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馮禧舔過後槽牙,忍住想要咬一口的沖動。

有一個妹妹已經夠煩人了,他可不想再來一個天天叫自己哥哥的小東西。

此等麻煩還是點到即止,不可投入太深。

他抓住指間的頭發,強迫青年仰頭看自己,那雙明亮的眼睛裏是乖巧和迷蒙,像是一副讓做什麽都會順從的樣子。

馮禧眼眸一暗,聲音啞下去幾分:“洗洗再睡。”

明朗按着他的大腿借力站起,退開時險些被小板凳絆倒。

馮禧一把将人撈住,掌下是彈性十足的屁-股。

這手感讓他眼皮又是一跳,警告似的拍了下:“小心點。”

馮禧走到門外點煙,觀察這裏的建築分布。

不一會兒聽見身後響動。

他回頭見青年已經赤着肌理分明的上身,端着一個塑料盆,裏面是他的襯衫。

“扔了吧。”他說。

青年神色無辜,眼神有些純真,不理解為何要丢。

明明不是剛出校門的小男生,明明赤着誘惑十足的身子,為什麽還能有純真?

不可否認,馮禧再次嘗到如鲠在喉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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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糟糕極了。

他不大高興地吞雲吐霧,試圖用半命令的口吻激怒青年:“發什麽愣,洗幹淨點。”

可他聽着一陣步伐輕快的腳步漸漸遠離,腳步的主人非常高興地執行他的命令。

出租房盡頭的某間屋子亮起節能燈,稀裏嘩啦的水聲傳來。

馮禧整個人像是被無形的挫敗籠罩住了,心情煩躁,掏出褲兜裏的手機,摁下側邊鍵。屏保是一幅深藍色海景圖,普通的透明手機殼,邊緣已經發黃,殼內疊着張明黃紙條:

——哥哥一定會康複的。(拜佛手勢)

這個傻子…

馮禧疊好紙條歸位,把手機送回屋裏,再出來後未做停留,走到巷子口聯系代駕和馮裕。等确認代駕騎回電瓶車,他才啓動車子離開。

這年頭,天氣預報也不值得相信了,正午本該有兩個多小時的傾盆大雨,結果不過擠了會兒太陽雨。

淋過雨的工作服半濕不幹,貼在身上又悶又難受。

直到進入住院部大樓,明朗方覺好受些。

病房裏正有兩個小護士聊着天整理床鋪。明游在窗前看手機,唇角微微彎着,看上去精神不錯。

聽見開門聲,明游擡頭望去,笑容愈深:“小朗。”

“哥。”

明朗平均一個禮拜來一次,加上魏醫生對他哥的情況格外注意,兄弟倆年輕容貌好,所以經常成為護士站的讨論話題。每次看見明朗,護士們總要多說幾句話。

“帶什麽好吃的給你哥了?”

“謹遵醫囑,都是清淡的。”明朗客氣問,“你們吃了沒?”

一個護士開玩笑說:“我們沒吃怎麽辦?”

“要不我去食堂…”

“吃了,我們吃了。”另個護士轉移話題,“你猜今天誰來看你哥哥了。”

明家親戚鮮少有在市裏的,明朗看向哥哥,見明游一臉笑容,心情是難得的不錯,他也笑着搖頭:“猜不到。”

兩個護士異口同聲說:“腎–源捐贈者。”

明朗時常在想,如果撐到最後仍然沒有合适的腎–源該如何,那麽他絕對會在适當的時機瞞着哥哥捐出自己的腎;也想過上天眷顧,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合适的腎–源,可也僅僅是想過而已。

現在上天的眷顧下來了,他險些被喜訊砸暈了頭,怔了半晌才開口:“捐贈者?”

護士:“一個外國人,上午和魏醫生給你哥哥會診來着。”

“我怎麽…聽不懂?”明朗高興得不會動腦子了,“捐腎的那個人是醫生?”

“是那個醫生帶來的捐贈者,他們都是外國人。”護士惋惜,“我英文不好,沒聽懂他們聊什麽。”

“魏醫生特別高興,這事兒十有八九是成了。”另一個護士抱起換下來的床單,“你們哥倆聊吧,我們要去忙了。”

明朗幾步飛奔去窗前:“她們說的是真的?”

明游心裏的激動早已平複,可現在說起來還是會興奮:“進來的時候吓我一跳,魏醫生事先沒跟我說,他和你一樣激動,我什麽都聽不懂,然後他和那個外國人一邊檢查我一邊說什麽‘風’,好像要謝謝他。”

“風?”

