巷子裏的屍體，啊，多麽熟悉的感覺，這是某個“事件”CG的感覺。很快，你的預感變為了現實，一個下班回家沒有錢拼車的上班族飛快地想抄個近路，她的白色高跟鞋邁入巷子裏的瞬間就被濃稠的血液黏住了鞋底，“什麽味道，好惡心”x2，四目相對的瞬間，白領小姐發出刺耳的尖叫向後倒去，手腳并用地向後爬，你對這預料之中的場景毫無興趣，啊，為什麽不是念着“又得刷鞋子了好煩”一面冷酷無情地從屍體上踩過去？然後被踩的屍體詐屍彈起來說出遺言像是“我還是處男啊太冤枉了”然後被白領小姐一拳KO，喊着“誰管你啊”的場景。這樣明顯更有趣吧。

這裏似乎是個符合邏輯的世界呢。

你朝白領小姐走去，看着她哆哆嗦嗦拿出手機卻手指發軟不僅沒打通報警電話反而手機還掉進了血裏，想撿起來又不敢的樣子，你好心地幫她撿起來又撥打了報警電話，“說話。”

白領小姐恐懼到扭曲的面孔倒映出你的非人的面孔，這個世界粗糙的畫風相比你宛如高天之月的面容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你見白領小姐無法說話，将手機還給她。話筒那邊傳來喂喂喂的聲音，“無法說話嗎？”“請別挂斷電話，我們馬上定位。”“椎名千花、千花小姐？”看來這個世界的警察反應效率很高，不是警察淪為背景板的世界。你沒有挂斷電話将手機插在白領小姐上衣的口袋裏。而白領小姐因為你的靠近呼吸急促，臉色蒼白。竟然急性心髒病發作暈厥了過去。放着不管可能會死掉吧，警察還有多久來呢？也不會帶着救護車吧，不過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呢？他同你一樣，不過是二維世界裏的角色罷了。

你走出了巷子。巷子外面比你想象的還要荒涼，多年前建築的殘渣還沒有被清理幹淨就在上面建立了新的建築，低矮的房子連成一片小路上雜草叢生。成群結隊的烏鴉停在枯死的樹上。顯然離城市有着相當遙遠的距離。而從白領小姐的穿着上看她的工作比較體面。

租住郊區最便宜的地方，每天通勤6--8個小時，往返市中心工作啊真的有人在做。一瞬間就理解了白領小姐的處境。或許并不是單純地被屍體吓到，身體早就有亞健康。明明是二維世界裏的角色，為什麽要過得如此辛苦呢？三維世界的上帝為什麽不将世界設定成每個人都能安居樂業、幸福快樂，沒有一點煩惱的世界呢？這樣的世界不配存在麽？

你離開不久後一輛藍色的警車停在了巷子口，藍制服們下了車聞到空氣中濃烈的鐵鏽味有了不好的預感，“一個人可無法發出這麽濃烈的味道啊……伏見！快來！”

之後發生了什麽，你站在一千米外的電線塔上都看到了。

你瞬間将地形印入腦海，找到了最快離開這裏的方向，不長時間後你停在了貧民窟的入口，這裏有一個死難者紀念碑，“jiajuduyunkeng迦具都隕坑紀念碑”70萬人的死亡。

這想必是和九鹿市5000人離奇失蹤一樣，是某個故事的背景板。

你如此斷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