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進門前,明朗告訴自己待會兒進去後直接把外賣放櫃臺就走,絕不和馮禧打照面。

免得露出馬腳。

進門後發現這個時間診所冷清,櫃臺內只有馮裕一個人坐椅子裏玩手機。

而裏間辦公室的門是合攏的,遮光簾子放了下來,不見燈光,不知道裏面是否有人。

馮裕等他張望完了辦公室才和他說話:“還沒加上他好友啊?”

“加上了。”明朗提了提手裏的袋子,“我給你哥送這個。”

“好哇,你給馮禧送吃的,不給我帶就算了,還在我面前炫耀。”

明朗忍俊不禁:“雅靜說你昨晚喝多了胃不舒服,還說會給你帶粥回來,讓我不要買。而且這個…這個外賣是別人點給你哥的,我只是碰巧接到單子跑個腿。”

“哦,是嗎——”她故意拉長音調,看破不說破。

明朗沒好意思點頭:“所以…他在裏面嗎?”

馮裕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辦公室。

正好簾子被拉開,燈是亮着的,情況一覽無餘。

明朗一愣:“不是你哥?”

馮裕哼了聲道:“擅自闖進我哥的領地,亂碰我哥的東西,我哥好像很讨厭他,避之不及呢。”

難怪不見馮大夫,明朗抓住話裏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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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不喜歡別人未經允許進他的地方?”

馮裕點頭。

“那我…”他想起上次被馮裕推上二樓的那件事。

馮裕見他的反應也想到那件事了,計上心頭:“都是我的錯,我已經将功補過了。”

“你是為了幫我…”明朗以為他們兄妹倆真的為此吵過架,“我去和他說清楚。”

“都過去那麽久了,算了。”她見明朗神情猶豫,趕緊提議,“你幫他一個忙吧。”

她即刻翹了下拇指,指向辦公室那邊:“裏面那個你想辦法攆了,我哥準定高興。”

這可難住明朗了。

他一個服務行業的人,如何做得出攆人的事,即便是生活中他也沒幹過。

可他還是說:“我試試吧。”

明朗進去後看到奧斯丁只覺得面善,黑色頭發,藍色的眼睛,小麥色的皮膚,他飛快搜尋一番記憶卻又好像并沒有見過。

“找誰?”奧斯丁不會說中文。

明朗英語成績是拔尖的,不過卻是第一次和外國人打交道,秉持國人良好的素質和教養點了個頭,決定先禮後兵,最好用溫和的辦法将人請出去。

“送外賣的。”他答道。

奧斯丁在自己家鄉聽過外賣這個詞彙,知道它是如何神奇,當下眼睛亮了起來。

“什麽美食,讓我看看!”

明朗把外賣放到辦公桌上,側身攔住準備靠過來的奧斯丁。

“這是送給馮先生的,你是誰?”

奧斯丁擡起下巴,态度倨傲:“我是馮的男朋友。”

明朗一驚:“男朋友?”

究竟是他英語水平不夠,還是眼前這個外國人說錯了話?

“雖然現在不是,不過很快就會是了。”奧斯丁伸手,“聽你的語氣好像和馮很熟,先認識一下,我叫奧斯丁,你呢。”

明朗還沒從“男朋友”的震驚裏平複,又被“奧斯丁”這名字砸了個暈頭轉向。

“你說你叫什麽?”

奧斯丁沒有再說一遍的打算,收手去開外賣。

明朗聽見袋子窸窸窣窣的聲音,急忙阻止。

奧斯丁非常不滿:“你這個人怎麽回事,聽不懂我說什麽嗎,就算馮在這裏,如果我要吃的話,他是不會反對的。”

如此信誓旦旦的話語的确唬到了明朗,想到馮大夫會對這樣一個人關懷備至,心裏就生出一種莫名的酸澀感,到底沒肯讓步。

奧斯丁氣得在他胸膛上推了一把,高高在上道:“聽說你們相信顧客是上帝,你的态度讓我懷疑你是不是一名合格的打工人。”

“我的上帝是馮大夫,必須要親自送他手上,和你是他什麽人沒有關系。”

沒聽懂最後彎彎繞繞那話,奧斯丁露出不解的神色,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反應過度,或許這裏的外送服務都是如此嚴格,國內那些拿亞洲外送說段子的主持人才是撒謊精?

“抱歉。”奧斯丁微笑。

這時,明朗的餘光裏忽然暗下不少光亮。

他轉臉看去,竟是馮大夫。

馮大夫的目光像在看什麽眼中釘肉中刺,臉色也是從未見過的難看。

他心裏一咯噔,立刻從辦公室退了出去。

“我不是故意沒經你允許進來,我來給你送吃的。”

奧斯丁見那兩人準備聊天,并不出去探探情況,有恃無恐地坐下來吃外賣。

馮禧從奧斯丁身上收回反感又煩躁的目光。

“送到了就走吧。”

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一句話,明朗心裏卻不舒坦了。

他知道這是不正常的。

“裏面那位…”

“和你沒關系。”馮禧說。

好心當做驢肝肺,明朗暗道自己吃飽了撐得多管閑事,氣得捶兩下胸口。

馮禧見此,眼底浮現笑意,正要說點什麽,被奧斯丁打斷。

“馮,你快來看看!”

馮禧心裏很是無語,表情也變得麻木,繞過明朗進辦公室。

奧斯丁打量了一眼明朗,關上推拉門。

“馮,他是誰?”

都說男人的直覺不會有錯,奧斯丁沒錯過馮禧剛剛的笑。

他得不到的東西,一個外賣員又憑什麽?