“對,風——”明游學那老外的發音,“聽上去有點搞笑,是翹起來的聲。”

明朗扶他去床邊坐:“這個風就是捐腎的人?”

明游想起老外身後的男孩。

“他叫奧斯丁,藍色的眼睛,頭發是黑色的,小麥色的皮膚,護士說他是混血。”

或許是固有印象裏混血人比較高貴,明游又不确定了,“他真的願意捐腎給我嗎?”

不過三言兩語的描述,明朗卻已經飛快且容易地勾勒出那位捐贈者的模樣。

大概是期盼太久的緣故。

他打開飯盒,拆了一次性筷子給明游:“我們先吃飯,養好身體才能手術。”

明游:“嗯。”

以往食欲不佳的人如今也胃口大開起來,明朗太久沒見過這樣積極鮮活的哥哥了。

他眼眶直泛酸,眨着睫毛忍住眼淚:“哥,我出去一下。”

沿着走廊走到另一端盡頭就是魏醫生的辦公室。

明朗決定過去碰碰運氣。

他走到辦公室門外見門關着,起初還有些疑惑,聽對面病房裏傳來病人的呼嚕,才意識到現在是午休。臨近下午一點鐘,還沒到醫生們的上班時間呢。

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聽到辦公室門鎖響動。

明朗條件反射鞠躬。

“魏醫生你好!”

一雙淺灰白底板鞋進入眼簾,男人穿着九分窄口西裝休閑褲,腳踝骨感白淨。

明朗的視線順着兩條長腿上移,在男人褲腰塞着襯衫的腰際停頓,後知後覺這貌似不是魏醫生。

魏醫生雖然高,但腿沒這麽長。

“誰?”男人身後的辦公室響起魏承岚聲音,“是明朗嗎?”

明朗錯愕地和男人對視,慢半拍回應裏面:“是我。”

“馮大夫。”他又小聲喚。

“找我有事?進來說吧。”魏承岚道。

明朗目光小心翼翼地在男人臉上觀察,一旦觸及男人的視線就立刻看向別處。

他想到昨晚殘缺的記憶:“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裏?”馮禧側身讓開進門的空間,僅用兩人可聽的音量反問,“你說呢。”

來醫院當然是看病,明朗遲覺問得愚蠢,對上魏承岚視線,他小聲和馮禧作別。

“那我進去了。”

分明是陳述句,可馮禧偏聽出幾分“請求允許”的口吻。

他喜歡這種把他的意見放在第一位的感覺,無聲彎了彎嘴角。

魏承岚招呼明朗坐下,見男人就要這麽走了:“關門啊馮禧!”

明朗凳子沒捂熱便站起,事實也不需要捂,上個人的體溫還餘留在凳面上。

他貓着身子走到門口探出頭,目送男人身影消失在護士站轉角,收腦袋關上門,規規矩矩坐回凳子上,如夢初醒般的:“魏醫生,我有件事想問你。”

魏承岚笑:“都知道了?”

明朗點頭嗯道:“捐腎的人真的願意”

“大差不差了。”魏承岚過五關斬六将的口吻,“還需要進一步溝通,催促。”

“催?”明朗覺得這個字眼非常奇怪。

魏承岚莞爾,說是的:“別想太多,和你沒關系,我說的是催促引薦腎–源的人。”

明朗還是不懂:“我可以問為什麽催嗎?”

“我也不清楚。”魏承岚回憶剛剛和馮禧的談話,“他好像已經答應了他們什麽,不過他自己卻不知道。”

明朗聽得越來越迷糊,見魏承岚哈氣連連,連忙問:“我還有一個問題,剛剛那個男人,我聽見你叫他的名字,你們認識的?”

叫關門的口吻,明顯是對着很熟的人才能說出來的。

“你說馮禧?何止認識,他不僅是我發小,以前也在這工作,職場上算是我前輩吧。”魏承岚問,“你知道他?”

坦白認識馮大夫,好像也不會給馮大夫制造麻煩。

明朗斟酌後點了點頭。

“這麽巧。”魏承岚沉思。

明朗總覺得魏醫生這神情是在推理什麽,等不及問:“他哪裏不舒服?”

“他啊…”魏承岚若有所思地回過神,眼含深意地看着明朗,“他是來看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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