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尖利的犬齒緊貼後頸上凸起的那處,伴随着男人雜亂無章的呼吸,緩緩刺破了被男人指腹摩挲得發燙的皮膚,産生一種觸電的酥麻和細微難捱的灼痛感。
明朗忍着不适,加快推藥速度。
冰涼的抑制劑注進肌肉,馮禧被拉回少許理智,嘴裏的皮膚有着濕鹹的汗味,口感并不怎麽好,而在他正嫌棄的時候,那股誘人的栀子香又鑽進鼻腔。
可也僅是一瞬間,想再感受那種味道,卻再也嗅不出來了。
它來得快去的快,仿佛只是為了安撫一下他就躲起來,殊不知這樣會勾起他埋在內心深處的渴望,誘惑他更用力的咬下去。
“啊…”實在太疼了。
明朗拔出針頭,顧不得往外冒的血珠,狼狽推了一把男人,捂住後頸躲向旁邊,睜大眼睛瞪過去。
小臂上豔紅的血色令馮禧恍惚的神情正常不少,擡眼對上青年看怪物一樣的驚恐目光。
“我…”馮禧衡量道,“你開價吧。”
這種時候就不至于說什麽抱歉的話了。
對一個三更半夜還要工作賺錢的閃送員來說,金錢是最好的道歉。
誰知青年更憤怒了,那雙明亮的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來,好像給錢是種侮辱人的行為。
“我不是為了錢幫你!”明朗真的太生氣了,“既然你沒事我就走了。”
後脖被咬破,他看了眼指尖沾上的血,又朝男人瞪過去,“還咬我,你屬狗的吧。”
這句責罵并沒有讓馮禧覺得有任何不妥,眼見明朗要離開,身體先于意識,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抓住了明朗的腳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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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朗吓得如受驚的兔子,另只腳踹上男人胸口。
馮禧措不及防跌靠進沙發,皺起眉頭,捂住被踹開的浴袍衣襟下裸–露的胸膛。他該生氣的,可看見明朗慌不擇路往後退,那模樣滑稽得讓他不禁笑出了聲。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人避成這個樣子,像在躲什麽洪水猛獸。
太不像話了。
真把人吓到了嗎?
“不好意思。”他收了笑,“我是想說,你不要醫藥費嗎?”
不确定男人這會兒是不是玩什麽把戲,明朗沒好氣:“不用,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好。”馮禧表情思索,像還有其他話要說,“…謝謝你。”
男人的道謝無疑讓明朗心裏舒坦不少,總算放下一些警惕。他飛快瞄了一眼男人,依然覺得那雙如墨的眼眸濃稠得抹不開分毫,不怎麽敢與之對視,不過卻發現男人的身體已經歸于正常。
他心裏升起小小的成就感,朝男人點個頭,态度也比方才禮貌。
“你好好休息,再……”
“再見”就算了吧。明朗起身整理衣裳,拎了頭盔走人。
馮禧目光始終在明朗身上,心裏默數三二一,他篤定明朗會因為沒達到目的而回頭,可明朗卻毫無停頓打開了門。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判斷錯誤,皺起眉頭失策挽留:“等一下。”
明朗疑惑回頭望,見那男人已經搖搖晃晃站起,腳步虛浮地繞出組合沙發。
男人懶散道:“我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沒有經驗,有一點需要提前告知你,如果接下來的幾天你感到身體不舒服,或者總會想起我,不要怕,忍一忍就沒事了。如果忍不住,也可以來找我負責,趁此機會,我想我們或許可以商量着探讨一下攸關金錢和男人間的深入交流…”
明朗再不聽他放狗屁,重重甩上了門。
滿臉錯愕的馮禧愣在原地,餘下的話哽在了喉嚨裏。
真誤會了?
不要財不要色,只是單純的幫助他,被他咬傷也不追究,甚至叮囑他要好好休息。
這麽善良?
後脖那兒也是,出乎意料地很好咬,他剛才沒忍住注入了信息素,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這時卧室方向傳來響鈴。
馮禧按了按脹痛的額頭,找手機接電話。
電話是他妹妹打來的,今晚的藥也是她雇了閃送員去拿的。
過往易感期的時候他從不讓旁人近身,所以她每次都會很自覺地離自己遠遠的,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個夜場瘋,音樂聲透過電話快要把他耳朵吵聾了。
她還扯着嗓門問:“哥你沒事兒了吧?”