“朋友。”馮禧無意識說了中文。

奧斯丁學中文:“炮-友?”

哼,我倒是也想。

這時外面的青年走了,馮禧坐進椅子裏,發現桌上的食物有被翻動的痕跡。

“你吃的?”

男人語氣沉起來別有風味,奧斯丁心跳不自覺加快,捏住發燙的耳垂揉。

“我不知道它們是什麽,不敢吃下去,并且我不會用筷子,你教教我吧。”

“滾。”他太溫和了。

準備湊近的奧斯丁很聽話地停下來,表情充滿了一絲愉快。對別人來說不禮貌的字眼,他卻喜歡的緊。

馮禧不知他的癖好:“我工作期間不準過來,有想去的地方,我讓我妹妹陪你。”

奧斯丁尖叫:“怎麽可以?!”

“你既不是我的親人,也不是我的恩人,為什麽不可以。”

明朗在下午四點半前趕到醫院,正好撞上魏承岚準備下班。

他看見明朗非常詫異:“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明朗說:“打擾了魏醫生,我想問件事。”

魏承岚讓他坐下聊:“看過你哥了?”

明朗搖頭:“還沒。”

魏承岚見他神不思屬,以為他是為了明游的問題來的。

“雖然我也很想盡快手術,但捐贈者那邊目前還沒溝通好。”

明朗趁機問:“你有那個人的聯系方式嗎?”

魏承岚又以為他着急:“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明朗,我們不可以在手術前打擾捐贈者,捐贈是自願行為,就算對方反悔,那也是對方的權利。”

“我不是這意思。”明朗試探道,“聽我哥說,引薦腎–源的人叫…是馮…”

“馮”字的半個讀音剛出來,魏承岚就啊了一聲,笑着說:“他告訴你了?”

“嗯。”明朗不動聲色。

想到馮大夫和奧斯丁的相處狀态,明朗不由緊了手指。

捐腎會順利嗎?

晚間是騎手跑單高峰,明朗忙到八點半收到馮裕消息,說她和護士們先下班了,他這才馬不停蹄送完手裏的餐。可等趕到診所,卻發現已經關了門。

如果不把心裏的疑惑弄清楚,明朗覺得自己今晚肯定睡不着。

于是騎上車,決定去趟玲珑灣。

以防再發生上次的事,他把車停在玲珑灣附近的公園外,給前胎上了鎖,換件普通短袖,又往頭上戴鴨舌帽,口罩沒摘,走路低着頭,再加上身材高挑,看上去倒像是什麽躲避代拍的小明星。

進門的時候,還是被張金耀攔下來:“住哪棟?”

明朗壓着聲:“A座2202。”

張金耀雖然工作不久,不過記憶力不錯,這也是物業處會聘他的大部分原因。

據他所知A座的房源早已全部售出,裏面住的基本全是圓滿之家或事業有成的精英群體。

如此衣着少年氣的實屬少見。

而且沒記錯的話,2202住的應該是位男醫生。

還有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友。

眼見張金耀沒再追問,明朗快速溜了進去。

暗淡清幽的夜色裏,年輕男人的背影以及走路的樣子給了張金耀幾分熟悉的感覺。

一張面龐緩緩浮現腦海。

他猛地吸了口煙狠狠甩下,煙蒂砸在地上火星四濺,冷笑一聲追了上去。

一心二用想事情,明朗渾然不覺自己被跟蹤,站到2202門前突然開始糾結該不該把這件事問清楚。

不如先發消息問馮裕在不在家?

正當他手伸進口袋裏準備掏出手機的時候,不知哪來的一只手突然從後面抓住他手腕,膝彎也被重重地踢了一下。手臂關節一痛,他單膝跪到地上,喉嚨發出短促的悶哼,猝不及防被壓趴在地。

“我就知道是你!”張金耀扭着他的胳膊,冷嘲熱諷,“不老老實實送你的外賣,改行入室偷竊?”

“松開,我來找人!”明朗奮力掙紮。

剛剛的偷襲讓明朗的四肢使不上力道,掙紮間又被狠狠壓下。

“你這窮鬼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配和馮大夫搭關系?”張金耀把他的頭往地上按,“我記得你說要報警抓我,怎麽辦,我現在也想試試。”

送了奧斯丁回酒店,馮禧開車往家回。

臨近小區的路上遇到一輛閃爍着燈的警車。

顯然剛抓捕完畢。

小區門口站了幾個物業閑談。

道閘一開,閑談的那幾人不約而同和他揮手打招呼。

他在車裏沒給回應。

緩緩降下了一指寬的車窗,隐約聽見一道邀功的聲音:“…就是馮…的家。”

他掃了一眼左側後視鏡。

說話的那人個頭挺高,是前段時間新來的門衛。

和他殷勤打過招呼。

走出電梯,馮禧一眼便發現家門口的地上躺着頂黑色鴨舌帽,邊緣刺繡着字母标識。

——Sport

這種是馬路邊上賣十塊錢一頂的普通帽子,明朗的出租房裏正巧也有一頂。

馮禧洗完澡給自己打了一針抑制劑,想了想來到門後,查看門外的監控回放。

客廳電量不多的手機傳來響鈴,他後拖了一截進度條去接電話。

“馮禧是吧,我們這裏是新江派出所。”

“是我。”

民警說:“是這樣的,我們晚上在你家門口抓了一個準備入室偷竊的嫌疑人,這邊按流程要問你一下,你認識明朗嗎?”

低垂的睫毛輕輕擡起,馮禧望向門後電子屏,裏面正播放着兩個人扭打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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