馮禧把手機挪遠:“嗯。”
這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馮裕蹦迪自然沒聽見,但男人能接電話就表示沒什麽大問題。
她笑了笑:“你只是不能和女人睡覺,不代表男人不行,就算你忍不住标記,男Beta又不會分化。”
想起剛才的青年,馮禧下意識摸嘴唇,縱然以前再抗拒,可現在不得不承認馮裕說得沒錯。
生物書中記載,Enigma極具侵–略性的信息素可以通過徹底标記将Alpha變成專屬的Omega。
也可以把女Beta分化成Alpha或Omega。
至于男Beta其實在書中并未多有着墨。
而他作為只在生物教材裏出現過的Enigma,目前卻不能享受這個高等性別的正常生活,馮禧自己也覺得很操–蛋。
這事兒往細了說,可能要追溯到七百年前,那時候Omega還是脆弱的代名詞,為了擺脫基因裏對Alpha的天性臣服,許多Omega曾為此走上極端,這類事件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社會動蕩。直到一位Omega藥劑師研制出了二次分化藥,但由于藥效存在弊端,幾乎所有進行二次分化的Omega和Alpha都成了Beta。
等到七百年後的今天,Alpha和Omega瀕臨滅絕。
如今的和平來之不易,任何妄圖打破性別平等的行為都是不可以被原諒的。
馮禧第一次易感期時就被博士後媽媽告知,不可以對任何正常人進行标記。
所以對他來說十三歲後,就注定了要下這個無–性地獄。
教授爸爸不抱希望地安慰,說不準他能遇到和他一樣天生的Alpha或Omega,再不然有幸結交那個自願為他分化的女Beta也不錯。
年少時的馮禧心高氣傲,不甘心淪為被信息素支配的廢物,于是選擇做了醫生。
本來是想通過琳琅滿目的人體器官日複一日地麻痹自己,沒想到随着年齡增長,Enigma這種體質的特性發作時會越來越強烈,嚴重影響到了他的工作狀态,不得已離開醫院,自己開了診所,這樣每個月都有足夠的空閑自由進行纾解。
但不知最近兩個月怎麽回事,只是依靠服用分散信息素的藥物已經無法幫助他,甚至一度失效。
遠在國外參與醫藥研究的父母聽說這件事,決定死馬當活馬醫。
勉強研制出試過幾次都失敗了的抑制劑。
萬幸的是藥效不錯,沒有讓他昨晚對一個不知面貌的閃送員鑄成不可挽回的過錯。
不幸的是藥期過短,僅僅過去了十來個小時而已,他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馮大夫,你還好嗎,感覺你好像不太舒服?”被他把着脈的病人關心問道。
“沒事。”馮禧指尖顫抖着抵開脈枕,語氣難掩急迫地讓病人張開嘴,“我看下舌苔。”
病人家住附近,平常有什麽小病小痛的都會來這裏,對馮大夫的人品和醫術有十足的信任,可今天的馮大夫似乎有些不耐煩,考慮馮大夫或許是身體不适,都說醫不自醫,他不敢怠慢,聽話張嘴。
馮禧看完舌苔後收回目光,匆匆寫好輸液處方,中指在處方紙上重重地點了兩下,以挽救病人眼中瀕臨崩塌的醫者形象,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麽的迫不及待。
“馮裕。”
他嗓子被情–欲灼得很沙,櫃臺後和護士們沉浸八卦的馮裕伸長脖子哎了聲,等望過去,人已經不在診脈的圓桌旁了。
“這麽急幹嘛?”護士徐雅靜目送男人姿勢奇怪,走得飛快。
在診所工作也有一年多了,還是第一次看見清風霁月的馮大夫如此慌張。
“哦,他早上拉肚子。”
絲毫不顧男人臉面,馮裕胡謅個由頭,拿過處方看,字跡潦草,筆力遒勁,處方紙都劃破好幾道,是她哥求而不得時才會有的風格。
他診了一上午病人,坐凳子上幾乎沒挪過屁–股,再加上易感期還沒過,能不爆炸嗎?
過了一會兒,馮裕看牆壁上的時鐘已經過去四十多分鐘了,她點完外賣往二樓尋人,來到亮着燈的洗手間外,先把耳朵貼門板上聽了聽,正好聽見打火機打火的聲音。
事後煙啊?
她敲了兩下門退開身體,好笑地打趣道:“要不要幫你預約割皮手術啊?一個小時了哎。”
裏面的男人沒回話,只出來的時候臉上和發梢全是水,有些可憐,還有些落魄。
他看都沒看馮裕一眼,扣着白大褂的扣子往樓下走。
馮裕跟在後面:“這樣不行,總要想個解決辦法。”
馮禧有些乏了:“少管閑事。”
“這哪是閑事?你是我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點開手機送給男人看,“瞧瞧這是什麽,M市交通大學出現一例自帶體香人員,說不準是Omega!”
這種報道近兩年出現過不少,但每次不是網紅搞噱頭賺流量,就是媒體烏龍一場。馮禧對此早已免疫。
“什麽時候搬?”
一個月前馮裕和女友吵架分手,大晚上被女友攆出愛巢,跑他家裏哭唧唧說,“哥我失戀了。”
當晚大雨傾盆,她衣裳單薄淋成了落湯雞,馮禧念着那點從小到大被損耗得所剩無幾的兄妹情分,勉為其難收留了她。
馮裕自小不喜歡獨來獨往,即便家庭富裕有能力買房,也不願獨自居住。
她裝作沒聽見男人的話,擺出救命恩人的身份:“昨晚要不是我讓人幫你拿藥,你指不定憋成什麽鬼樣子呢,馮禧我告訴你,你不能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下個禮拜。”馮禧下逐客令。
馮裕氣結之下口不擇言,專挑馮禧的痛處踩:“這眼一閉燈一關,管你身下躺着的是男是女,你非要自讨苦吃守着Enigma那點規矩,不覺得世界對你不公平嗎?”
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馮裕差點撞上他後背。他們現在已經來到一樓,人很多。
馮裕觀察他臉色,難看是難看了點,不過好像也不是太抗拒。
她便笑了,小聲說:“你自已也考慮過男人是不?”
馮禧眼皮子往下一耷,眼神冷冷的,吐出的字眼都仿佛摻着二斤冰渣子。
“明天搬。”
音落,診所的玻璃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七月熱浪滾滾湧進,兄妹倆不約而同望過去。
進門的青年穿件姜黃色的外賣短袖制服,左手拎多人份外賣,右手拎單人份外賣。
青年眼眸睜大,仿佛被什麽可怕的東西定在原地,無人知曉他口罩後的表情震驚中透着古怪。
是他!
明朗認出馮禧,但并不願意被馮禧認出,連忙低頭,垂下的睫毛掩住眼眸,卻因為過于慌亂,無意識叫出昨晚對男人的稱呼。
“先生,是你點的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